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两眼血红,虽然狼狈,话理清晰仍是一家主母的样子:“为何叶家满门惨死就你一个人还活着?!为何你来我白家大闹之后不过几日,弦璧就突然暴亡?!你爹你娘死得难看,弦璧也是如此,你就是招惹了妖邪!你说!你是不是用全家的性命交换了一身妖术好用来为非作歹?!”
这一席话,颠倒阴阳,黑白不分,一副自己多么了解内情的模样。
换作任何一个清醒之人,也不会相信这种鬼话,可偏偏在场之人,就没有一个尚存理智的。
隐约间,有个木木的声音颤抖道:“阿娘……阿娘……不……不会是叶姑娘……”
这声音,瞬间消失在白夫人的咆哮声里。
柳江吟脸色渐渐泛出紫红的颜色,原本还能断断续续的呼吸也凝滞了,只剩半口气吊在胸口不上不下,面前的人影愈发模糊,影影绰绰的分成几个,无数个白夫人狰狞的晃动着。
这具凡人身骨能承受的力道已经到了极限,如若不能及时分开卡在颈子上的那双手,别说击杀妖邪,她今日要先折在白夫人手中了。
如此被钳制,要以拳脚反抗绝无可能。
柳江吟眉间颤动,勉力抬起右手,五指微拢,运转一丝微弱的灵力。
就在这丝灵力即将挥出之际,脖颈处的巨大力道突然一滞。
随着一阵飓风袭来,白夫人被猛地甩出去几尺远,摔在满地娇弱艳丽的素冠荷鼎之间。柳江吟如获大赦,被盗汗沁满的脊背贴着光滑的石柱,跌落在地上。
“夫人!”
就在此刻,大门处晃晃闯进一个中年男人,尖叫着扑向花丛,颤巍巍的扶起几乎昏厥的白夫人。
“夫人!夫人!”
那人揽着白夫人瘫软的身子,又拖着哭腔唤了几声,见人鼻孔翕动,却喊不应,满脸热泪的回头,一把拽住身后人的裤脚:“是、是夫人出事了?!夫人这是怎么了?!”
问话的人正是白家家主,白珏。
此人生性无能,做事又畏首畏尾,平日甚少露面,最大的喜好不过在烟柳巷里喝花酒斗蛐蛐,白家内外一切大小事宜皆由白夫人操持,若不是今日府中大乱,府中人急急去请,此时还该是他猫在哪个妓子床榻上酣睡的时辰。
被拽住的家丁奔走了一路去请家主,此时也已疲累不堪,腿一软,跌坐在地上,气喘吁吁的声音接了上来:“老爷您、您别慌……小人不知夫人如何……许只是惊厥过度……出事的是小公子……您快看看小公子……”
白珏闻言,猛地抬眼,才发现一袭青衫的白弦玉跪在院中,脸色惨白,他身旁不远,躺着一具僵硬的血尸。
松开怀中的夫人,白珏跌跌撞撞的起身,向着那血人爬了过去。
只爬到还有几尺的距离,他便惊愕的瞪大双眼,动作也硬生生止住了,旋即矬着身子向后连连退避。
这种愕然,明显是惊骇这血腥惨烈的场面多余悲痛白弦璧丢了性命。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白珏颤声。
四下无人能给他回应。
寂静片刻,有一道悠悠的声音自空中传来:“你的脑袋是木头做的吗,还能怎么回事,你儿子死了,看不出来?”
“谁?!”白珏几番受惊,失声叫起来,一面叫着,一面连滚带爬的逃向花丛处白夫人的身边,仿佛这位悍妇就算昏死过去,也能能无时不刻给他提供安全感似的。
此时柳江吟已调匀了气息,缓缓起身,猛然听见这声音,眉梢微挑。
“你是谁?!”白珏又叫了一声,这一回,他看见了围墙上立着的那道白影。
那人不答,衣袖翩然而起,凌空跃下,仿佛看不见满院人惊恐的神色与血腥异常的尸首,踩着轻佻又欢快的步子,几下就来到白珏面前,惊的他将地上的白夫人死命拖起,挡在自己身前。
柳江吟的目光瞥过去的时候,恰好辞颜也在看向了她。
眉眼弯弯,神色璀然。
他眼睛落在这处,手上也没闲着,谁也没看清他做了什么,白夫人赫然张开了眼。
柳江吟却看见了,一道本贴在白夫人袖中腕上的符箓,被他揭了下来。
正是这道符,控住了卡在她脖子上的那双手。
“过一会儿就会转醒,不必担忧。”辞颜哼声:“不过白老爷,提醒一句,尊夫人不辨是非的毛病可要好好改改,不然以后可有的好受。”
“夫人……夫人!”白珏此时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只能期期艾艾的叫了几声,却再也不敢对辞颜发问一句,瑟缩的拥着尚未全然清醒的白夫人,用一双怯懦的小眼睛来回打量着院中陌生的两人。
“该干活咯。”辞颜吹了声口哨,调子婉转慵懒,缓步走到柳江吟身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吗。”
他并不质问她一个小小人界女子,出自深闺,并不修道,为何会在这里,倒像是与同行说话一般,带着交流探讨术业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