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难言之隐
杜鹃啼血
杜心武与枝子行走在峨眉山上。
枝子第一次到中国，对峨眉山的险、奇、峻、秀确为感叹不止。如果要用富士山与峨眉山来相对比的话，那就让到过这两座山的人来讲句公道话吧。
枝子第一次到峨眉山，她对峨眉山提出的问题地特别多。像峨眉山为什么叫峨眉山，峨眉有多高，峨眉有多少景点，峨眉山有多少个寺庙等等，对于枝子这些提问，杜心武极有耐心地给枝子讲解，枝子也听得眉飞色舞。
杜心武上峨眉山的主要目的是寻找秋枫。
他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当然是卧龙寺。
好奇的枝子问杜心武，峨眉山的武术源于何时。
杜心武说：“峨眉山上共有佛寺数十处，如伏虎寺，雷音寺、善觉寺、纯阳殿，神水阁等；而峨眉派武术更是与少林派、武当派为中国武术的三大流派。峨眉派剑法的特点是亦刚亦柔，舞动起来如玉树临风，是诸家武术中姿态最优美的一种剑法。师父徐矮子和老山人得的是峨眉派的真传。我和白云龙联剑除掉龟田太郎用的就是峨眉剑法。”
“你还没有讲峨眉山的武术起源呢？”枝子连忙追问。
“你别急嘛。”杜心武故意卖了个关子，从枝子那焦急期待的目光里，他得出到了枝子是真正地喜欢中国武术的。此时，他不禁微微一笑说：“枝子小姐，就请你慢慢地听峨眉大侠谪传大弟子杜心武先生慢慢道来。”
“你是什么时候学会这样油腔滑调的，快点讲给我听，快点！”枝子催促杜心武。
“很久很久以前……”杜心武拉开了讲评书的架势，“我们峨眉派祖师原为一道姑，她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遁入了佛门。也许是她老人家觉得佛门较为清静而更利于她练武吧。她老人家本来就武艺高深，入佛门之后，她更是研究武林中各门派拳法，从中看出各派拳法，剑法也有独到之处，但还存在瑕庛，可谓术法繁杂，莫衷一是。她老人家考虑到作为女人习武，主要为抵御他人欺凌，而女人由于生理构造与男子有所不同，起码在体力上就不如男子刚劲有力，她便探究各派武术之拳经，另辟蹊径，经不懈努力，送走日出月落，枫绿枫红，积十余年之功，终于独创出此种拳法，而剑法是从拳法中演变而来，独树一帜。”
“这就是峨眉剑法么？”枝子连忙着急地问。
“开头也没有给这种拳法和剑法命名，只是用来教习众弟子，弟子们舞将起来，见拳剑温柔，柔中有刚，便称之为玉女剑法。同道之人见其剑法后，又将其称为峨眉剑法，峨眉乃妩媚华丽之别称也。后来一道姑的弟子们纷纷迁至峨眉山，也统称为峨眉剑了。”
“噢，原来峨眉剑是由此而来，看来你们这位师祖虽是女流之辈，但她能独创一个派别的剑法，也实属不简单，你知不知这位女祖师的名讳？”
杜心武回答说：“我也不知祖师名讳，因她不愿将名讳示人，有时弟子问起，她答曰：‘师本与世无争，练剑乃娱身可矣，御侮可矣，奚传姓名。’故祖师之名讳，后人皆不知”。
“真是巾帼高人啊！”枝子不无感慨。
二人边谈边走，枝子慢慢感觉有些疲累。
但枝子对中国峨眉的佛教兴趣甚浓，缠着杜心武不放，要他一一解答，于是杜心武便将峨眉佛教的起源讲给她听。
相传早在东汉时，峨眉山就已经有了道教宫砚。当时峨眉山被做为普贤菩萨的道场。据说普贤菩萨广修十种行愿，因而又被称为“十大愿王”，赢得了“大行普贤“的尊号。普贤菩萨名声远播，信徒众多。菩萨因山而兴盛，而山又因菩萨而扬名。
为什么峨眉山又被作为普贤菩萨的道场呢？
这里有一个故事：
据说东汉明帝永平六年（公元63年）六月一日，居住在峨眉山中的一位蒲姓采药老翁，一日采药于高山云端，见一梅花鹿斜倚在野草之上，其形如莲花，老翁大异，便追之。而追到绝顶之时，梅花鹿忽然无踪无影。老翁心生疑窦，便问在山中结茅修行的宝掌和尚，告之所见异事，宝掌和尚告诉老翁说是普贤菩萨“依本愿而现像于峨眉山。”采药老翁归回住所后即建舍宅为寺，积年累月，峨眉山发展成为普贤菩萨的道场。
峨眉山被尊为菩萨道场后，由道改佛。东晋时期，有高僧慧持、明果祥师等先后到峨眉山住锡修持。到唐宋时期，山上道教式微，佛教兴盛。山上僧人一度达到1700余人，大小寺院近百座。
杜心武讲了许多，枝子还意犹未尽，继续追问杜心武，要他讲讲山上有无名胜古迹。
“怎么会没有呢？峨眉山的佛教就是以普贤菩萨为主的。百闻不如一见，我还是带你实地去考察一下吧”。
杜心武说完拉起枝子沿着栈道拾级而上。
万年寺是峨眉山的主要寺庙之一，此寺专为普贤菩萨而建。杜心武领着枝子走进了万年寺，站在殿内普贤骑象的铜像前纵目远看，枝子被中国的佛教建筑的雄伟壮观所惊叹。
