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教？”少师意忍不住笑出了声，“中原武林真大啊，大到一个魔教还不够，还有邪教？”
韩文君等人神色各异，只有齐奇十分愤慨，“邪魔外道，都是正道的敌人。”
“我从小到大都在学宫，离了学宫，就是锦官城。在路上那段时间，也没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情。所以我是不太明白，正道是什么？魔道是什么？邪道又是什么？”
“正道就是锦官城，雪风堡，还有已经……”
“打住。”少师意拦住滔滔不绝的齐奇，“我不是问你每道都有什么势力，而是问你这些势力，因什么而纳入一道。”
“当然是善恶。”齐奇理所当然道。
“那邪魔的区别又是什么？”
“这……”齐奇一愣，锦官城长老，好像是讲过这方面的东西，但是自己当时走神了……
少师意笑得有些不屑，可他不屑的笑还没有出声，就被谢伯庸一棍打到了头上。
“你这么笑，是学宫教你的？”
少师意揉揉脑袋，抬起头又是清澈的少年。清澈少年抬起右手，似乎指向哪里。
“学宫这么多年，百家的先生虽然能坐在一起，但吵起来还是一点都不和气。这里面，有一些教习，是这样看待中原武林的。他们说，正道被称为正道，是因为他们的位置正。外道被称为外，是因为位置外。但位置的正外是怎么决定的呢？是打架，打赢了就在正，打输了就在外。这一部分教习，在学宫里负责教两朝送到学宫的王侯子弟，因为他们信这个。”
谢伯庸摸了摸最近才长长的胡须，点了点头。“成王败寇论，是个很招少数人喜欢的说法，因为这样会让他们觉得自己站在高位，居高临下俯视世间变化。”
“另外还有什么一荣俱荣论，声望论，道德绑架论，等等等等。”少师意搓了搓手，“我曾见过一次他们辩论此时，引经据典有理有据，真是一场盛典啊！”
“然后呢？”韩文君感兴趣道，“谁赢了？”
少师意一摊手，“谁也没赢。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声望论被更有名气的老爷子们压得说不出话，成王败寇论被脾气不好的打了一顿，一荣俱荣论的彼此之间理论产生了冲突，道德绑架论被名家的老教习拐弯抹角一顿臭骂，还有些特别顽固的，被五台山来串门的和尚劈头盖脸唱了三天三夜的经，痛哭流涕，看不开剃度去了。”
韩文君哑然失笑。
谢伯庸转着手中的短棍，“学宫的宗旨，不是统一思想，而是海纳百川，百家争鸣，人尽其言，而将对错交给百家共同评断。那么你的呢？除了你听到的，还有你想的呢？”
少师意软着身体，倒在了韩文君的肩上。
“我的看法？我怎么知道。我才来中原不到一年，魔教的人就见过那么几个，邪教的人更是一个都没见过。”
“道曰：不出于户，以知天下；不规于牖，以知天道。其出也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弗为而成。你这样，不怕被教习打吗？”
少师意扭扭头，恶狠狠地看向谢伯庸，“你一个读功名书的儒学生，却在这里拿道德经说人，在学宫，也会被打的。”
“学生我是博学兼修。”
“呸，好不要脸的一个书生。”
一直看热闹的韩文君轻咳两声，“你们吵归吵，别在我肩膀上呸人啊。”
少师意埋下头，一副我累了，不想说话了的样子。
谢伯庸就把视线移到了韩文君身上，“韩少侠，韩大侠武艺不凡，想来对江湖之事有自己的看法？”
韩文君摇摇头，“父亲从来不和我说这些事。而我家的状况你也知道，正魔之分，我还真没什么立场。”
谢伯庸笑了一下，心说你家被称为正道中的暗影，是没什么立场。
对于谢伯庸笑中的深意，韩文君也不在意，“谢先生是读书人，又‘博学兼修’，想来对江湖自有看法？”
谢伯庸手中的短棍拄在地上，叹了口气，“正魔之争，由来已久，只是十二年前才突然爆发而已。其实最初的正道和魔道，是有一个明确的区分的。你们应该知道，七十多年前，武林遭遇了一场莫大的浩劫。许多大门大派从底蕴上被摧毁，佛道两大派，封山避世的封山避世，接受招安的接受招安。两者都不愿意选的，都在那道命令下，变成了废墟。”
与齐奇的毫无反应不同，韩文君听到“那道命令”时，肩膀抖了一下。靠在韩文君肩膀上的少师意抬起了头，“那道命令是什么？”
“那件事，以后再说。”谢伯庸把话题挑了回去，“在那场浩劫中，被拔除的，基本都是江湖中的擎天巨宗。而当时还只能在一方算是大门派的锦官城，雪风堡之类，却成为了朝廷妥协的筹码。所以对于整个江湖来说，只是失去了……”
“失去了？”
“失去了，权威。”刘示的声音正是时候地响起，“没有权威的武林，开始因为资源和地位进行了争抢。然后就是你们喜闻乐见的，什么添加罪名，什么划分党派之类的。”
少师意眨了眨眼睛，“然后？”
刘示推了推长凳上的谢伯庸，坐在了他的旁边，“这一切，都只是正魔分化的前提。正魔分化，有很多事情说不清，也道不明。你们谈论的这个问题，就到此为止了。”
少师意又瘫倒在韩文君的肩上，“这不是和没说一样。”
谢伯庸满不在乎地笑了笑，“我不入江湖十五年，而后又蹲了白鹿山庄十五年。你觉得我能知道些什么？还不是一些书文上的东西。”
“话是这么说……”少师意叹了口气，“可是这不就变成和稀泥的立场论了吗？”
“不，这和你说的立场论还不太一样。”刘示的脑中突然浮现起一道身影，一道仿佛挡在太阳前，就能让整个天下都陷入黑暗的身影。“正魔中的魔教，是承认了自己是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