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好行囊,再办一身行头,竟没花多少钱。批发店的衣服排得满满当当,质量好、不值钱。背着一个大包装毕方,腰间再挂一个钱袋,一个生石袋,他再次拥有了一点安全感。
本来他以为只有他能和毕方连通。但是西王母让他知道这是一种幻觉。他在这个世界最大的倚仗,看来就是生石和毕方——再不能这么松懈大意。
又一路问询,来到机关街。机关街并没有熟人……他四处走,发现一间书店。
简体字夹杂繁体,多是竖版的老书。在老店主的呼吸声中,由白掸走桌上一本厚书上的尘埃。
这本书的封面就像火车的铁皮。
《超凡世界指南》。
超凡,外国名词(overmagic),译意为超凡脱俗。现在特指拥有超常力量的人或兽、及事物。在国内原先没有确切的总称,但已经有各门各派详尽的学习方法。
超凡的源泉是生石,或者异兽。它们之中或许一个是另一个的源泉,书本写到,这是不解之谜。生石常从异兽、奇矿、怪株中发现,而异兽可以通过吞噬生石壮大自我——壮大的过程和原理,人们还不知道。
这本书写作的时代,大概是人们信仰崩塌的时代。书中记载了西王母的陨落,囚禁奢比尸等事件。由白猜想,在那之前,人们尚保存着对万事万物的浅信,不吝于膜拜强大的存在。直到他们自己也变得强大。
《指南》预言,未来超凡的主流是人类,而人类中超凡的主流是生物机械化。
作者将超凡者分为三大类:武者,冥士,武装者。三大类之下又可区分出无数小类,如冥士下属驯兽师,武装者下属半自动机械人。
武者是很原始的身份。元武者,他们使用的武功和生石无关,纯粹地锻炼人体。热能武者,利用生石散发的大量热量锻炼人体,练出奇特技巧。天武者,运用向神、异兽“学来”的特殊功法的人。
冥士,拥有强大的精神力量。和生石“连通”后,调动精神力量可以使它大量发热。后来人们发现,那些意志坚强的人、勇毅非常的人,或身居高位、气场强烈的人,拥有较大的精神力量。
经过人们近千年的摸索,许多冥想法被打磨而出。尽管其中的许多还略显不成熟,但冥士也已被视为是重要的战士。冥士可粗略分为生石掌控者、诡术师和驯兽师。生石掌控者是辅助职业,而诡术师将精神力量运用至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在潜移默化中杀人于无形。
而切断连通,也是诡术师在战斗中常用的手段。只是这个技巧比较高深,非技艺过人的冥士不能用。之前由白被庄景柳的机器切断连通,他猜测可能是那机器中保存了冥士的技能,或者是庄景柳借由机器施展了冥士功法。
武装者。机械是一种风潮,一种浪漫。机械、机关最重要的有两点:一、精细。细节决定成败。二、巨大。大,就能实现一切幻想。
西方人在鸟枪的启发下,发明了生石枪。自此,一系列狂想的产物,不可思议的单兵奇迹诞生了。
武装者的类别划分,主要看他们用什么武装自己。一类像由白这样,使用枪炮等令人心惊胆战的常规武器。还有一类,则利用《指南》作者写作时正兴起的装甲/外骨骼装甲/假肢,被习惯称为半自动机械人。
各小类,乃至三大类间,没有绝对的区别,许多超凡者不能被清楚地划分。这个分类只是为了让人们更易于理解超凡者的能量来源,但实际上,许多武装者也会练武,冥士也可以戴上外骨骼装甲。
写到这里,作者感叹,人类的超凡天赋其实相对不高。异兽们总有许多操纵天气的能力,但即使是冥士,也没能掌握任何有关于如何改变天气的一丝一毫信息,反而是一些武装者利用武器达到了这一点。
看完这本书的总纲后,才是目录。三个板块:超凡者全解、异兽掠影、蒸汽中国超凡史。
由白直接跳到了“超凡者全解”中的“武装者-生石武器”。
在生石武器以前,这个世界的武器主流,是以各种异兽的身体材料做成的异兽武器。这些异兽武器中,有很少一部分可以和生石融合,形成了最早的生石武器,一些刀、剑、流星锤。
