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意的书案上放了一坛新酒,一封装有两成干股的信封,是张舟送来的。曹意打开信看了看,眉头微皱,又看看外观普通的酒坛,寻思一下,还是把封口破开,浓郁的酒香飘溢而出,让曹意一愣,亲自找来一只碗,倾倒而出是清澈无渣的酒水,曹意端起酒碗,轻轻闻一下,然后浅浅尝了一口,抿嘴回味,眉头松缓,不由得点点头,随后一大口,经过火辣轮回后,连“嗯”了几声,最后一口喝尽,舒畅的做个呼吸,闭眼回味,半晌才睁开眼睛,再看看那封信,笑意渐浓。
当天张舟收到曹意的一张纸条,只有四个字:再来十坛!
几天后,曹意大人请客,州城内的官员和大户来了不少,每人都尝到一小碗新酒......
宴会最后,还很不情愿的被人要走两坛。接着,城东有着刑捕衙门背景的风云楼,推出新酒:河州烈!大字标注,一天限购十坛。而张舟家门口这条街,设立刑捕巡查。
张舟坐在曹意对面,两两相看,各有笑意。
“新酒不错,你也不错。”
张舟连忙起身,深施一礼,他可没有觉得,两成干股就可以换来,与对面这位顶头上司平起平坐的资格。
“大人的恩典,卑职不敢有忘。”
曹意示意,让他坐下。对这个一天差没有当过的属下,眼神玩味,让张舟有些不安。
“你给本官好处,本官给你保护,而且还为你做了宣传,各有利益,无需说谢!我也不想问你新酒怎么搞出来的,更不会打扰你的发财大计,人怕出名猪怕壮,新酒是个好东西,必然容易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我不会白收你的分红,就当是新酒的合伙人,多多少少可以帮你挡住一些不起眼的蚂蚱,但是有一些人,是我不能得罪,也不敢得罪的,你明白吗?”
张舟内心已经感激不已,又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好意,再次起身拜谢道:“谢大人指点和维护之恩,卑职明白!”
曹意点点头道:“再准备一成干股,留着破财消灾之用吧!”
张舟连忙应是。他知道这一成利润,绝对不是曹意贪心,而是真正的未雨绸缪、有备无患。新酒好,价钱高,供不应求,但是产量太低,很难在短时间内对别的酒,产生冲击性影响,所以张舟觉得不会惹来太大风险,在河州境内,曹意的面子应该足够。却忽略了河州烈的巨大潜力,可能会招致更有权势者的窥视!或许不是一个州刑捕衙门就可以顶住的,一旦被人眼热盯上,那是极为麻烦的。另外蒸酿技术并不复杂,一旦泄露出去,很容易被效仿,那就再无优势可言!银子不是一个人花的,而现在的自己,并没有能力独自去享有这些。
张舟目前能够依靠的大树,只有这位他并不算了解的刑捕衙门大佬了。而曹意比他考虑的更多,比如张舟的院子周围,安排了三三两两看似无事、实则巡逻的刑捕,其作用却是很大的,起码填补了新酒在机密保障方面的空白。
曹意的指点,让张舟颇为认可,自己的确有诸多思考不周全的地方,但是张舟实在急需这第一桶金。不管怎么说,这第一步迈得还是很顺利!
曹意的帮衬的确给力,几日后,两边的院子也被买了下来,酒坊扩大规模,曹意用自己的名义和一个酒庄签下一份供货合同,才满足了新酒的产量和供应。飞子送来的十多个孩子,虽然年幼,但经过张舟的强制调教,已经成了酒坊的得力助手。“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此言不虚啊!所以在张舟的授意支持下,飞子得以收留更多流浪孤苦的孩子,这个时代,奴仆合法,也没有人关注这些。
银子可以打通关系,而关系又会加快办事效率,城北的成拐子就这样被刑捕衙门极有效率完成了如下过程:调查,上报,批准,拿下!所有帮凶一网打尽。
张舟没有一丝内疚,因为这些人坐实了干过拐卖人口的勾当,那么死了也是自找的。更不会有人为这些小鱼小虾,去争辩什么!