杜心武介绍道：“万年寺始建于东晋元熙二年（公元420年），当时称普贤寺，到宋代时改名为小普贤寺。明代万历二十八年（公元1600年），始建无梁砖殿，改为圣寿万年寺。而这座高7.55米，重62吨的普贤铜像就立在无梁砖殿内。偌大的一座宝殿，找不出一根梁，其构思之独特，令世人啧啧称奇。”
杜心武与枝子漫步在万年寺内，山门、弥勒殿，无梁砖殿、巍峨宝殿、大雄宝殿等，无不令枝子神往，不时发出惊叹之声，她情不自禁道：“中国的佛教建筑真是世界一流，无与伦比。”
她站在普贤铜像前，久久不愿离去。
杜心武见枝子依依不舍的样子，也看出了枝子对中国佛教文化的痴迷，便对枝子说：“在峨眉山上还有一尊普贤菩萨像，比起你眼前这尊像大得多。你想开开眼界吗？”
“真的吗？那你马上带我去看看！”枝子一听兴致更浓了，她一把拉起杜心武就往外走。
这座金像系铜像铸镏金工艺塑像，由台座和十方普贤真像组成，总高48米，总重量660吨，其中台座高6米，长宽各27米，是世界上最高的金佛像，人称“四面十方普贤金像”。
枝子站在金佛像面前，简直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她没有言语，微微地张开了樱桃小嘴，面部似乎被一种圣洁的灵光所笼罩……
她摸着台座上的浮雕，欣赏着上面那栩栩如生的一组组图案。她的心被带进了那庄重的佛教圣坛里……
她听着杜心武那深沉浑厚的男中音，慢慢地合上眼帘，细细品味着眼前这神奇的一切。
“金佛48米高代表着阿弥陀佛的48个大愿；而普贤菩萨的十个所代表的十方一是则意喻着普贤的十大行愿；二是象征着佛教中的东、南、西、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十个方位。其意是普贤菩萨以圆满的天边愿行，广度十方三世一切众生。这些头像栩栩如生，神态各异，代表着世人的十种不同的心境”。
“简直是鬼斧神工！”枝子听完杜心武的介绍说：“无极君，现在我们求菩萨许个愿，此行一定要保佑我们顺顺利利地找到你的师妹秋枫。来，我们给菩萨磕个头吧。”她说罢和杜心武跪在菩萨像前虔诚地磕头。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杜心武和枝子只好就近找个寺庙借住一宿，准备第二天再去卧龙寺。
静夜中传来了悠扬的钟声，其音悦耳，其韵清澈，闻之无不令人萌生怀古之幽思……
融融的月色，在云收雾敛之时，映在峨眉山上，明月有如一轮明镜般地悬挂在清淡无云的碧空，月光透过墨绿的丛林，映在山上的古刹上，沉浸在朦胧月色里的古老建筑显得更加庄严肃穆，淡雅恬静。一阵秋风吹过，莽莽丛林频频点头，似乎在与月对语。不知广寒宫里的嫦娥此时是不是抱着玉兔，倚在桂花树下，垂目看着凡间峨眉山上的迷人景色，不禁舞兴大起，舒展长袖，翩翩而舞……
此时的杜心武与枝子，也是倚在古刹大院中的一棵枫树下，仰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洁的明月，不禁心潮起伏。杜心武扭头一看，只见枝子晶莹的眸子里，也浮现一轮皎洁的明月。此时，杜心武欲见秋枫之心更迫切了，一首《虞美人》从他心底里油然而生：
红枫叶处天如水，
今夜正依倚。
初对明月练龙泉，
长将月圆守候，
盼人至。
箭衣着破针线在，
思念永无改。
数载离恨懒舞剑，
又观峨眉圆月，
妹何归？
一首《虞美人》写罢，杜心武不禁潸然泪下，真是“长使英雄泪满襟”！
枝子读完这首《虞美人》，不禁被杜心武的那种敢受敢恨的男子汉气概感动了，她要很好地去看看秋枫，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能让杜心武这么优秀的男人时刻将她装在心中……
远处，悠扬的晨钟又响了起来，告诉人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东方，墨紫色的太空与起伏连绵的群山连接在一块，逐渐地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慢慢地裂开一条白线，这条白线又缓缓地扩大，扩大，一缕缕薄薄的红霞，从扩大的白线中飘起，随着白线的扩大，天空变成了紫蓝色，一点紫红刹那间吐出，缓缓地上升，变换着不同的颜色——紫红，桔红、金红。然后倏忽一跳，一轮红日镶嵌在山巅之上……
随着旭日东升，天边放射出万道金光，巍峨的峨眉山披上了一件金色的大氅，恰似一位端庄雍贵的妇人，昂首阔步于天地间。