而异兽武器,其中的一些就包含易改天气的力量。挥动间,或乌云聚拢,或四野齐燃。这促成了许多华丽而令人向往的战斗,也使人类前所未有地接近巫术。
在工业大革命后,复杂的机器茁壮成长。齿轮和发条的艺术,钟表和美——发热的生石产生的热能和工艺结合,推动了火车,推动了世界融合。
那时,异兽武器不再是主流,几乎同期发展的枪炮与之分庭抗礼。但几乎没有人想到,枪炮和异兽武器可以合而为一。
蒸汽中国在那时发生了一件惨案。西王母惨案。
一只胜遇鸟,在被追捕时浴血奋战,杀了一个人。这原也算不得什么,直到它的伤口碰到发热的枪口。
生石以一种超越自然的伟力,使胜遇和枪融合在了一起。胜遇的嘴里长出枪口,代替了舌头;它趁着人们的震惊,飞得了无踪迹。
仅过了一天,“见则其国大水”的胜遇,便在全国各地肆虐……
他看得入神。
“由白!”庄景柳叫他。
他一个激灵,从书中拔出那有些呆滞的眼睛。不知不觉,早已又是三十几页。
“《超凡世界指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找不到你,我就猜你在书店。你答应了去打猎的,去吗?”
由白木然点头。
“你要买这本书吗?”
“是。店家,结账!”
结果是这一本书就要九百五十钱。庄景柳说可以把钱赦给他,但由白决定每天来这里租书看。
租书也要钱啊。得赶紧想个办法挣钱。
庄景柳领着由白到了机关街后头,一群人正踢球呢。啊,蹴鞠。
接下来,就是寒暄。人群喧闹而向山上走去。由白实在没有心情去关心。直到现在,他才缓过劲,有空消化看到的内容。这个超凡的世界,变幻莫测的异兽和机械……!
力量在呼唤。
不知为何,即使已回到人类社会,由白仍会偶尔进入极度的不安中。酸痛的肌肉,举手抬足时骨头隐隐作痛。丛林里的经历使他总是害怕自己不够快,不够有力……
恍惚不觉,在山里已经走了半个时辰。又走得一会儿,由白耐不住,问庄景柳要去哪里。庄景柳说,这猎物要去远一些的地方打,才有好收获。这次是机关街的少年们碰巧,居然在附近的山里发现一头熊。
多打听了几下,由白套出话来。这些小子们也不是为了挣钱,没吃过熊肉,想要一饱口福。
一头熊,由白寻思他还是能打过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毕方看,看炮管的缝合处,看鸟爪的纹路。庄景柳叫他来打猎时,他想过拒绝,可是——
由白迫不及待地想挥动毕方了。
看过那本书之后,毕方在他眼中呈现崭新的样貌。这其中有一颗生石,是毕方跳动的心脏,是连通的根源……
也许也是毕方的死留下的唯一线索?
“野人?”杨远雄笑嘻嘻凑过来,“这里看着眼熟吗。”
由白怔了一下,不知该如何作答。就这一下功夫,身边聚拢了五六人。
“也不太熟......”
“对啊。他是从铁匠那边来的,怎么会熟这里?”一个看着眼生的人插话,“你究竟从哪里来啊?”
“林墩儿!”杨远雄装模作样地呵斥,“没礼貌!”
由白精神一振,打算请教一下这群地主自己是从哪来,前面的许前进忽然变了脸色。
“有狼。朝我们冲来……已经很近了!”
杨远雄喊:“聚拢,聚拢!”
一只鸟飞回许前进高抬的手臂。看来这是小伙子们的斥候。由白全神戒备;人们都立住了,有窸窣蹊跷。
“烧出一片空地来可以吗!麻烦了!”杨远雄有条不紊地指挥,“拉弓,拉弓!”
由白立马开动毕方前冲,着火而断折的树干给人们营造出缓冲地带,更空旷的空间也使弓箭更容易瞄准。
毫无征兆地,狼群带着腥臭无声扑来。由白本就孤雁离群,此时更是一马当先,开启火幕与狼群对冲。
他曾与狼群对阵,全身而退,因此只身对敌,毫无惧意。可此时并非要逃离狼群的围剿。他们人数太多,不应突围,要么边打边退,要么将狼群全灭或击退,绝无冲入狼群之理。
但由白和毕方声势极猛,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火焰覆盖狼身,它往往落得残疾、陷入癫狂而无法行动;狼见火本已先惧三分,由白周围,竟渐渐无狼敢近!