飞子抓住时机,接收了成拐子的地盘,扩充势力,得到飞蛟帮的认可,无可质疑的上位,成了飞蛟帮在北市场的话语人。
王铁手父子也没有闲着,应张舟的要求,夜以继日的忙了许多天,总算打出第一把钢制腰刀,送给张舟,让张舟欢喜不已,再次千万叮嘱王铁手需要严格保密,王铁手再愚钝,也知道这“钢”的价值,自然小心翼翼。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有一种人群,让张舟一直很在意,那就是武林!起初,对照前世所读过的小说,觉得这个世界的武林,真的有些差强人意,就没有见过一个飞来飞去的神仙人物,更看不到那种口呼“剑来”就有宝剑飞至的感人画面。但通过长时间的了解,随着对这个世界认识的加深,张舟认识到自己当初的浅薄。江湖之中有武林,而武林不代表整个江湖!武林中人会说自己是走江湖,但走江湖的不都是武林中人!
大唐境内最顶级的武林大派有七家,青城山、武侠山、昆仑顶、名剑谷、大出云寺、麒麟门和巫神镇;而江湖上比较有影响力的帮会就多了,同样更新换代、崛起淘汰的也快,负责大半唐国境内水运码头的飞蛟帮,南方的青竹会,天下盛名的龙虎镖局、万旗镖局,商业上的富贵堂、金银巷、兴隆会等,还有很多参差不齐各色帮会的存在,帮会自然不如武林门派那么正规清澈,但更江湖化。江湖帮会、武林门派、各级官府三者间有着纠缠不清的联系。
至于武林高手如何分出三六九等,张舟不清楚,尤南七也说不明白,但是按他的说法,他自己从小跟他爹习武,彻彻底底走的是边军杀伐的路数,却也不敢说自己是什么武林中人,因为严格来说,他无门无派,不属于武林正统。林老九倒是以前拜过师傅学了些年,平时对付个路匪毛贼的,不成问题,但也只能说自己是会几下子,他那个师傅出身一个小门派,到了林老九这里,山门在哪儿都找不到了。这些说辞让张舟对真正的武林高手很是神往。时不时在街上也会遇到符合画面感的武林中人,有独来独往,也有三五成群,惹得张舟眼神直飘。
金莲和尚,应该是张舟亲眼见过最厉害的高手了,但是好像并没有来得及发挥什么惊世骇俗的武艺,就被自己日常防身带的白灰给搞掉了,至今再没有听说过相关的消息。
如果世上有天生就想着如何自保的人,张舟绝对数一数二,不然,不约架、不杀人的时候,谁会在身上藏带着好几包白石灰?
只要有了银子,应该就不缺卖命之人,所以张舟授意飞子可以吸纳雇佣一些所谓的武林中人,没有武林中人,找一些江湖好汉也行,以加强力量,扩大势力。
因为利益而形成团体,这是自然而然的。张舟现在就非常需要有这样一个可信的团队来帮衬自己。
林老九看见属于自己的新宅子和被接过来的妻儿,便铁了心的跟随张舟。尤南七信服张舟,追随大哥、鸟随鸾凤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冯小六原来被人认为的不务正业,结果被张舟赏识,给了一份新酒的干股不说,还全力资助他,进行喜爱的户籍档案整理事业,他本性不坏,更懂知恩图报,也不在话下。飞子更不用说,对张舟的吩咐都尽心尽力,没有丝毫懈怠。
利益捆绑也好,真诚相待也罢,张舟都在一步步深化打造着这个团队,这些人是他图谋发展的基础力量。
因为张舟伤势已经好利索,开始正经当差,当值一个月,除了处理几次泼皮打架,调教一次邻里纠纷外,还没有遇到什么正事,他也乐得清闲,有足够的时间去观察、发现,以便了解更多内在的东西。北市场的店家、商贩,对这位新来的刑捕大人倒是印象特殊,还真不曾见过这样一位,和乞丐也能聊几句、和店小二称兄道弟、找泼皮喝酒、帮老人劈材挑水的刑捕老爷了,就算有人会聊着聊着,发泄的抱怨官府几句,张舟也丝毫不会在意。他的不务正业,让尤老捕很气愤!就在尤老捕打算找他,好好训斥他一番时,张舟却主动把大家召集起来,地点就是张舟的宅子。
尤老捕最后一个来的,看见几个家伙正在大枣树下嘻嘻哈哈,不由重重哼了一声。
大家一看这老头神情不对,都不敢放肆,飞子更是正襟危坐,显然是深入骨髓的敬畏。张舟忙起身,扶着尤老捕的胳膊,一个劲讨好。
“叔,这是谁惹您老生气啊!”
“哼,还有谁?你好歹也是刑捕衙门的刑捕,看看你一天到晚,和那些闲散的泼皮有什么两样?有什么出息?这就是你说过的要做一个好刑捕?知不知道刑捕是干什么的?是不想干了?还是忘记了?”