枝子起得很早，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异国的群山上观赏到如此壮观的日出，兴奋得要跳了起来，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这是激动的泪水啊！
这种日出奇观，当年身在峨眉山习武的杜心武当然见得多了。但去了日本后，他再也没有机会观赏到峨眉日出，这次他回到峨眉山看到这种壮观的景色也不禁激动了好一阵。
兴奋也好，激动也罢，最重要的是寻找到秋枫。
一阵激动之后，他们又策马奔驰在卧龙寺的路上。
据考正，卧龙寺创建于唐代，太宗皇帝李世明登基不久之时，李世明父亲李渊早年任隋朝太守之时躲难曾在此处住过几天，其时未有建筑，李渊太守是躲在一块大岩石下才躲过兵难的。
李渊建立唐朝之后曾对儿子李世明提过此事。孝道的儿子将此事放在心中。他在登基之后便下旨在父亲躲过的岩石前建起一座规模不算很大的寺庙，名曰“卧龙寺。”到明洪武年间，朱元璋又下旨重修该寺，仍名卧龙寺。明代，卧龙寺曾一度盛鼎，香火不断。
到清代逐渐冷落，当杜心武的师父老山人在此修炼时，卧龙寺已荒废不堪，有几处院墙倒塌，几座大殿半数残缺不全。老山人草草收拾一下便住了进去，他没有继承该寺香火之意，只作栖身之所和习武之地。
近了，心中的卧龙寺；
近了，梦萦魂牵的卧龙寺。
在密林掩映之中，丹岩凝翠之下，卧龙寺隐隐约约地出现在眼前。
杜心武每向卧龙寺前行一步，心里就增加一分紧张和沉重，他多么想见到秋枫，但又怕见到秋枫……
见到她，我对她讲些什么呢？
寺门外，立着几棵榕树。
时近深秋，树上已是绿中透黄，一阵萧瑟秋风吹过，枝叶摇曳，几片树叶从树上飘落，寺前的台阶上积起一层厚厚的黄叶，一个小尼姑正在挥动扫把轻扫台阶上的落叶，又一阵风刮来，几片黄叶落在小尼姑的头上、肩上，也许小尼姑未曾发现肩上的落叶，还是不愿惊动它们，她专注地扫着落叶，一下又一下，轻轻地，生怕弄痛这些从古树飘落下来的枯叶……
杜心武上前施礼道：“借问小师父，你可知寺内有一个名叫秋枫的姑娘么？”
小尼姑停住了手中的扫把，望了一眼风尘仆仆的杜心武和枝子，小声说：“施主所说之人小尼不知，请到别处打探吧。阿弥陀佛。”
杜心武不甘心就此放弃，他又继续地对小尼姑说：“小师父别急，请听我慢慢道来，我曾在卧龙寺习武十年，后出国留学，我现在打听的秋枫就是我当年的师妹，一位生性贤慧、漂亮多才的姑娘。请小师父替我问一问好吗？”
杜心武的真挚和诚恳感动了小尼姑，她对杜心武说：“施主，你请等一等，待我进去帮你打听一下，看看师父是否知道施主要找之人。”
小尼姑进去了，站在寺门外的杜心武心如火焚，他深怕小尼姑给他带来坏消息。
几分钟好似过了几个小时，小尼姑在杜心武殷切的等待下终于出来了。她带给杜心武的消息让杜心武捉摸。小道姑说：“我师父请施主进去。”
多年别离，寺内还是老样子，当年习武的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大殿上也一尘不染，杜心武和枝子在小尼姑的带路下穿过大殿，来到偏殿，只见一身穿僧尼长袍的尼姑背朝门外。
杜心武上前去施了一礼说：“大师打扰了。”
“施主能光临寒寺，这是寒寺荣光，何来打扰之说，施主请坐。”尼姑回答得十分有礼，只不过这声音相当熟悉。
杜心武心里一惊，暗忖：难道是她？
道姑转过身来，那画眉鸟一般秀气的眼睛已是泪水汪汪。
不用说，她就是秋枫。
“秋枫，我们终于又见面了……“杜心武泪水夺眶而出。
多年未见，秋枫还是那么俏俊，只是原先红扑扑有如桃花的脸蛋已失去了红晕的光采，平添了几分憔悴，眼角上留下了一丝丝岁月流过的痕迹，身上的天真烂漫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与年龄极不相称的老成持重。
杜心武心酸了，内疚写在了他的脸上。
“施主，别来无恙。贫尼有礼了。”秋枫声音中满含悽楚。
“秋枫，是师兄对不起你，没有照顾好你，让你吃苦了，我真是罪孽深重啊！”杜心武悲恸万分。
“师兄，我已是贫尼慧静，秋枫已经做古，请施主称我法号吧。阿弥陀佛。”秋枫虽说是音调平淡，但杜心武完全察觉得出来，秋枫的心里一片悲凉。
“师妹，我知道你这些年忍受了巨大的痛苦，可是你怎么能轻易地出家呢？你不知道我是多么地挂记着你？这些年我身虽在东瀛，但心里从来就未放下过你。我根本没有想到，数年之后的师妹竟会是脱离红尘之人……
“师兄，你不要再往下讲了……”秋枫打断了杜心武的话，她不愿听到那些情丝缠绵的话语。一个日本女人伴随着师兄一块回到祖国来，这不是充分说明他在讲假话吗？
杜心武向秋枫介绍了枝子，秋枫双手合十行礼。
不管怎么说，秋枫是一位经过三贤四德洗礼的女人，就算是心里最不高兴，也不会怒形于色，他叫小尼端上一些果品和小食给客人享用。
