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如约而至,并没有因为这忙碌而惊心动魄的一晚有任何改变。姜清岚拖着劳累的身体回到房中,正准备好好睡一觉,却在看到桌上的一封信时改变了主意。
自己每晚下密道之前,都会将门窗锁好,再仔细检查一遍,这封信是怎么进来的?姜清岚蹙着眉,心中隐隐有了不详的预感。
“昨晚外面有什么动静吗?”她迅速装扮成没睡好的样子,揉着脖子打开房门问道:“我昨晚一直睡得不够安稳。”
屋外的婢女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大婢女上前一步道:“许是昨夜有风,惊扰了小姐,不如今夜婢子为您点些安神香来?”
“不必了,”姜清岚见她们没有什么异样,有些小失望,“我闻不惯安神香气。”
在屋中洗漱用餐完毕,姜清岚遣退婢女,打开了那封信。
信很薄,只有一页纸,寥寥数行:“姜姑娘安。明晚午时,以中远寨全寨性命为礼,请姜姑娘过府一叙。”
信没有落款,但这封信的语气很容易让姜清岚联想到那个在中远寨被自己杀死的顾家人,再加上信中以中远寨人的性命相要挟,此信十有八九便是来自顾家。
可顾家是怎么知道自己的踪迹的?姜清岚才一皱眉便明白了,懊悔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心里直呼大意了,定是前日去神女殿吓唬姜暮沉之事被顾家得知了。
只懊恼了片刻,姜清岚的心思又一转,觉得顾家是在诈自己,那日在神女殿,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露出面容,声音也做了伪装,姜暮沉心里有鬼,听到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自然会发虚,可她没有证据给顾家,所以顾家必定是故布疑棋,钓姜清岚上钩。
想到了这一层,姜清岚松了一口气,重新放松下来,但看到信上的中远寨三个字,又变得脸色难看。
犹豫再三,她还是拿着信敲开了周胧梦的房间。
“你看看。”没有任何开场白,她直接把信塞进周胧梦手中。
周胧梦一脸空白地举起信,表情逐渐变得凝重。她刚一看完,姜清岚便道:“你觉得怎么样?”
“一半一半,”周胧梦凭借与姜清岚多年的默契,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她要说什么,“顾家控制了中远寨大概率是真的,但是他们未必真的确定你现在的身份。”
姜清岚咬着下唇,心思快速地转动着:“我想他们是迟迟得不到那批假官军的回信,便另派了人过去。秦将军他们收拾顾氏人尸体的时候,咱们寨的人也去帮了忙,只要他们进入中远寨,便能从咱们的人身上问出这一切,同时确定我就是中远寨的土匪头子。”
“但他们不可能知道你从中远寨离开以后的事情,”周胧梦接着道:“咱们下山时没有告诉任何人,中远寨人不会知道咱们的去处。”
“他们肯定一直盯着秦氏,”姜清岚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秦子辉身份特殊,一定在他们的监控下。我从中远寨忽然消失,秦子辉又刚刚接回了外地表妹,再加上姜暮沉的报告,这些信息足够他们对我的身份进行联想了。”
“不管他们怎么联想,都没有确实的证据,”周胧梦听完她的分析,表情又凝重了几分,“所以我还是觉得,这封信就是为了引你上钩。”
“没错,这次,我怕是不得不去。”想着中远寨的一切,姜清岚叹了口气,“不过我也不能毫无准备。”
天渐渐地长了,随着气温的上升,黄昏变成了非常美妙的时间。金红相间的落日光芒撒在宁京城的建筑之上,将每个人都映得脸色发红,看起来又温暖又幸福。
姜清岚此刻坐在镜前,刚刚沐浴完毕。她习惯性地遣退所有婢女,一个人梳着半干的长发,面无表情。
梳好之后,她并未做繁复的发型,而是将长发全部梳起,固定在头顶上。
而后也不是日常的上妆环节,姜清岚拿出自己的贴身包裹,将里面的暗器一件一件拿出来摆在桌上,又取出一个小瓷瓶,认真地给每件暗器的刀口上淬毒。
她的暗器极多,种类和形状都十分复杂,因此这个过程非常的漫长。当她终于将最后一件暗器也藏在身上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点起两盏烛灯,姜清岚又回到镜前,取出另一个包裹,开始在脸上涂涂抹抹,时而低着头,似乎在回忆什么。
午时很快便要到了。姜清岚收起所有的东西,带着面纱端坐在屋中,静静地等待着。
更夫的梆子打了第一声,三个黑影忽然从天而降,站立在姜清岚面前。
“你们真准时。”又软又轻的嗓音从面前之人的面纱下传来,黑衣人愣了一愣,“你是何人?”
“怎么了?不是你们给我写信,邀我今晚去府上的吗?”那个声音极其好听,却隐隐有颤抖之意。黑衣人仔细打量着桌后的人,忽然出手掀掉了她的面具。
“啊!”短促的惊叫过后,一张清秀的面庞出现在三人眼前,可惜的是,一道深深的伤疤从她的鼻梁而下,一路蔓延至嘴角,她的整个右脸颊都被这条疤截断了,乍一看煞是吓人。
可这张脸却断然没有恐怖到令三个黑衣人同时流露出惊骇的地步。
揭开她面纱的黑衣人连声音都有些虚:“你不是姜清岚,你到底是谁?”
“不许提小姐的名字,”面前的女人忽然双眼冒火,“小姐就是被你们害死的!”
“她死了?”捕捉到关键信息,黑衣人之一想上前确认,却被迎面而来的一把飞刀逼退了。这飞刀来的毫无技巧,只是凭着几分蛮力,却因刀尖带毒而让他不敢硬接。
“没错,小姐死了,”怨恨地盯着眼前的三个人,女子的手又向桌下移去,“轻轻会给小姐报仇的。”
三个黑衣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便一起上前,想先放倒她在做打算。因着从方才的飞刀中,能看出此人全不会武,三人不免轻敌,只想速战速决。
三人刚走到近前,女人却忽然洒出一把白粉,黑衣人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被迎面击中,一时都没了动静。
“轻轻”站起身来,提着一柄熟悉的长剑,给昏迷的三个黑衣人一人补了一剑。
“我说过了。你们顾家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又软又轻的声音再度响起,却是冷冰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