第二天出发的时候刚七点。
时宜开车，跟着导航走倒也没有什么问题。
周有北在副驾驶坐着，其实没什么必要，一整天都在高速上，时宜又不会闭着眼睛把车开到护栏上去。
在西安吃了午饭，本来准备下午直接走在晚上天黑之前到巴中的。
但是周有北硬是带着时宜去逛了西安的古玩摊子。
“西安这古玩市场挺野啊，故宫博物院的东西都敢仿。”周有北指着一个摊子给她看。
“哪儿呢？”时宜没看到，踮着脚。
“这儿呢。”周有北把她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但还是保持着安全距离。降低了音量“我们车被跟了。”
“陕B76099，我看见了。”时宜稍微靠近，看到他警告的目光，又自觉退回来。
周有北看了她一眼，倒是没想到她能注意到，毕竟是在市里，车子又多，岔路也多，被当地车牌号的车跟上其实不容易看出来的。
时宜想了想，跟周有北商量着决定先在西安留一天，看看对方的动静。
“胆子不小，万一是早就被盯上了呢。”周有北随口问。
“不太可能，我什么样子也没几个人见过，开的又是你的车，可能就是当地什么组织而已。”时宜顺手买了红豆粥，递给周有北一杯。
他低下头笑笑，一般人碰上这种事儿，不确定对方是否是对头的情况下，第一反应是要跑，起码要隐匿，要退避。看她的意思，好像还想跟人家见个面。
时宜慢条斯理地拆开吸管包装袋，“这个时候，留两天，还能说我们是游客，那要是看见人家转身就跑了，你说，像什么？”
周有北顺势在摊位旁边的凉亭里坐下来：“那就等等吧，该找到的跑不了。”
他也想到了，肯定不会是时宜那边要找的人，那万一，是他要找的人呢。
开车去甘孜还是太过惹眼，就怕那万分之一的概率砸到。
“西安我熟，也有之前合作的同事在这边。要不把车子留在这儿，我们再相别的办法过去？”时宜看他，试探着问。
“先等两天吧。”周有北说。
时宜没再说话。有车真的方便很多，但是也容易暴露。这个选择，不好做。
下午去了一家旅馆，环境挺好，也比较干净，时宜本来想着带周有北出去逛逛，都已经出了房间门，想到他今天好像也没怎么理她。
嗯，算了，不带他了。
不稀罕。
最后还是她一个人出去逛了很久，晚上才回来。周有北下午到她房间找她拿钥匙，她没在，晚点打了电话，说钥匙在换下来的外套口袋里。
她当时脖子上挂着单反，正在河边走着，当时是晚上六点钟。
风吹的有点上头，她还是没忍住，问那边：“晚饭给你带回去吧，我马上就回去了。”
周有北说了声不用，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冰凉，真他妈想扔出去。
干嘛热脸上赶着贴人家的冷屁股，没了你人家还能吃不到饭了？就算饿一顿又能怎样，会死吗？
简直不能想，越想越气。
她说要怎么样了吗，啥也没说，他就这么急着拉开距离，怎么个意思，她会吃人是吗。
日了狗。
但是想了想，又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不该进他的房间不敲门？可是她当时端着两碗面，也腾不出来手啊。
不该站在灯下面一直看着他？是看他的时间太长了所以他生气了吗，可是他不也盯着她吗。
不该往他那边靠？没错，她那时候是带了私心的，但是是他先指着给她看的呀。
还是不该说帮他带饭回去？可是西安好吃的东西很多，她只是想带给他尝尝。
啊啊啊啊啊啊什么鬼到底是为什么。什么叫有事打电话发微信，就只隔着一堵墙，毛病吗？
她想不通。
她昨天看着他一脸痴汉样，她自己是知道的。
因为他看过来的时候，好像空气的成分都变了。密度增大，容量减少。
她第一次有这种感觉，好神奇。但是她也察觉出了周有北对她的态度，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都是在把她往外推。
她头一回知道喜欢别人是什么感觉，但是对于怎样正确的用语言或者行动或隐晦或直白地表达这份感情，她毫无章法。担心他晚上会饿，就马上烧了开水泡面给他端过去。觉得他当时在灯下面有一种难言的温柔，就一直盯着他看。一点小小的身体接触被无限放大，靠近他的时候她清楚的听见自己的心跳。晚上站在河边冻得要死还在操心给他带什么好吃的回去。
是这样嘛，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变成这样嘛。
是会有许许多多的小想法，会因为他接了自己给的红豆粥而高兴，会替他可能要把车子丢下担心，会想带他出去看看自己熟悉的小地方，也会担心自己是不是哪里表现的不好。
她已经开始担心了。担心自己判断失误会不会影响他的判断，，担心自己话太多他会不会嫌烦，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得意忘形了被他认为是自大狂，担心他会不会嫌她是个麻烦。