枝子从来未吃过中国的小食，特别是峨眉山寺院里自制的小吃看起来特别舒服，还未吃就食欲大振了。
秋枫指着桌子上的食物对枝子说：“枝子小姐，贫尼身处深山寒寺没有什么招待远方贵客，只有将寒山的一些土食物为你充饥，千万不要见怪。”
枝子连忙说：“慧静大师太客气了，能品尝到大师亲手所烹的峨眉小食，这是枝子的口福，但不知这些食品怎么称呼？”
秋枫指着那一碟微黑又油亮的食物说：“这是峨眉山的传统食品，名叫雪磨芋，又叫黑豆腐，未其加工时在山中湿地处生长，挖出后研磨成粉再煮熟便成黑色豆腐，将黑豆腐掩埋于雪地之中冻结后形成许多小孔，烹调时入味更易。吃时入口味鲜，而不腻，味道独特。”
秋枫又将一碟糍粑介绍给枝子说：“这是峨眉山的叶儿粑，先用糯米粉做成皮，内用白糖、花生、核桃、芝麻等合成制为心子，然后用粑叶包好蒸熟，其味也十分鲜美。”
秋枫还将另外几种小吃向枝子一一作了介绍，枝子毫不客气尝遍，赞不绝口。
秋枫对枝子小姐说：“枝子小姐，你如果有兴趣，我可以教你一些做小吃操作办法，以后你可以做给我师兄吃，希望你们和谐幸福，相守百年……”
聪明的枝子从秋枫的表情和讲话中就已经看出了她的心事，女人的直觉是较为敏锐和准确的，何况枝子的智商比一般女人要高。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遁入空门的秋枫，虽然她剃着光头，但她的美丽和高雅是无法让成为尼姑的慧静所冲淡，宽大的僧尼长袍仍然掩盖不了她亭亭玉立的身材，她讲话乍一听起来是冷冷的，缺少女性的温柔，但她的内心此时一定在颤抖、在煎熬……想到这些，枝子走到秋枫面前，温情的目光关切地望着她，诚恳的语言异样地温暖，一字字、一句句送进了秋枫的耳际……
“师妹，请允许我这样地称呼你好吗？其实，我在认识你师兄后，我就知道了你的身世，他不仅多次地提到你，而且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出了他对你是那样的执着和真挚，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一个人呆呆地望着东方独自地流泪，我知道那个时候就是他在想念祖国，想念你啊！那时，我不敢去劝他，只是在心里暗暗地祝福，祝福远在万里的秋枫师妹一切如意……”
听到这里，秋枫已经泣不成声。
枝子的话还在秋枫的耳际回响，轻轻的，似温柔的风儿：“是的，他每当想念你的时候，就会彻夜不眠，有时还含悲挥毫，他将对祖国的热爱，以及对你的思念全放在笔端上。我记得他写了《木兰花》和《虞美人》两首词，思念之情尽在其中，意比酒浓，情比金坚……”讲到激动之处，枝子竟不听杜心武的阻拦，将《木兰花》和《虞美人》声情并茂地吟诵了一遍。
枝子哭了。
秋枫哭成了泪人。
杜心武想竭力地关闭泪水的闸门，但泪水不是无情物，能关得住、截得断吗？他也哭了，男人的低泣，更使人心碎……
箭衣着破针线在，
思念永无改。
数载离恨懒舞剑，
又观峨眉圆月，
妹何归？
枝子反复吟咏着。
杜心武此时已止住了哭泣。
男人是不能象女人一样地长哭，低泣过后是放声狂吼，狂歌当哭啊！杜心武擦干了眼边的泪水，问秋枫：“师妹，你在师弟那里出走后，暂避了风头，为什么不回去了呢？回到他身边，他可以保护你。”
秋枫向杜心武掏出了心里话：“师兄，本来，我是去寻找你的，结果在北京意外地遇到了二师兄。说句实在的，二师兄对我一直不错，曾几次对我表白过，他说他喜欢我……但我还是告诉他，我心里只能装下一个人，他就是大师兄！为了这，二师兄情绪很低落，但我只能够表示遗憾和内疚，我会当他象亲哥哥一样爱他，当时他笑了，我看得出这笑是那样的无奈和凄楚……”
“秋枫，我对不起你，我无意中拆散了你和师弟的感情……”杜心武痛苦地捶打着自己的脑袋，枝子连忙抓住了他的双手说：“无极，你要打，就打我吧！”
秋枫的脸上呈现出扭曲的笑，她的这种笑哭深深地刺痛了杜心武的心。这时他又听到秋枫说：“师兄不要自责，我的话还未讲完呢。”
“自此，二师兄对我仍然是那么好，衣食起居，问寒问暖，毫不夸张地说一句，已经到了无微不至的程度。我内心很感激他，但又总觉得对不起他。愧疚常常地折磨着我。后来我对二师兄产生了一种异样的看法，他不像以前的二师兄了，我觉得他在俊郎的外表里埋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秘密？你能否讲具体一点？”杜心武仿佛也悟到了什么。
