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桌上就摆了一些水果、盐焗花生、酸萝卜凤爪与黄瓜。
那些新生倒是拿了不少，庄景柳与由白可懒得动。现在人还没到齐，上的当然还不是正菜。事实上是杨远雄看终于有女生到了，让人赶紧上上糕点和冰沙。那几个送餐的各司其职配合得当，流利地一个接一个报起菜名，不到一分钟，十几个大盘全摆好了，送餐者又鱼贯而出。
余妙德笑起来：“真是多亏了你的老乡，请上我们大饱口福一顿。小妹在此告罪，先不聊了。”
她起身去拿吃的，而她妹妹只等得一会，也慌忙地起身了。待得两人走远，由白朝庄景柳挑眉，庄景柳点下头，两人也跟着站起身了。
余妙德走到小笼包前，小笼包前不知怎么多了七八个人。她冷言冷语，不假辞色与人，于是冰沙前不知怎么也多了五六个人，围着战战兢兢的余妙邻。
由白不由感慨：“年轻真好。”
“你可也真老了。唉，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出来没几天，我也有点想翠山。”庄景柳展颜一笑，“那小姑娘恐怕对你有点意思。”
“哈？你说哪个，余妙邻？”由白压低了音量，“你别逗了，人家可没坐我身边。”
刚才庄景柳说的那一段，可是话里有话；由白等着他解释，他却去拿桂花酥了。
人还真是容易思乡啊。由白忽然就胃口大失了。同学会。若是按部就班考上大学，那时自己是否会有这么一场新生见面会？他会否在见面会上搭讪女同学？
带着最后一点理智的细胞，他挑了七八样没见过的点心各一份，施施然走回座位。庄景柳、余妙德、余妙邻依次也回来了。
余妙邻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庄景柳自顾自地讲起了苏州点心的起源，两个妹子不自觉地被吸引住，连由白也心不在焉地听着。余妙德偶尔插科打诨两句，桌上气氛熟络不少。
这时候又来了两个女生。不需多做选择，她们直接走来庄景柳这边。正要在余妙德边上坐下，不料余妙德却说：“不好意思，这里有人了。”
她们不禁有些尴尬，看了看四周：许前进那边齐刷刷十几道翘首以盼的目光颇有些渗人，难道要坐那两个男生旁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余妙德起身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和她原先预留的位置换过来了，“姐妹们就坐我旁边吧，我们认识一下。我叫余妙德。这是我妹妹，余妙邻。”
那两个女生也坐下。介绍说，两人是在楼下碰到的，都是外地人，一个绿衣服的名叫苏多盛，一个蓝衣服的名叫柳巾帼。
几个小女生叽叽喳喳谈开了，时不时朝庄景柳由白这里看几眼，也不和他们讲话，想是余姐姐已经和她们讲过二人今天混饭吃的事了。
这倒是苦了余妙邻。她姐姐给人留了位置，她也不好再坐到女生的另一头去。这个时候庄景柳重又讲起苏州园林，余妙邻再次听得入神；就连余妙德并那两个女生，也不知不觉被吸引，停下了谈话。
而由白嘛，漫不经心地看着这一桌几位赏心悦目的女士，想着自己的心事。来到这个“生石大陆”也蛮久，就没见过几个女的，今天居然一下认识了四个。一边想，一边心满意足地把庄景柳口中最是精致的苏州点心整个塞到嘴里。
人是不断地来，好像快要到点了，新到的新生络绎不绝。其中一些好像早就认识，人们攀谈起来，打招呼、自我介绍、认老乡，客客气气、和和美美。由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想些有的没的。
后面来的男生多半都去了对面男生那边，也有几个胆大的，犹犹豫豫组着队想过来，却发现位置不够，只好坐在隔壁桌。
这时，进来了几个衣着普通的男的。余妙德却眼睛一亮，站起身来招手。其中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也是眼睛一亮，温温柔柔地笑起来。他一路小跑，余妙德迎上去，两人小心翼翼牵起手。
“给你留了位置哦。”余妙德昂起头，那比他高一些的男生顺势摸起她的头；她傻傻地笑，之前心不在焉的神态、冷面嗔人的形象，全没有了。
两人携手坐到位置上，看着旁边几个捂着嘴的新结识的妹子，余妙德朗声说：“这是我的夫君，刘志清。”
刘志清笑呵呵地与在座的同学们打招呼，结束后手就顺势揽在余妙德肩上，再也没放下来过了。没过多久，余妙德就慵懒地倒在刘志清身上，偶尔吃一两口点心，不怎么说话了。
这一手真的把由白惊到了。这两人应该不过二十岁，或者二十岁左右......多正常啊。
看到靠在一起的两人，由白就想起自己的女朋友。
说是女朋友，两个人手都没牵过。而且两人还约定好高考后分手。不知道当时他们是怎么想到这个妙妙方案的。两个人就像最隐秘的地下党，从不张扬，关系也牢不可破。每一道题目，从早起到最晚离去的晚自习，还有每一个被蒙在鼓里的同学......
