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重重保护下来到府政衙门的赵琪瑛,身边只留下张舟,和闻讯赶来的陆枫桥。
“舅舅,你说这个事,应该如何处置?”
陆枫桥沉思一会道:“这飞蛟帮虽然都是些江湖草莽,但人多势众,而且关系到整个帝国的水运,来时,我听说凤鸣州的安抚将军,已经派人开始封锁飞蛟帮的码头,拘押人众,扣押所有船只,这样一来,事态势必扩大,牵连起来无头无尽,我想这是陛下不愿意看到的!”
“嗯,舅舅说得有理!张舟,你怎么看?”
有陆枫桥在,张舟说话不能那么随意。
“微臣不敢妄议大局,但觉得陆大人说得在理!另外......”
“有话只管说!”
“殿下,微臣觉得这件事发生实在唐突之极,我想其中必有缘故!飞蛟帮以什么理由定罪,如何处置,都不足为过,但是殿下,您不能不明不白的,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赵琪瑛当然听出来张舟话里有话。
“张舟,你如果知道什么,尽管直说!”
张舟不做隐瞒,讲述了他知道的一切。
张舟在得到曹意的提醒后,就决定先发制人。既然敌对,那就不存在什么先礼后兵!对不起,他张舟可不是君子,绝对没有君子风度。出发前就把队里三个韩震的嫡系一窝端了。
韩震一直在盯着他,而他也没有闲着,船上没有办法盯着,下了船,韩震的行踪举动,就没有离开过张舟眼线的监视,不仅是对韩震本人,今日出行,王胜就被他留在码头,负责盯着韩震的手下,既然防范,那就尽量铺开范围。刚才在凤鸣楼,张舟就安排好了两个人专门盯着韩震,韩震指示心腹手下的情形,及那个人冲撞胡过海队伍的过程,都看个清清楚楚,最后趁双方收手,局面未稳之时,已经让魏大有带人把那个家伙拿下,秘密看管起来。
张舟对平王讲述,只是说属下偶然发现,因为谁也不会喜欢心机过重之人。
赵琪瑛一言不发,已经满眼杀意,陆枫桥也面沉似水。
张舟又道:“微臣以为,如果单纯是韩震有意为之,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殿下防护不力,他绝对逃不了干系。”
陆枫桥也道:“张舟说得有理!殿下,一个韩震不足为患,很多事查出幕后黑手,才能彻底解决问题。”
赵琪瑛又怎么会不知道,背后那些不为人知的龌龊,自己也一样暗中运作过不少见不得光的事,不然,也不会认识张舟!对这方面的认知,他远超同龄人。
“张舟,我想让你负责查出真相,可有问题!”
张舟慌忙跪下,纠结道:“陛下,微臣在河州倒是认识一些亡命之徒,但是出了河州,卑职无有根基,这些也都用不上。恐怕力有不及!”
之所以跪,就是在平王面前,做出反思自己的态度,不想让平王再计较起偷袭庄子那回事!
“起来说话,动不动就跪,膝盖怎么那么软?”
“殿下,微臣还不是想到了以前那些事,心里觉得对不起殿下吗?”
赵琪瑛白了他一眼道:“都过去了,还说那些干什么?如果不是庄子里出的问题太大,人手不足,本王也不需要劳烦你!”
靳风的事发,对平王的损失极大,多年根基几乎被掏空,就剩下一个架子了!在人员使用上出现了巨大的空缺!这一点他还得感谢张舟,如果再拖上几年,皇后和陆家辛辛苦苦为他打造的庄子,蓄积的力量,就算是彻底废掉了!
“你说的也是实情,靠你手底下那些粗人,别说调查,打草惊蛇还差不多!你怎么还跪着?快起来!”
“殿下,微臣还有几句话不吐不快,还请殿下恩允!”
“行了,张舟,咱俩没有什么话不能说!你不起来,就别说了!”