“比方说吧，二师兄对我是百依百顺，甚至是想尽一切办法满足我、抚慰我。但他对他的部下却显得蛮不讲理，稍不顺心，就无名火起，连打带骂，我都看不下去了；他对上司唯唯诺诺，毕恭毕敬，判若二人。我真想不通。有时我也曾问过二师兄，他说自己在皇宫当差，就得小心谨慎，要不就会影响仕途。还说什么端人家的饭碗，就得受人家的气。试问，一个一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在权力面前是这样软件无能，这和没有男根的太监有什么区别？从那时候，我就下了决心要离开他，寻找大师兄你……”
“原来如此。”杜心武从秋枫的话中也不禁开始对白云龙心生疑惑。一个对自己仕途如此关心的人，又怎么会参加随时都有要丢脑袋的革命党呢？
他对自己的师弟开始有了新的看法。
他要秋枫还俗，带她走，那怕是送她回湖南老家与母亲做伴，也比在卧龙寺青灯黄卷地苦熬时光要好得多。
当杜心武提出自己的想法时，秋枫异样地坚决，她对杜心武说：“大师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过去的秋枫已经死了，如今的慧静与佛结缘，看破红尘。绿水青山，晨钟暮鼓已是我的终身伴侣，还有师父的坟墓也在此，我并不感到孤单，如你真要我离开此处，我就只有了此残生了！”
话已到了这种程度，杜心武还能说什么呢？枝子也觉得再劝下去也没有必要了。
他们只有选择分手。
寺外，秋风萧瑟，黄叶飘落；
寺内，六目相对，泪水涟涟……
许久，还是秋枫打破了沉静，她说：“大师兄，你回到日本后，要善待枝子小姐，想家了，就回来来看看，我对大师兄还有一个要求，在你走之前给我留下你的一幅墨宝以做纪念。”
话虽平静，情意却深。
杜心武其时心如刀绞，他略一思索一首《贺新郎·别师妹秋枫》跃然纸上：
秋深见师妹，
心难安，
鹧鸪不住，
杜鹃又舞。
啼到秋尽红枫落，
寒风仿佛刺骨。
终难抵、
兄妹离别，
卧龙寺中无声泪，
别数年，
思念话未尽，
又分手，
难移步。
练剑几载真情动，
迎早霞，
剑光寒彻，
送走明月。
师意难违山泉冷，
亡命东瀛不歇。
隐名姓、
试学尝胆。
啼鸟怎知心武恨？
啼不停、
催我心滴血，
夜难彻，
哭明月。
秋枫捧着杜心武写给她的那首《贺新郎》，她反复吟诵，不愿离手，泪湿衣襟。寺外的丛林里，鹧鸪鸟又在不断地啼叫着：“行不得也哥哥……行不得也哥哥……”
相见时难别亦难。
难也要分手，正如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杜心武与枝子依依不舍地跨上骏马离开了卧龙寺，离开了秋枫。
阵阵秋风劲吹，扬起了马鬃，马儿发出揪心的悲鸣……走出许久，杜心武蓦然回首，只见秋枫站在寺前，萧瑟的秋风吹起了她宽大的僧衣……杜心武的嗓子热了，热泪模糊了他的双眼……
秋枫自杜心武离开卧龙寺后，终日柔肠寸断，茶饭不思，看着杜心武留给她的这幅《贺新郎》暗自垂泪。
秋枫终因过度的伤感而染疾不治而亡。
死时，秋枫怀里紧紧地攥着杜心武所写的《贺新郎》，眼泪凝固在冰冷的脸上……
几年后的一个春天。
杜心武回国，再上峨眉山，这时卧龙寺已是断墙残壁，一派荒凉。
杜心武在师父老山人的墓旁找到了秋枫的墓，坟头上已是芳草萋萋，墓后的树上是枝新叶茂。
树丛中，杜鹃啼血，分外悲切。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写道：“其间旦暮闻何物？杜鹃啼血猿哀鸣。”传说杜鹃昼夜悲鸣，啼至吐血为止，哀痛之情难以言表。
归来兮，空悲切。
只可惜杜心武归来得太迟了。
秋枫只留一缕幽魂，墓前几柱清香……
剑在手，情难却
杜心武回到了东京。
回国一行，杜心武闷闷不乐。
此行虽然找到了师妹秋枫，但她已经出家为尼，死不还俗，这无疑是杜心武一桩心病。
在樱花山庄里，枝子怎样地劝慰他，他仍然是默默无语，枝子真拿他没办法。
杜心武突然想到要与白云龙见面。因为回国之前，他与白云龙约定两个月后的星期天正式接头。
今天，就是接头的日子。
东京铁塔下，分别了两个月的师兄弟见面了。
也许是练武者少了许多儿女情长，有什么事就开门见山，干净利落，做得洒脱，办得明白；也许是他们师兄弟内心各自有自己的苦衷不便向对方倾诉，尽管数月未见，他们还是没有多余的寒暄。
“师兄，找到师妹了吗？”
“找到了。她已出家为尼。”
“你以后打算怎么样？”
“我没有打算，听天由命吧。”
“我是说你在东京以后怎么样？”白云龙明确地讲出自己的意思。
“我还能怎么样？一个读农业的大学生，除了种地造林，还有什么造就？”
“我是说龟田太郎已经铲除，你今后的任务是什么？师兄，你就难道不能对我讲一句真话吗？我就这么样让你产生戒备之心么？”
“是啊，我是不应该对你有所戒备的。不过，话说回来，可能是你对我有所戒备才会产生出这样的想法吧，如果真是这样，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杜心武反唇相讥。