原来，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吗。
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的去想他，去看他。控制不住瞎猜，控制不住小情绪。
对面有一个街头艺人在唱歌。她转过头去看，正好听到的那一句。
“我站在你左侧，却像隔着银河。”
当时眼泪唰的就下来了，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还会，控制不住……眼泪吗。
她不太喜欢这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所以还是忍忍吧，都会过去的。就像长跑的最后一圈，纱布最贴近肉的一层，都会过去的。
河边的风真的吹着脑仁儿疼，她站在着儿跟个傻子一样，还真当自己是雕塑了。
艰难的一路走回去，到的时候是八点。
直接进了房间，老板娘在下面唠唠叨叨：“你看看这出去一趟冻得，嘴唇都没有颜色了。你们年轻人哪就是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等老了一身病就知道了……”连澡都来不及洗，直接躺在床上，屋里暖气吹得头更晕了，勉强起来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干呕半天。又倒回去睡。
周有北听到楼下有动静，看了眼时间，八点过七分。
这姑娘还真是胆子大，天都黑了自己一个人摸回来。
给她发个微信吧，发什么呢。
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钥匙我拿走了”。
没人回.
怎么回事。别不是没看见吧。
有可能。
那再发一条。
“外套给你放回去了。”
等了半天，还是没人回。
怎么个情况啊这是。
生气了？也不至于吧，没惹她啊。
再等等？可能有事呢。
……半个小时之后
洗澡也不用这么长时间吧。
开了静音？
要不出去看看？
周有北换上拖鞋，出门。站在时宜门口，抬手准备敲门。
要不，先打个电话？
电话拨过去，房间里面的铃声他站在外边都听到了。
怎么回事，也没静音啊，怎么还是没接，就算是睡着了这音量震一下子也该醒了啊。
转身看到楼下的老板娘抱着暖手袋站在楼梯下面一脸姨母笑。他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哎呦，你们小情侣闹矛盾不好的呀，你也不陪一下你女朋友，她刚才回来冻得呦，怪吓人的，嘴唇都跟脸一个颜色啦。”
周有北周皱眉，直接扭开门进去。
老板娘笑呵呵的，抱着暖手宝到旁边去看电视。
打开灯，发现时宜在床上躺着。想着这样过去也不太好，昨天还说了要保持距离，今天就打脸不合适。但是稍微走进，就听见时宜略带沉重的呼吸。
他察觉不对劲。
走到床边，时宜仰面睡着，衣服没换，鞋子没脱，被子都没盖。披着的头发乱糟糟的堆在脸颊旁边和额头。
他伸出手去拨开她额头和脸旁边的头发，准备探探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估计是，隔着一层头发都觉得有热气。
手还没贴上去，时宜翻了个身。
周有北感觉到了，她绝对是发烧了。但是这个部位好像，出了点问题。
她一个翻身，周有北的手被死死的压在她脸颊下面。实打实的触感，烫手。
到底是年轻，灯光下还能看得见脸上细细的绒毛。
她现在整个人跟个火炉子一样，在往外面散热。
周有北艰难的把手抽出来，费了老大劲。
丫的，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回到房间翻了翻行李箱，又下去找了药店买了退热贴。
倒好水，扶她起来喝药，摇了半天才勉强把眼睛睁开。
“时宜，吃药，你发烧了。”周有北把药递到她嘴边。她张嘴乖乖把药吞下。还是盯着他看，眼睛控制不住得要闭上，又极力睁开。
周有北把她放回去：“睡吧，可以睡觉了。”她又乖乖闭上眼睛。
贴上退热贴，可能是因为凉凉的，她老是无意识的伸手去扯，好几次，周有北没办法，只好把坐在床边一直看着。后来实在困了，就把她的手包在自己手里，侧着头眯了一会儿。更加觉得死丫头就是故意磨他的。
凌晨周有北又给换了一次退热贴，喝了一袋冲剂。
早上五点，已经退烧了，周有北把退热贴拿下来，把电脑搬到她房间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