说起来高三很容易促成情侣。不止是他这种假乎乎的合伙人，还有更多的狗玩意。
啊，情侣都是狗。
有没有可能高三后不分手呢？
不，她计划要出省，他要留在本地，两个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
就算如此，两个人本来可能也会有一个体面的告别。一顿饭，或者可能一个吻？
现在呢。他是怎么离去的？由白清楚得很：五一假期，自己在喝啤酒，准备看新闻联播；一只大手从天而降，但没有把他脚下十一层天花板打穿，反而把他重重拍在死去的毕方前。
希望家人们不会受到精神冲击。他默默为家人默哀。
真是难为爸妈。十八年养大的那么大一个儿子。说没就没了。
希望他们能好。
就他一个儿子。废话，不然就是超生，要交罚款。
从现在开始交保险，老去之后应该能住一个很好的养老院。不用再给儿子生活费。不用帮儿子买房买车、还贷。
人在心痛的时候、心脏是真的会痛的。
其实由白一直不敢想这方面的事情。之前在丛林里根本没有精力。在翠山也很少想起。
至少到现在为止自己前途还是渺茫。没有太多时间感伤。很抱歉，对你们我真的很抱歉......甚至我不能一直想你们，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在这里我孤立无缘，我甚至不知道......
我要怎么活下去？
“兄弟，盘子里什么都没有了......要不我帮你拿点冰沙去？”
由白旁边终于来了一个人。或者说早就来了，一个紧张兮兮，看起来贱贱的的哥们。
“不好意思，我这个朋友对洋葱过敏。苏州点心里面会在我刚刚讲过的第二步骤里面加入比较多的洋葱，他鼻子又特别的灵。现在他需要拿水冲一下。”
庄景柳站起身，由白下意识也跟着站起。两个人走到洗手间，由白意识到，哇，这里居然有马桶......
“怎么了？”庄景柳连着叹了几口气。犹豫着，很小心地拍了拍由白的肩。
“近来攀折苦，应为别离多。”由白哽咽着说。
“你肯定不是想翠山的那些人，”庄景柳迟钝着，最后还是说，“你在山里知道的这些诗吗......”
“是啊，俺娘教我的。”深呼吸两下，由白的嘴唇还有些颤抖，眼泪已经不流了。
“好了，现在我需要用水处理一下。”这个水龙头好是好，可惜不能自动感应，哈哈哈......
用水冲完脸。看着玻璃镜里清晰无比熟悉的脸。
这到底该死的是哪？生石大陆就不他妈的合理。
庄景柳继续小心地拍由白的肩。
“我已经没事了。”由白轻轻转了半个身子，虚抱庄景柳一下。想了想，重重拍他的背。
笑着回到场上，一次打了三个千层酥。刚刚都快哭晕了，还记得这个最好吃。回到桌上，却看见刘志清和余妙德正襟危坐了，后者还很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
不会以为他是被情侣狗弄哭的吧。嘿嘿。
不待由白吃完一个千层酥，久违的杨远雄终于出现。他昂首挺胸走上三楼正中的舞台：
“大家好！我是请你们来的，杨远雄！澄州翠山人氏，杨远雄，在给各位的请帖上，大家都认识过一遍了吧？”
“很高兴能邀请到你们！在坐的各位都是未来的同学......”