张舟这才起身说道:“因为此事铲除了飞蛟帮,也是他罪有应得,无可厚非。但微臣敢断言,那胡过海就算有万种罪过,也绝对不会有刺王之心。”
张舟话停,看看赵琪瑛,见赵琪瑛并无反感,并示意他继续,他才继续说道:“就如陆大人所言,如果此时严惩飞蛟帮,必然会牵连损伤到很多人的利益,殿下这样图一时之快,而得罪无数人的事,不划算!再者,飞蛟帮倒下,必然被其它一些帮会蚕食掉,那么殿下又能从中获利多少呢?会不会到头来,反而给他人谋得了好处?微臣想,如果胡过海被放过一马,他必然会对殿下知恩图报,那样的话,殿下又会获利多少呢?殿下,卑职几天前,在殿下面前还是如履薄冰,而今却心甘情愿为殿下肝脑涂地,就是因为微臣想知恩图报!我觉得这个胡过海如果可以为殿下所用,才是一个全赢的局面!”
赵琪瑛走到张舟面前,一只手握住他的胳膊,认真的看着张舟,说道:“你如果相信本王,本王就最后再告诉你一次,以前的事不要再提,本王也不需要你肝脑涂地,而是需要你好好陪着本王。”
张舟有点不自然道:“殿下,微臣如果不相信您的为人,也不会说这些!能不能别这样,陆大人在看着呢!”
赵琪瑛才发觉,这个动作的确有点亲密。哈哈大笑,对闭目养神的陆枫桥道:“舅舅,张舟说的你怎么看?”
陆枫桥显然对张舟的话,做了一番思量,认真点点头道:“大有可为!”
悬在整个飞蛟帮头上的,那朵酝酿着无数惊雷狂闪的阴云,一天后,突然消散!但也不是毫发无损,各处一共抓了百十个人!被锁拿到凤鸣州。
而被“属下蒙蔽”的胡过海,得到了平王深明大义的谅解,给放了回来。不过那些随行的老兄弟,则少有豁免,继续被关押。
胡过海不断回想那两张年轻的面孔,想起那些话。
“本王不会要你的命,也不会要你的飞蛟帮,只要你记住谁给了这次重生的机会。”
“你那些兄弟,你放心,不会坐牢,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但你也不要打听太多,知道太多没有好处!”
“你帮里那些不听话的头目,本王帮你尽数清除,好好做你的帮主,不要让本王失望!”
“那大蛟船别坐了,招摇过市,必有隐患!”
“你得谢谢这个人,他叫张舟,本王的异性兄弟,如果不是他替你解释,用性命担保你对此事并不知情,本王真的没有功夫和你说这么多废话!”
胡过海这个人不是城府深沉之人,也可以说是武艺不精,目光短浅,嫉贤妒能,还有些暴发户的不知收敛!但是对那些苦力还是真心不错,不然也不可能从父亲手里得到飞蛟帮,并让飞蛟帮发展到今天还没有垮台,虽然远地的各处分舵越发地不景气,但莲花湖这一带,让他经营的倒有几分生机。
他不是傻子,自然清楚,自己已经被平王抓在手上了,让他好受一些的是,那个平王没有给他身边安插什么监视之人,也没有要求质押自己的至亲,一天时间冰火两重天的经历,让他感觉做梦一般。
还发生一件趣事,起先在六楼等胡过海的那些人,听说胡过海刺王,一个个胆战心惊的跑到平王这里送礼物,买人情,告诉自己和飞蛟帮没有任何关系,那个虞大明更是信誓旦旦说自己那天只是路过,张舟自然不会去揭穿。结果第二天,胡过海放出来了,还是平王亲自送到门口的,这些人心里那个万马奔腾,又暗中准备一份礼物,给飞蛟帮,恭喜胡过海吉人自有天相。虞大明则是亲笔书写“义薄云天”四个大字送给胡过海,也让胡过海见识到了这些商人的脸皮功夫,认识到和这些人接触,自己的道行还远远不够。
最郁闷的就是韩震,自己那个心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么大的事,雷声大,雨点小的就这样过了,据说平王知道是误会,还放了胡过海;张舟丝毫没有被怪罪,好像没事人一样,天天随着平王;许虎护卫有功,得到嘉奖;张行之表现突出,得到功劳;战死的刑捕,在张舟的请愿下得到了双倍抚恤......他?的,除了老子外,都有赚头!心中嫉恨更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恰巧听见队中属下闲聊,几个刑捕说张舟如何仗义,让他抓个由头狠狠责罚一顿。
为了避免再生枝节,船队不再接受任何宴请。三日后到达了良州码头!良州府政早得知消息,清空一半码头,以备船队靠岸,刑捕衙门也提前对良州境内大大小小的帮会进行整治,总之一句话,老老实实窝里趴着,不准出头,不听话的就狠狠收拾。
当然也有例外,金银巷的段氏兄弟就是府政主官亲自登门,以委婉,含蓄地语气,求两位爷好好休息几天,金银巷的生意,官府会出面帮忙维护,完全无需操心。飞蛟帮的事,金银巷怎么可能不知,也不为难府政主官,爽快应承下来。
段时季、段时节,孪生兄弟,一武一文,配合默契,经营有方,二十年来,金银巷的生意也遍布了大唐帝国的半壁江山。
大哥段时节,被誉为大唐东南刀法第一名家,这些年能够守得住家业,不被各路豪强窥视,也离不开他的惊人武艺,段时节韬略谋划,步步为营,使金银巷产业越发强大,关键两兄弟关系融洽,从未有过分歧不和!富贵堂的落魄,让金银巷和兴隆会得到更进一步的机会,让京南十州的商会也对此大感不安,开始联合抵御两家的商业入侵。
这几年业务繁忙,两个人也少有机会在一起长聚,这次反而给两兄弟创造了这样的机会。
“大哥,您这混元一气练成了没有?”