事实上，白云龙一直有事瞒着杜心武。杜心武听了秋枫的一番叙述后，已经开始对白云龙此行的目的有所警惕。
在揭开白云龙身份之谜前，让我们看看他的身世。
白云龙出生在四川省中部地区一户殷实的家庭。家中有良田千亩、有山林万顷，另外还有酒厂和染布厂。白云龙的父亲共娶了四个老婆。每娶一个老婆时送出的聘礼都是三十亩上好的水田，一百亩长满茂盛树木的山林、一头牛、五头肥猪，另加二百两白银，羡煞旁人。
尽管白家平时不断地烧香许愿，还到寺庙里去捐过不少香油钱，为庙里的几十个和尚每人做了一件质地不错的僧衣，还给庙里的大菩萨捐了几根金条磨粉给菩萨包金。按理这样的举止实是积了大大的阴德，造福不少，但老天爷就是不赐给白家一个男丁，直到白云龙父亲娶了第五房太太之后，才有了白云龙。
据说白云龙的父亲有一天在外面喝了不少酒，醉倒在一架水车旁，呼呼睡着了。睡梦中他见一条龙从白云中呼啸着直冲他家而来。他被惊醒了，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头枕在水车上。没多久，他的五姨太就有了身孕，生出来的居然还是个白白胖胖的儿子。白财主高兴得跳起来，赶紧给儿子起名叫白云龙，一是望其子长大后成为人中之龙；二是他在睡梦中见一条龙从云中飞进自己家门，而姨太正是此时有孕。
白云龙在大家庭的呵护下渐渐长大了。
白财主为这个迟来的龙少爷花费了许多的精力、物力，仅奶妈就请了七八个，而且都是生第一胎且奶水足的产妇。奶妈们全部住在白家，每餐所吃的食物全部由郎中先生制定，奶妈们养得红光满面，**鼓鼓的。白云龙吃奶吃到了十一岁还多几个月，直到同学们讥笑他，他才不好好意思再吃下去了。
白财主想让自己的龙儿长大后当个文官什么的。他认为龙就是真龙天子，是皇帝的化身，而他这个地方离皇宫太遥远了，山里出的龙，想做皇上是绝对不可能的事，就是能做个巡抚之类的高官也是遥遥莫及的，能捞上一个七品芝麻官就烧高香了。
白财主知道，要想做官，首先一条就是得有文墨，五寸竹子拿在手里要玩得转，要不，怎么去发号施令坐大堂审案呢？白财主看过不少戏，知道三国的张飞没有文化所以要听诸葛亮的话，张飞他们骑马弄枪拼死打仗一身汗水一身血，而诸葛亮却坐在车子上摇着鹅毛扇子，车上除了铺有棉花之类软和的东西，说不定还铺上虎皮呢。这就是有文化和没有文化的差别，这就是‘食脑”和“食力”的差别。于是，白财主要儿子好好地学文化，并专门请了个饱学秀才来家中教儿子读书识字。
儿子对读书没多大兴趣，成绩也就是中不溜秋。先生教的东西他可以弄个一知半解。先生慱学，教学生吟诗做赋，摇头晃脑地背诵：“春眠不觉晓，处处问啼鸟”，以及“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深处有人家”等等，对于这些，白云龙饶有兴味。但他暗忖，我白云龙家中有田有房，这些诗人不写，却偏要写成什么白云深处才有人家，真是多此一举。
先生不知就里，总认为学生很有天赋，过一段时间又教学生填词，还毫不保留地讲了一大串词牌，什么《满江红》、《木兰花》、《西江月》、《卜算子》之类。对于这些，白云龙很快就学会了。
有一次，先生问白云龙，对《西江月》做何解释。白云龙未加思索就回答说，村子西边有一条江，晚上天上出月光，月光照在江里亮堂堂，这就是西江月。
先生听了连连摇头，白财主听了心里乐开了花，想不到儿子在很短的时间就懂得这么多东西，他说先生真不愧饱学秀才。高兴之余，他赏给了先生一锭白银。先生的老脸立即由阴转晴，如同盛开的龙菊。
白云龙学习成绩中等偏下，但他对习武却特别感兴趣。
他们的村子很大，有千户人家。村中有私墪，也有武馆。白云龙对私塾的读死书不感兴趣，却喜欢上武馆逛逛。武馆的大门常常关闭，白云龙就凑在门缝中一个劲地瞅，着了迷似的，到后来他干脆不到私塾上学了，一个劲往武馆跑。
白云龙偷师学武特别容易上手，师父在院子里教，他在门缝中看，居然练得比里面的人还好。
有一次，他被里头的师父看到后，将他揪进院子里，他哆嗦着身子瞪大眼睛看着一脸大胡络的师父。
师付问他为什么要偷看练武？
他说喜欢。
师父说，你如果敢与我的徒弟们过招我就放过你，如果胜了他们我就收你为徒，还免收你的学费。如果不敢过招我就不放你走。
白云龙爽快地答应过招。
结果出人意料，他居然将三个比他高大的徒弟打得落花流水。
师父高兴得连胡子也不住地抖动，说非要收下这帮徒弟不可。
这可气坏了白财主。
他这个龙子将来是当大官的材料，怎么能去耍枪弄棍出臭汗呢？不行，坚决不行。白财主气急败坏的程度远比山火烧掉了几百亩树木还要生气……