听到宴席举办者讲话，在座的都卖上他一个面子，选择侧耳倾听。
只是没半天，由白旁边那家伙就听不下去了。他几次三番转头看向由白，表露出很明显的搭话意向；由白静观其变。
他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说话：“这家伙讲话，和老妈子的裹脚布似的，又臭又长。我从前学堂的老师，一个两个，一上台讲话，就是这副德性。”
由白面色古怪。你吃人家的，好好吃得了，还嫌弃人家讲话。
虽然杨远雄今天确实屁话多一点.....他怪笑着点头称是。
也没过多久，杨远雄下来了。环视一圈，从对面开始挨个打招呼。
由白也趁此机会观察四周。
这些学生，从样貌判断年龄的话，大概都在十七到二十五岁之间。这样说来，其实大伙的年龄相差还蛮大。女生只有五个，总人数好像是四十一，不算他和景柳。
听杨远雄说，还有三个人没来，还有四个人没报道。这样看来男女比例可悬殊了。大概是本来能上大学的女生又少，冶钢专业又实在不适合女子。
这五个女生里面，由白这张桌子就占了五个......
由白蛮得意。果然一开始看书是正确的选择……
旁边那人与由白交换了名字，姓白名达，澄州瑜南人氏。喜好吹嘘，自我介绍说不爱学习，通读文史，奈何家里人认为理科才有出息，他临阵磨枪，堪堪考上铁钢学院。
推车的小二鱼贯而入的场景再次出现，这回上的菜可是正儿八经的大菜，炖鱼焖鸡乳猪羊排，海参煨汤蚝仔紫菜......
由白从这些菜里居然看到了久违的炸鸡，还有炸虾烤扒和洋葱圈，不由两眼放光、食指大动。
不知什么时候，杨远雄已经转完全场，来到白达身边的空位置，朗声说：“宴席早已开始，缘缘楼会陆续上菜；大伙儿尽管敞开肚皮吃，惟愿大伙儿能吃个痛快！”
讲毕，朝庄景柳和由白眨眼：“行啊，有本事！给你们搞出这样一桌来！”
白达看见由白和杨远雄认识，尴尬地想把头埋在盘子里。一看盘子还空空荡荡，登时拿起盘子起身。
杨远雄左边可是女生，他毫不顾忌。俯过身来问庄景柳：“这一桌儿可都是女生，麻烦她们自己动手拿菜，多不好？”
瞧这样，有什么事杨远雄和庄景柳早就商量好了，由白却不知道。那两人都朝由白一笑，他被笑得毛骨悚然。
身后响来一声惊呼，两声惊呼……连身前这一桌妹子，都瞪大了眼睛。
熟悉的声音……西王母？
庄景柳的黄铜盒子不断外翻。
无数青鸟飞出，狗身牛角的狡跳出来，抖一抖身上的黄铜豹纹。这些机关兽奔向店里伙计们早都分好的吃食，衔盘分菜，送向每一个人的身前。
人们交头接耳。不多时，对面的男生中有人叫好，而接下来连绵不断的叫好声演变成惊雷也似喝彩，吹口哨、长啸，新生们尽力地表达他们的兴奋。
“傀儡兽，很好的傀儡兽。”白达坐回了他的位置，神情有些落寞，“超凡体系……算了。从小到大，我所见到的人没有一个不热衷于此。我倒是碰都不想碰。”
等欢呼声不那么热烈，杨远雄再次起身：“我知道，我们铁钢的学生无不是各个学堂拔尖的那批人，每个人都是天之骄子，同龄人中的佼佼者。更重要的是，我们中的部分，也许能成为闻名世界的非凡者！”
“美食已经到了，也许会有同学，愿意站上擂台，为今天简陋的宴席助兴吧！不要吝啬你们的实力，超凡者的世界不流行谦虚！”
话语未毕，就有两道身影冲上擂台！
“只是切磋，点到为止！我喊三，二，一，开始！”
台上的两人兵刃相加，所有的宾客都集中精力昂首观看，包括刚才嘴上说厌恶超凡的白达……刚刚和睦的宴席这一刻气氛火爆，是的，正如由白深记的《超凡者指南》页中箴言：
没有人能拒绝超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