“看看您老说的,误会小侄了不是,小侄今天请你来,就是有正经的大事啊!”
“大事?这一个月,你也就是和那些地痞流氓扯淡了,能有个屁大事。”
尤老捕嘴上不饶人,却还是坐下,准备听听这个不争气的家伙说点什么。
张舟重新坐好,大家也认真起来,张舟看了看飞子,飞子点点头,示意周围已经安排好了。虽然周围有刑捕,但是张舟又怎么可能完全信任他们,还是多用一些自己人守着,比较放心。
张舟理理思绪说道:“前些时间,我看了一些陈年冗案的卷宗,也算提前对这刑捕的差事有个了解,并且发现了一些问题。”
尤老捕听见这话,不满情绪稍减。张舟倒满一杯茶,双手端放在尤老捕面前,尤老捕没有好气的又哼一声,没有说话,容张舟继续说下去。
“这些年有几个大案子,都和老奇有关,最起码老奇也和几桩人口失踪的案子脱不了关系。”
尤老捕眼睛一亮,老奇什么玩意,他自然知道,这些年自己没少琢磨这家伙,可是有府政衙门压着,又没有十足的罪证,一直奈何不了老奇。张舟日后才知道冯小六一个关系不错的兄弟,就是死在老奇手上,也就理解了他的愤恨。虽然尤老捕不觉得张舟会有什么铁证,可以拿下老奇,但是他还是愿意听一听。
“我这两天打听到一些有趣的事,老奇的几个得力手下暗中在接触一些人。”
尤老捕问道:“什么人?”
张舟回答道:“大北河王府的人!”
众人一惊,尤老捕也不再说话,等待张舟继续。
“刚来河州那次遭遇,我一直没有忘记,消停了那么久,不代表事情已经了结。我相信张主事那么久不露面,也一定在追查这个事。而老奇这些人最近要做的事,十有八九可能和张主事有关系。”
尤老捕认真问道:“有何根据?”
张舟笑着说:“叔,您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和那些泼皮喝酒?那几个泼皮多多少少都和老奇的人有关系,其中一个,是老奇手下四大金刚之一,铁牛老相好的弟弟,被我这个刑捕当成人物吹捧几句,就得意忘形,几杯酒下肚,什么都说。他提到他姐夫迟早要做官的,现在正替龙州的大人物做事,还说他姐夫正谋划干掉一个顶呱呱的官家人物,佛挡杀佛什么的。”
大家没有听明白其意,张舟又根据所有知道的情报进一步分析,大家才了然。他们不敢确定大北河王究竟如何,但是这个王爷一定有问题几乎板上钉钉,而老奇的背景是府政衙门,龙州大人物很可能就是大北河王,现在所知对他们死不松口的官家人物,就是张行之。凡事只要找准了目标、方向,就不必担心对方会永远不露出马脚,这里面能发现一些惊人的证据也说不定,很可能张行之已经查到了什么,让他们到了要采取措施的时候了。
“我们应该怎么做?”林老九问道。
“如果他们目标不是我们刑捕衙门的人,我想倒是可以放一放,但是我感觉十有八九关系到张主事,我们不可以不管。”
尤老捕听到张舟的话,点点头道:“张主事的事,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张舟继续说道:“我们要多做准备,第一,严密监视老奇手下的一举一动,如果要杀张主事,他们绝对会提前布局。第二,就是必须取得曹提刑的支持。如果曹大人对张主事的事是不管不问的态度,我们后面的事情会很麻烦。第三,必须理顺老奇的背景关系,如果可以,我不想放过这块肥肉,吃不到咬几口也好。”
张舟突然停顿下来,认真看看大家,话音一沉。
“在座各位是我最信赖的人,我不敢承诺以后让各位如何显贵,但是我可以保证做到,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同样也提醒各位,这件事存在的风险极大!我不想在日后行事的过程中,再有人首鼠两端,耽误了大事!不想冒险的,现在退出,我绝不为难。放心,河州烈的干股依然有效!”
这是摊牌,也是集团形成的必然。尤南七看看没有说话的爹,第一个表态。
“大哥,你往东我往东就是了!”
“小舟,我也是,男人不拼一拼,怎能畅怀尽兴!”林老九回答。
“张哥,小六子听你的,没有二话。”
“大哥,我飞子,不会给你丢脸的!”
“张舟,我把儿子交给你了,别让他给我丢人。不过想做大事,就你们现在这几个人也太寒碜了,我认识几个品行和身手都不错的小家伙,你敢不敢一起养活了?”
张舟自然高兴,尤老捕的眼光和人品,他自然信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