不多时,由白已杀穿狼群。此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过于悍勇,或者说是逞能或蠢。他暗叫声不好,不及转身,一只皮毛焦黑的狼袭击他的背部。由白吃痛,站立不稳,顷刻就要跌倒。狼群狡猾,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几只狼脱离群众,窜向由白。
尖锐的爪牙毫不留情。由白背部受伤,就势在地上一伏,调转毕方喷口,就要搬动鸟爪。岂料右手酸痛,竟无法动弹。又有一具狼牙刺入由白背里,他不禁骇然!
骇然未来,箭已先至。由白周身的狼陆续中箭,而最初咬中由白的狼脸部中箭,由白感觉到他咬得更紧了。扑来的狼顿了这么一会,由白把毕方交到左手,毫不犹豫抡起、砸狼。右手稍微能用,就是双手齐抡。
由白力气本也不大,但凭一股蛮劲,三匹狼居然都被他逼退!最后他朝着还咬着他腿的家伙狠狠来了五下,该狼居然松口倒地呜咽;其它狼们居然摄于他的凶狠,不敢贸然进攻。
不知狼群中何处有狼嗥起,狼群悉悉索索离去,就像袭来时一般干脆。
有个人被狼撕下一片大腿,其它人更是轻伤不少,杨远雄镇定地指挥人们善后。由白愣愣地站了好久,才反应过来,那个受重伤的人好像不是机关街的。
对哦。王飞光也来了。正抱着弓在那边喘。
随后他又想了很久,才想起方才自己的右手分明已经可以动了,怎么还是没反应过来,抡着毕方使劲砸呢?
这会儿可顾不上宝贵毕方了。其实吧,硬得很呢。
地上那头狼的头惨不忍睹,还在动。腥气一催,他有些反胃。
“你们五个,看着伤员。跟上我们。剩下还有十二个人,我们去看一看那头熊。由白,你还好吗?”
“好。”
“那就跟上吧!”
杨远雄熟练地发号施令,由白觉得他挺靠谱。跟着队伍抚摸毕方,他一时有些眩晕,觉得自己刚才的几个决定有些冲动。
砸?那只毕方可是死得高大、死得宏伟瑰丽的。
毕方?毕方?
毕方不会说话,由白觉得自己在犯傻。他和毕方的连通不知不觉深入了一步,他清楚地知道毕方的“心脏”在哪。就在鸟爪深入炮管的部分里。
而这“连通”,只差临门一脚,又可以更进一步。由白清楚地感到,经过一次深入,自己已站在门后。
等再回过神,面前是只熊。
熊?无关紧要。
搬动鸟爪,凭借深度的连通,火焰开到最大。
队伍兴奋地呼喊,树木不太密但也不够疏。隔着重重阻碍,由白一步一顿朝熊走去。那只熊在树间难以跑动,被火苗烧到后朝由白扑来;但当它触摸到火墙后,它先是惊慌后退,随后转过身想跑。
熊的皮毛很快焦黑,从四面八方包围的炎热和剧痛使它很快无法动弹。
发出的是一类不知道该称呼为什么的惨叫。不出两分钟,它不动了。
活活烧死!……?
再次走神。毕方?毕方?
……
他知道要打破那扇“门”,只需向毕方提出一个问题。
他阖眼。
……
庄景柳忽然叫由白一声。由白发现自己落到了队伍后面。
“由白,来做我的书童吗?”
由白不做声。
庄景柳不以为意:“你想去南京吧。但是你不想当书童。
不如我们打个赌。你赢了,你可以当个假书童。我赢了——你签卖身契。五年。无论输赢,我可以为你的日常开支负责,直到赌约出结果那一天。”
其实,由白早想通了,要去考个大学他不知道要再花几年。当个书童未尝不可。
这个赌局当然更好。毕竟选择权不在他。但是……
“你怎么对我这么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