或许因为从事方向不同,兄长段时季更魁梧肤黑一些,段时节更有儒雅气。
“嘿嘿,还差一点,就那么一点,唉,强求不得,得看机缘啊!”
“那就是说,现在有时间喽?那您帮我出个主意!”
“那怎么成?动脑子大哥十个也不如你!”
“我是看出来了,您啊当初就是聪明,说什么都要坚持学武,这些年啊那些破事都扔给我一个人了。都说长兄如父,可是您,啥都不管!”
“大哥不是不想管,而是除了看见刀和女人眼睛发亮,再看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如果当初我主持家业,咱哥俩啊,估计现在都得要饭喽!”
段时节躺在九州商业制造的摇椅上,吱悠吱悠地晃着,想了想道:“太子那方面,我已经想好了,不打算参与进去,这些年,咱家发展太快,也该缓缓了,把机会让给兴隆会得了!”
“行,怎么着都行,别饿着你哥哥我就行!”
但是了解大哥的段时节知道,这就是大哥表明态度的方式。
“九州商业打算在咱们这里请几个大织工过去,说是学点粗布纺织的手艺,并一再声明,不会沾染咱们的纺织业,跟咱们夺利!我很纠结,到底该不该答应!”
“反正咱也不卖粗布,可以答应,不过嘛,你得加个条件,帮大哥把曲十三那把刀要来,那么好的刀挂他腰上可惜了!”
“哈哈哈,还惦记那事呢?上次您怎么不亲自开口要?”
“这个孙子,老子想收他做徒弟,他都不干,就怕我抢了他的刀,要不是看他不远千里,送家具给咱,我真就直接动手抢了!”
“好吧,为了大哥的心爱,我努力努力!”
段时节突然问道:“大哥,你就不好奇那个曲十三的背后大哥是谁吗?”
“嗯,我倒是觉得,能把那么好的刀送给曲十三这家伙,应该不是什么脑子灵光的主儿!”
曲十三按关玉娘命令,亲自送过一批家具,赠与金银巷,结果非常偶然地,让段时季看见了张舟送给他的佩刀,段时季爱刀如痴的个性,自然是见物心喜之极,甚至要收他为徒,曲十三打死也不敢把张舟的赠物送与他人,坚决不同意,弄得段时季现在想起曲十三,就感觉别扭,对那把刀更是念念不忘。
段时节看着面前这位对武学上瘾、对兵器犯痴,有时候会耍点小孩子脾气的大哥,又好气,又好笑。
“哈哈,行了,大哥,我保证把刀给您弄来还不成吗?您就别絮絮叨叨了!”
段时季却又回到了刚才段时节的问题上。
“曲十三的大哥是谁我不知道,但是,我有种感觉,九州商业的老板应该另有其人!”
段时节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而且听工部的王大人说过一件事,陛下亲封了一个叫张舟的家伙,御前近卫!要知道九州商业所有产业的老板都是关玉娘,瑶台歌舞团让京都大人物都痴迷的不行,连陛下都赞不绝口,为什么却只封了那个张舟?还有,据在河州的伙计所说,张舟才是河州黑白两道通吃的主,所以我推断那个张舟就应该是曲十三嘴里说的大哥!”
“是又怎么样,我还能去河州找他?”
“不用,因为他来良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