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色还很黑暗，天边的鱼肚白都不见影，宫门下，就已经等候了不少人。
都是来上朝的臣子们，有人拿着一个个的灯笼用来照明，把自己的脸和对面同僚的脸照得亮如白昼。
李清牧站在边上，看着那一个个的灯笼，觉得瘆得慌，
不懂他们为什么要提着白色的灯笼，难道这样照得亮一点？
黄色不行吗？
李清牧和灯笼较劲上了，没注意旁边那些人看他的眼神，都透着不善。
其实，这并不是他故意走神，而是刻意为之，因为他不想和那些人对上，若是几句话下来言辞锋利点，接下来就不好入套了。
稍后，宫门开了，众人鱼贯而入。
祁昀依旧高高坐在皇帝的宝座上，冷漠地看着下方的众臣，不过，在他目光扫过背靠着柱子站立的某人时，目光微凝了一瞬。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为了不让人起疑，他又用这种目光，看了几名臣子。
“怎么，看你们一个个没精打采的，这是遇上难事了？”
祁昀对武将不错，但对文臣似乎不怎么喜欢，所以语气很冷，眼神也不怎么好，跟防贼一样。
大臣们这才纷纷请奏，说了一些政务上的事情。
这些事情大同小异，没什么新鲜劲，如今大周一切都处于正轨上，也没什么天灾人祸，很是安宁。
李清牧静静听着，知道接下来快到自己了。
果然，其中一名不知名的臣子出列，弹劾了他。
这人是京兆尹那边的主簿，平日里就负责审查案子，本来他是没资格上朝的，但今日他有奏本，就特地进来了。
他一出班，就一脸庄严和肃穆道：“陛下，微臣启奏，清水村惨案凶手已经查出！”
“轰！”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都炸锅了，无数人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他，等待他继续说下去，祁昀的眼神更是一寒，厉声道：“说！”
“皇上，那凶手就在这大殿之中！”
众臣子哗然，用骇然的目光看着他，并纷纷东张西望，这是在寻找谁是真凶，有几个臣子想表现，凑到皇帝前面去护驾，结果被几名身强体壮的内侍拦住。
开玩笑，刺客都没出现，你就凑上去，难道你想行刺？
那几名臣子讪讪的，很尴尬。
“说，是谁？”
祁昀的声音很低沉，那是怒火在凝聚，即将喷薄而出！
“是……”那名出班的臣子沉吟了一下，忽的，一手指向站在柱子前面的李清牧，“是他，就是他，是他杀了清水村的几百条人命！”
李清牧立刻看向他：“简直胡言乱语，我怎么可能杀清水村的人？我本就是清水村的，他们都是我的同乡，我疯了吗？”
“哼，疯？李御史，你本来就是个疯子！火烧十万大山，坑杀敌军数万人，这难道不是疯子？”
那名京兆府主簿冷哼一声，一脸的义正言辞、
李清牧冷笑：“战场之上，还要谈仁义？那我倒要问问，若是敌军攻破山河，杀进来烧杀抢掠，欺凌百姓时，他们可曾想过仁义？”
说着，他目光冷冷地看向那位主簿，“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你却还拿出来说事，请问，你这是在为西凉的敌军叫屈吗？那不知，你到底是哪国的臣子？”
“噔噔噔！”
一句话，就令那名主簿吓得面色惨白，踉跄后退。
祁昀冰冷的目光看过来，京兆府主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在冒汗，但不得不硬着头皮说：“这只是说明你生性好杀，并无其他含义！还有，乱石岭的人，不也被你全部杀光了？为何不留下活口？”
说到这里，他自信起来，“这就说明一件事，你这人，就是个杀戮魔王，身上流淌着杀戮的心性！在你眼里，人命如草芥，一文不值！”
“哈哈哈……”李清牧放声大笑，“简直胡言乱语！那些山匪在山上为害乡里，别说他们是自行了断，就算是我杀的，又有什么错？王主簿，你这是无中生有，刻意污蔑！”
王主簿冷笑，转身向祁昀行礼，又看向李清牧。
“是否污蔑，不是由你说了算的，而是由证据说了算！皇上，臣已查明，此人去乱石岭剿匪时，无意中看见回归的十七皇子，于是生出了歹心！
诸位或许有所不知，十七皇子早年和他在一个学堂念书，算是同窗，但两人之间有私怨！
据说是他的娘子勾引十七皇子，而被他发现，他误以为是皇子要轻薄他的娘子。哈哈哈，皇子是正人君子，怎么可能轻薄她？”
“是啊是啊，十七皇子英姿飒爽，器宇轩昂，又彬彬有礼，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这是污蔑！”
“……”
一群臣子纷纷点头，在那边附和。
李清牧冷眼旁观。
难怪皇帝对这些文臣不怎么喜爱，都是一群乌合之众，见风使舵的人，风往哪儿吹就往哪儿到，一点气节都没有！
“然后呢？”
“然后？因为双方有恩怨，所以当你发现他是皇帝陛下失散多年的十七皇子后，你慌张了，为了提防他报复你，就处心积虑的想让他的身份出错！
因为只有他当不成十七皇子，甚至，让他成为假冒皇子的人，你才能心安理得地过你的逍遥日子！于是，你策划了清水村惨案，并将惨案嫁祸给十七皇子！
清水村是皇子成长的地方，那边人对他多有了解，他究竟是领养的还是钱家亲生的，清水村的人最清楚！大家想象一下，假如清水村村民被人杀害了，再经过一些有心人的渲染和提醒，我们会不会产生这么一个误解？
——十七皇子担心自己的身份被人揭穿，于是杀人灭口？”
“嘶——”
朝臣之中有人倒吸一口冷气，之前还不觉得，可经过王主簿这么一分析，还真有可能！
十七皇子失踪二十年，突然找到，多少有人会对他的身份起疑，毕竟这牵涉皇嗣，没人敢大意。
而在这个时候，闹出一桩清水村惨案，这就会把人的思想带偏，觉得是十七皇子心虚，害怕被人查出身份有错，所以叫人暗中屠杀清水村全村百姓！
这么离奇的事儿，经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啊？
见众人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王主簿非常满意，正负手洋洋得意呢，忽然意识到刚刚是谁在问自己“然后呢”？
他目光环视一圈，发现声音竟然是从李清牧那个方向传出的，顿时气得面色发红。
怎么感觉他像是在耍猴一样戏耍自己？
王主簿气恼之下，厉声喝道：“李清牧，对于此事实，你有何话要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