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北方乡村的原野是活跃而美丽的。蔚蓝的天上白云缓缓地飘过,广阔的大地上三三两两的农民辛勤地劳动着。柔嫩的柳丝低垂在静谧的小路边上。村里的顽童,破坏了安静:“看呀!看呀!这个小蛤蟆!”叫声笑声飘散在鲜花盛开的午后,使人不禁深深感到了夏天的欢乐。
耳边伴着清脆的鸣蝉,空气里弥漫着迷人的花香。
错落有致的村庄,一个小小的姑娘,自有一股轻灵之气,肌肤娇嫩、神态悠闲,一只小手掌放在圆鼓鼓的小肚子上,另只手垫在头下,仰面躺在院子外的柴垛上,灵动的大眼睛看着填上会飞的云朵。
“刁妞妞小朋友,赶紧回来吃饭啦!”她肌肤黝黑,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虽然衣着朴素,但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
“我在这里呢,妈妈。”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动听之极,随着一声回应,转眼间,一个灵活的跃起,便光着小脚丫顺着柴垛跳到土墙上,一路跑回到妈妈身边。
“哎呀,又不穿鞋,脏成什么样子啦!”嘴上嫌弃着,刘晶还是动作温柔的拍下她脚底的土,给她穿上小凉鞋。“过来,先帮妈妈喂驴。”
妞妞熟练地抱起比她还大的筐,颤颤巍巍的装满料,端到驴的面前。看到食物的驴子,一头扎在筐里,连用柳条编织的筐都一起咀嚼起来。它的一拱,差点让用力举着的小女孩翻了个大跟头。
刘晶接过来转身倒在驴槽里。
“妈妈,我爸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小女孩抱着妈妈的大腿。
“很快了,过完这个夏天,然后再过个秋天,他就回来了。”妈妈一只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另一手用大大的梳子给一头扎在槽子里只顾着吃的驴梳着黑硬的毛。
又若有所思的说“妞,咱家的这头驴快要生崽了,妈妈以后就不让它下地干重活了。你在家也要多照顾它。”
妞妞看着驴儿鼓起的肚子,轻轻的抚摸着,却感觉硬邦邦的,视觉上也凹凸不平。
脑海里呈现出小驴宝宝的样子。
“妈妈,我有了弟弟,你会不会像村子里其他人一样,不爱我了。”用她那双泛满晶莹泪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刘晶。
刘晶忍俊不禁的笑了:“妈妈的大傻宝,当然不会,妈妈会一直爱你的。”
夕阳西下,蝉鸣声越来越大,望着妈妈拉着宝宝的手转身回屋的背影,后面吃的饱饱的驴子都被眼前这美好的画面美呆。
第二日,夏天的清晨,东方刚露出鱼肚白,伴着阵阵鸡鸣,村子里的屋顶飘出一缕缕青烟。忙碌的一天又开始了。
像往常一样,用过早餐后,还睡眼惺忪的妞妞就被妈妈拎起来复习昨天背的古诗。
妞妞把头一转一转,学着老学究的样子:“宿新市徐公店-李白”
“作者。”一个轻轻的小板子打在她的小手掌心。
“杨万里。”困意一下子被赶跑,坐直身体,正经的朗诵起来。
“篱落疏疏一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好,真聪明,妈妈要去干活了,中午在你奶奶家吃一口。”吧唧,一个吻落在她的小脸上,满脸的温柔和慈祥。又是吧唧一下,妞妞用小嘴啄在妈妈的脸上。
“午餐的钱,记得交给奶奶。”一张十元放在她的小爪上,每天中午在奶奶家吃饭,都要交十元的午饭钱。刘晶带上圆圆很长边的帽子,带上口罩和手套,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就走了。
妞妞无聊的盘腿坐在炕上玩着刚刚回来补觉的雪白的大猫咪,就连猫咪都是很好的脾气,虽然看起来很疲惫,还是任由孩子的任意揉捏,并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予以回应。
刚没一会,院子里的小鸡就咯咯叫起来,翅膀胡乱的煽动着在院子里窜。
妞妞慢慢的倒退着爬下高高的炕,提溜着小凉鞋就跑出去看。
一个四十多岁,身着夸张的碎花长裙难掩低矮臃肿的身材,细细小小的单凤眼里散发出狠毒和刁蛮,熟练的拾取鸡窝里还沾着鸡屎有温度的鸡蛋,一边粗暴的赶着疯狂的小鸡。
怪不得,妈妈还说最近一个鸡蛋都捡不到,原来每天都被这个“贼”偷走了。
“奶奶,你为啥偷我们家的鸡蛋,你们家不是也养了很多鸡吗?”小小的她站在胖女人身后奶声奶气的说,童言无忌,却也没错,突然的声音吓得王氏一哆嗦,毕竟做贼心虚。
但又马上转变成凶狠的样子:“你天天在我家吃饭,我拿几个鸡蛋怎么了?”
