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放在从前,找到并制服此人并不是件难事,不过现下已是肉体凡胎,恐怕贸然去找只会要了命。
不说混元丹早就在那一场大战中,跟着自己的肉身一同散碎了,佩剑问卿不知所踪,就连原先的灵力,也都不复存在了。
现今之际,唯有一试召灵。
柳江吟挽袖,手指划过画册书页锋利的边缘,鲜红的血珠立刻从指尖溢了出来。
手指迅速在空中写下一串咒语,落尾处扬手画一个圆,将方才的咒术圈在其中。
在心诀的催动下,浮动着灰霾的空气中,缓缓现出暗红的光晕,一道灵符悠悠浮现空中。
身形向后退几步,她潜身隐在暗处,抬手一挥,将血珠点在灵符正中。
鲜血掷中灵符的那一霎,暗红的光晕瞬时散出耀眼的光茫,咒术瞬间化为无数幽幽的光点,消散不见,只剩一滴嫣红,诡谲的浮于半空。
不多时,一只瘦小的黑猫便循着术法蹿进内室,一个跃起,伸出舌头,贪婪的舔上那滴血珠。
小小一点血珠,猫儿却舔舐了许久,时不时的眯起眼睛,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
柳江吟静立等它吃完,才出声道:“猫妖。”
黑猫闻声,这才注意到内室有人,登时松懈了力道,跌落在地上。
旋即翻身,四脚落地,弓起背,紧张的盯着黑暗处的人影。
“食我精元,为我所唤,然问必言,然驱必行。”
黑漆漆的内室之中,飘然落下一句。
猫儿听了这话,先是微微一滞,然后渐渐放松了高耸的脊背,乖乖伏趴在地,甚至摇摇尾巴,以示对暗处之人的敬畏乖顺。
召灵是妖界召唤同族的高阶咒术,只极少数妖族尊首会用能用这一术法。不过通常来说,高阶者只需催动内丹,便足以引召比自己低阶的同类,一般不以鲜血为咒,如此这般太过耗费下召之人精气,且效果远不比前者。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那便是,下召之人虽品居高阶,却已经失了内丹,不得不以血咒引召。
见猫儿模样乖巧顺从,柳江吟蹲下身,手指在地上蒙着的薄尘之上,画出一行小字。
手腕轻挥,一地灰霾循着袖风,落在了猫儿四脚之下。
她问的是:“修为几何?”
黑猫见此,先是尾巴高高扬起,又甩落下来,摇摇摆摆的在地上扫了几下。
它答的是:“不足廿年。”
柳江吟淡淡蹙眉。
显然,血咒召灵的效果并不甚佳。
这小小妖祟,修炼短短十数年,恐怕连见了生人都会夹着尾巴逃走,灵力之低,微不可计。别说一只猫妖,就算是十只百只的灵力都由她索去,也断断不够。
聊胜于无,聊胜于无,那有定是强过无的。
柳江吟起身,甩袖出手,黑猫瞬间被她拿住三寸,提到眼前。
另一只手探出两指,在猫儿喉下点了两处:“奉命唯谨于吾言,数珠莫请自尔献。”
话音一落,黑猫微微一颤,张开了嘴,随着雪白毛皮覆着的肚皮起起伏伏,顺着每一次吐气逐渐上涌,一张一弛间,隐隐有莹白的光点出现,越来越亮,最终一个激灵喷出喉间,落在她的掌心。
小小一颗,通体皎白。
是猫妖的内丹。
见此,柳江吟双目阖起,凝神屏息,暗暗念诀,掌中数珠凌空而起,直掠向她的眉心,一抹雪白顺势滑入额间。
“啪嗒”一声。
数珠与黑猫一齐落地。
原本光泽熠熠的内丹全然失色,像颗普通的玻璃珠子,在地上不断滚来滚去,被满地的狼藉拦了几下,停在门槛之前。
黑猫浑身战栗着腾身转起,飞快蹿到门槛处,颈子一低,叼起数珠,头也不回的跳出内室。
微弱的灵力灌入经脉之际,柳江吟也试着慢慢调整气息,一呼一吸之间,自额间游向身体各处。
这具孱弱的身体并没有内丹,就像一间空空的屋子,对面敞开两扇门窗,灵气如风,穿堂而过,房中却剩不下什么。有内丹的身体,则更像是一间密室,设有机关暗门,灵气若至,便只能被留在里面,随着不断修为,泄罢再聚,聚而更盛,源源不断如滚雪球般增长。
黑猫内丹仍在,灵气亦可再修。
于柳江吟而言,这些猫妖身上汲取的这些许灵气也如穿堂之风,虽然可用,但用罢即是耗尽,留不住任何。
不过她既召灵,自然不会如此思虑短浅,除了抗敌取胜,抑制蛊术之外,灵力还有其他秒极的用处——以微如萤炷的灵气作引,略施以术法,就可寻得怨气更盛的妖祟,将其制之,渡其气之。
如此层层而上,直至能够与那邪修对抗。
打坐调息顺气罢,天色渐晚,柳江吟将画册细细卷起收好,出了内室,简单的将厢房整理出来,加铺了几层厚厚的草席,又回到客店,将已经哭的没有力气的竹摇领了回来。
此后一连几天倒也平静,柳江吟的作息就如寺里尼姑一般,早起洗漱静坐,晌午简单吃粥,傍晚和衣歇息,规律且无欲无求。竹摇不敢轻易叨扰,却也暗暗怀疑她是不是有剃度出家的想法。
直至这日清晨,宁静被陡然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