白云龙可不管父亲气得要患肺痨病，他现在唯一的兴趣就是好好地练武，将来当个江湖霸主。最起码也要像长着络腮胡子的师父一样，一脚就能踢死一条狗，双手能扳倒一头牛！
他仰头望明月，对天发誓：我学到一身武功，就要村里的大财主白有富为我搥背；要白有富的兄弟白有财、白有田两个兔崽子抬着我到村中戏台上去摆显，还要白有财那老是流鼻涕的妹妹替我拿衣服，我走到哪里就要她跟到哪里，成为我的跟屁虫……
白财主见儿子不听他的话，就将儿子关在屋里，不让他往外走，但没想到儿子趁管家送饭时一下子就将管家绑在床上，口里还塞了一只臭袜子，自己则逃之夭夭……
白财主发动家里所有人去找儿子，发现儿子爬上了村口那座石头砌的贞节牌坊上，大声宣布如不让他学武就跳下去，不玩了。
白财主嘴里骂了声兔崽子，脚一软跪在地上——屈服了。
从此，白云龙正式拜师学武。
他可谓是武术天才，十八般兵器一教就会。
他将一把剑舞得只见白光不见人影，白财主叫人拿一瓢水也泼不进儿子的剑圈。
师父眯缝着眼睛说，白大人，这才是剑术哇！
白财主捋着白胡子，满足地笑了。
兵荒马乱，盗贼四起的年代，家里有个武艺高强的人，强盗也不敢轻易前来，能保住万贯家财，那也是一件不错的大事嘛。
于是，白云龙在父亲的默许下，放开心思学武，其武功与日俱增。他学了拳术、剑术、棍术之后，开始无师自能地练起了轻功，这些玩意虽说又苦又累，但还是坚持下去了。
正当他练功渐入佳景之际，一场飞来横祸降临到白家。
白财主在当地有良田千顷，妻妾成群，有身份、有地位，也许是白财主把钱看得太重而不知不觉得罪了一些人，也许是他的富有被人眼红暗生仇结。总之，有人开始算计他了。
当地也有个财主姓林。林财主在当地也是大户人家，生性贪婪，心里诡计多端，是一个坑人的狠角。
本来是你发你的财，我赚我的钱，井水不犯河水，但事情就是这么巧，林财主家的祖坟就在白财家主家的后山。
风水先生用罗盘摆弄了一番说，老白家的山挡住了咱林家的风水，致使林家人多年来未出过一个吃皇粮的人。风水先生还说，林家祖坟风水一流，左青龙，右白虎，背后大靠山，而前面对的是笔架山，而笔架山是文人们用来放笔的笔架，笔架山脚下是小平原，有若干村庄，白天农人在田野里低头劳作，晚上村里灯火通明，有“日受千人拜，夜受万盏灯”的宏伟气势。
林财主问风水先生说他家能出多大的官。
风水先生支吾了老半天，最后说至少可以出布政使。
林家财主不知道这布政使到底是多大的官，认为还是太小了，问：有没有县官权力大？
在林财主眼里，县官就是相当不错的大官了，出门有轿子抬着，还有兵卒鸣锣开道，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风水先生对面前这样的土财主当然是暗自偷笑。尽管他自己肚子里的墨水瓶倒吊起来也淌不出几滴墨水，但对付土财主的榆木脑袋却是足够的。
风水先生的脸色一下子庄严起来，教训林财主道：“你们这些人，就好比是山里面的石蛙，只能在山里蹦，你们知道中国有多大？有多少官？官分多少个等级？多少品？每个品级的官员坐什么轿？穿什么衣服？吃什么样的菜？喝什么酒？这些你们肯定不会知道，你们只知道一年收了多少租！告诉你吧，布政使是省里的大官！什么叫省，就是管几十个县的大老爷。而布政使就是省里的大官，管人，管钱，县太爷见了他都要跪拜，你说这样的官大不大？山里面要是出了这么一个官，那就是不得了，真正的不得了！如果是生日摆酒席，县太爷也要来给你拜寿。你说，这样的官威风不威风？”
风水先生一席话，说得林财主睁大一双老眼似铃铛，嘴巴张开成了O字。
风水先生走了。
林财主家里仍出不了一个官。
林财主好不容易捐了一个监生也因高兴过度，喝酒太多，过桥时掉进河里被淹了老半天，后被人救起才保住了小命，却落了个半身瘫痪。
林家人当然认为祖坟风水上出了问题，又去找了另一个风水先生，结果先生说是前面的树林遮住了林家风水，如果前面树林不砍掉的话，林家永远只会是土财主，根本就不用指望出一个芝麻绿豆官。
话已讲得太清楚不过了，原来罪魁祸首就是白家的山林。
林家与白家协商，将白家的山林砍林，林家可以赔偿。
白财主当然不会同意，他还想自己家中出几个七品芝麻官呢。
几次协商未果，林财主恼羞成怒，他恨不得马上将白家的山林砍个精光。但又不能蛮干，白家也不是省油的灯。
林财主坐立不安，连他最疼爱的姨太太的房间也不想进……
林财主有个管家，别看他一个眼睛大，一个眼睛小，而且白眼仁多于黑眼仁，一只眼睛是向上翘着的，看人时绝对的斜视，在他斜斜打量着别人时，鬼主意便涌上脑袋。这么一个外表难看，满肚子坏水的人，许多人避而远之，有人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白眼蛇”。