奶奶家与她家挨着仅一墙之隔,都是一间主屋坐北朝南,还有一个小房子储物用的紧挨主房,而隔着的土墙,在院子连接处有个很大的凹陷,大概是奶奶每天懒得绕一圈走大门,日积月累的偷鸡蛋把墙都爬出个凹陷。
她边凶着,手却没闲着,把鸡蛋一个不剩的放进自己提的筐里,还担心有遗漏,又翻了两遍。
熟练地把筐放在墙上,一只手扶着灵活的翻回自己的院子,妞妞委屈的蹲下摸着自家的鸡“可怜的,妈妈都没有吃上。哼,坏奶奶。”
话音还没落,奶奶又翻墙过来,到园子里认真的摘下黄瓜,豆角。
妞妞又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撅着小嘴说“这次又是干什么?”
“给你这个小贱蹄子做午饭呗”王氏扭动着臃肿的身材在园子里穿梭着,妞妞站在身后学着坏女人的不可一世的神情,学着的她的话,在后边小嘴一张一合。
小孩子学着大人的一言一行,偶尔,妞妞会学着奶奶的语气飚出脏话,气的刘晶经常训斥她,不要学这些,可是,每天在家无聊的时候只能跟在她身后,不知不觉中就学会了。
王氏看着身后的小屁孩,邪恶的小眼睛转了一会,连拖带拽的把她拎到自己的院子里,一个大大的洗衣盆里堆满了衣服。像是堆放了几天,一翻动衣服都散发出恶臭。
王氏拿起一件衣服,把洗衣粉倒上,抓着妞妞的手,把衣服往搓衣板上用力的。
“这样洗衣服,学会了吗?”女孩的手被她用力抓的泛红。
“学会了,奶奶!”天真的孩子以为王氏是纯粹的教会她洗衣服,而事实上,王氏只是懒得洗,找个让孩子洗干净罢了。
“抓紧洗,不洗完不许吃午饭。”她回屋拿上扑克去邻居家打牌去了。
手里攥着沉沉抽抽的厚衣服,妞妞的认真的搓着,里里外外翻过来也洗一遍,心理想着学会了就可以给妈妈洗衣服了。
可是,洗着洗着,一条“沾着屎的内裤”出现,那只是个脏内裤,可是孩子哪里知道,想一定是奶奶和自己一样不小心拉在裤子里了。
她感觉一阵反胃,抓了一把地上的土,盖在上面,“呼,终于看不见了。”
她也知道这样做应该不对,她就悄悄的把粘了土的脏内裤费了很大力气掖在盆底下。
随着太阳的爬升,日上杆头,天气燥热,她终于搓完所有衣服,装在另一个没有水的大盆里。盆里的脏水她用尽全身力气都抬不起来,她索性一抬,全部周洒在院子里。
门前的土地被污水冲出了个坑,妞妞心虚的搓搓手。“这回彻底完蛋了。”
藏在盆下的脏内裤也藏不住了,她就跑到园子里,用小铲挖了个坑,浅浅的种在了黄瓜藤下,不忘把上边堆起的新土拍平整。
紧接着,爷爷刁礼在里屋炕上抽完大烟,感到饥饿,“去,去,叫,叫你奶奶回回来做饭。”
听完她的结巴爷爷说完,妞妞替他输了口长气,还以为自己的坏事被发现了,一看不是,便一路欢快的小跑到邻居家叫老女人回来做饭。
一个乌烟瘴气的屋子,王氏和三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火热的打着牌,满炕满地散落的瓜子皮。渴到冒烟的妞妞看到浓到发黑像有毒的茶水,咽了咽口水都感觉嗓子发紧。
“奶奶,我爷爷叫你回去做饭。”她用了很大的勇气小心翼翼的才说出口。
“小妹儿,没看着奶奶忙着呢吗?”胖墩墩的身体全部压在王氏的身上,不断的晃悠着,王氏弓着腰,一只手拿着牌,另一手护着胖小子。
胖男孩一只手伸进还含着糖的嘴里,口水顺着往下流,沾满油光和口水的衣服,哪像个四岁孩子,像个大智障娃娃。这是大爸家的小儿子,爷爷奶奶的命根子。
妞妞嫌弃的白眼被奶奶不小心的斜视捕捉到,“滚,滚回去等着。”“大A”嘴里还含着牌。
其他的老太太笑出了声,“呦呦呦,你这偏心眼的老太太。”笑着说王氏。
“快闭上你们的烂嘴吧,说的你们好像不喜欢孙子似的。”阵阵咯咯刺耳的笑声,让妞妞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那笑声从外面听见更让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