“白眼蛇”见林财主为这片山林犯愁，便拍拍肚皮，眼睛一斜，想出了一毒计。
那天，白财主的酒厂酿出了一种新酒，浓度、醇度、香味等均超过了原先的酒。白财主高兴之余，喝了一大碗，头有点晕晕沉沉的回到家中倒在厅内的太师椅上睡过去了。睡梦中，白财主梦见一队衙役从外面敲锣打鼓地进来，为首的衙役手拿一份喜报，大喊：“白云龙少爷高中武状元！”
白财主高兴得去接喜报时，梦却醒了。
这梦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人推醒的。
白财主揉揉醉态朦胧的双眼，埋怨不该打扰他的美梦，眼睛一睁开，咦，面前真是站着一队挎腰刀的衙役，为首的差人手里拿着的不是一封喜报，而是一条铁链。
白财主惊呆了，忙问：“请问官爷，这是什么回事？”
为首的差人气势汹汹地说：“白财主，有人告你私通长毛余孽，企图谋反颠覆朝廷，本爷是奉县太爷之命前来捉拿你！”
“冤枉，天大的冤枉！我白某人一贯奉公守法，从未干过什么私通长毛之事，肯定是弄错了，请大爷明鉴。”
“我是奉命行事，不要啰唆，给我搜！”
为首的差人一声令下，他手下的一班衙役就闯进房内翻箱倒柜。
衙役搜到有金银软细就往衣服里装。
一番折腾后，一个衙役兴奋地从里面跑出来高喊：“搜到了，搜到了！”
一本《天朝田亩制度》，一把铸有太平天国字样的铁剑，一顶绣有“军帅”字样的太平军头巾摆在了桌面上。
白财主目瞪口呆。
不由分说，一条铁链将白财主锁住就往外拉。任凭他怎么样喊也无济于事。
私通长毛就是通匪，就是颠覆朝廷，轻则斩首示众，重则株连九族。
白财主心里明明知道是冤枉，但是有太平天国的留下的物件，他明明知道是有人栽赃，但又拿不出证据。然而，就是拿得出证据也无济于事，林财主早就与县里的师爷勾结，又买通了县官，非把白财主置于死地、然后分白家的田地、山林和工厂。
衙门里，各种各样的毒刑全用在了白财主的身上，鞭子、板子、木棍、烙铁……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了呀，更何况白财主生下来就是养尊处优，锦衣玉食，他怎么受得起如此残酷的折磨？
第三天，白财主就被活活地折磨死了。
白财主死时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白财主死了，官府说是他私通长毛匪，自寻短见。
白财主一死，树倒猢狲散，他的几个太太收拾细软便各奔东西。
白云龙怒发冲冠，拿起宝剑夺门而出，被老管家死死抱住，苦劝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白云龙听了老管家的话，星夜离家出走，来到了峨眉山，拜在了老山人门下。
他为了报仇，天天苦练功夫，峨眉剑练得炉火纯青。
一天，他向老山人告假，说回家去看望老祖母，老山人点头应允。于是白云龙日夜兼程，回到川中老家。
一个漆黑的夜晚，他摸进了林财主家，用他手上那把利剑将林财主、“白眼蛇”及佣人、家丁杀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放了一把火。
他看到林家大宅被冲天大火吞噬，才慢慢转身离去。
次日深夜，白云龙又摸进了县衙，正在往钱柜中装金银元宝的县太爷一见闯进来一个手握寒光宝剑的人就吓个半死，还未开口，只见寒光一闪，县太爷就身首异处。
白云龙快刀砍下县太爷的头颅，提到白财主的坟前，跪下大哭一场，便扬长而去。
第二天一早，这颗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县衙前，写下“血债要用血来偿！”七个血字，围观者无不拍手称快。
白云龙到了京城，先在一家王爷府中做保镖，因他武艺高强，被选进皇宫做侍卫，后因身手超凡，被封为御前四品带马护卫，执刀守卫在皇帝左右，享受着与宋代南侠展昭一样的待遇。然而，白云龙进宫后，深谙只有效忠皇上，才能荣华富贵。慈禧太后挑选择大内高手赴日本行刺孙中山，白云龙虽对孙中山没有好感，也没有歹意，但作为一名铁血侍卫，必须有一个展示其高超武功的平台，这个平台终于等到了，就是和孙中山的保镖过招，以显示出自己的价值。于是白云龙通过了过关斩将，层层筛选，成为了前往日本暗杀孙中山及其保镖的大内高手。
没想到在日本遇到的敌手不是别人，而是多年未见的大师兄杜心武！
白云龙陷入了尖锐的矛盾之中——他既要忠诚于老佛爷，完成皇上的旨意；又要拯救情如手足的大师兄于死难之中……
何去何从，如坐针毡。
他宝剑在手啊，却亲情难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