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饮东坡醒复醉,归来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鸣。敲门都不应,倚杖听江声。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夜阑风静谷纹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莫回临窗而立,微微皱起眉头,望天兴叹。
“江莫回果然是江莫回,如此才情,果然名不虚传。”
莫回转过身,风离情正笑着走进来,那笑虽不达眼底,倒也干净,让人眼前一亮,心旷神怡。莫回摇了摇头,“心中郁闷,随口念来,一解心中烦闷。”
“这倒是奇了,无所不能的江莫回又怎么会郁闷?”风离情不以为然地笑着,“况且,还有谁能有这个本事,能难倒你?”
莫回轻笑,“我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吗?”
“当然有!”风离情随意坐下,“说吧,你突然神秘地失踪了三天,到底做什么去了,也不向我这个妻子打个招呼?”
“没什么,受了点儿小伤。”莫回说的云淡风轻,“是他们大惊小怪,非要让我静养。”
“静养?”风离情将莫回从头到尾看了三圈,“你这个样子倒像是跟人打了一架,怎么会静养成这个样子?我看你是忧思在心,郁郁寡欢才对。”
“你这话还真说对了。”莫回也在风离情身边坐下,“我还真有些心烦,想出去走走。”
“这算是跟我打招呼?还是在向我请示?”风离情开玩笑地看着莫回,他今天看起来无精打采的,是什么让这个一贯淡然的男子变成这样?“伤好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放心好了,医不死你的。”
莫回笑着摇头,看着风离情,认真地说道:“我要出去走一走,这些日子太累了。你们想要做些什么,到哪里去,要什么帮忙的,找沐风和宛玉就行。如果他们不回京城的话,家里还有书元。”
“你要一个人走?”风离情有些不敢相信,前些日子的刺杀,好像是冲着他来的,一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书生,如何在外立足?
莫回轻点头,“是的,这事我只对你一个人说过,别让我失望。”
这几日养伤期间,任宜清和李洛两人在自己面前明争暗斗,让人好不生烦。李洛虽然表面温和,但骨子里却十分固执。对自己,他可以温润的笑,谦和的交流,可面对任宜清的挑衅,他一点儿也不退缩。莫回没想到,李洛居然也会对自己动情。这让莫回不知该怎么面对他。
任宜清对自己的感情表现的越来越明显,占有欲也越来越强,让人很不舒服。虽然不知自己对他的感觉是什么,但他也不允许别人主宰自己的生活。也是时间出去走走了,也许暂时的离开,能让大家都冷静下来,好好梳理一下思绪,也想明白自己的心。
在心里,莫回总会把他二人同那人在一起比较,说不清为什么,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他,想起他淡淡地笑,他柔和地看着自己的目光,还有他身上似有似无的忧伤和无奈。
比之任宜清,他少了份霸气,可多了些洒脱;比之李洛,他少了些谦和,但又多了些随性。也许他们三人在人前都是人中之龙,可是却各有各的特点。
“莫回,你真的决定了吗?”风离情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决定了,不过,还要你再帮个忙。”莫回笑看着风离情,一脸的坚定。
“我?帮忙?”风离情先是有些疑惑,继而明白了莫回的意思,“你让我帮你做掩护?”
“是呀,没有你,你认为他们会让我单独一人外出?”
“你这是在害我呀?”风离情笑着挑了挑眉,“你就不怕他们吃了我?”任宜清那家伙可不是省油的灯,一般人可治不了他。
“你会怕他们?”莫回才不信,“你可是下嫁到燕国的公主,不管怎样,他们都不敢把你怎么样。”
“这可不好说,任宜清要是发起火来,可不管我是不是公主。就算我是公主,也只是一个小国的公主,在你们燕国人眼里,会把我当作一个公主来对待吗?”风离情言谈之中充满哀伤。
莫回皱眉,“在我眼里,你确实不是公主,你只是风离情。你怎么看待自己,别人也就怎样对你,这不在别人,在于你自己。为什么这样贬低自己,你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在意他们的看法?”
风离情心中一震,看着莫回良久,绽开一个明媚的笑。“你的话,我会记在心上的。”
莫回只淡淡看了她一眼,“明天我们出去走走吧,就我们两人,毕竟来怀州这么久了,我们也没有一起好好逛逛。”
风离情看了窗外一眼,窗前的花儿晃动着,了然一笑。“那当然好,我还正想跟你说这些呢,在李府这么些日子,可把我给闷坏了。”
莫回重又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灿烂阳光,心情稍稍轻松一些。
“你真不带个人一起走?”风离情还是有些不放心,“让杜仲随你一起去吧,他人机灵,功夫又好。”
莫回摇头,“怎么,你不相信自己的眼光,我江莫回,可不是谁都能欺负得了的。”莫回开着玩笑,“不用了,我只是想出去走走,一个人静静。”
“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不再多说了。明天,我就陪着我的夫婿去走一趟。”风离情站起身,“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莫回目送风离情离去,笑容渐渐消失,脸也变得阴沉。
一夜无话,天一亮,莫回和风离情收拾妥当,向众人打个招呼,准备出发。
“莫回,我和你们一起去吧,反正也闲着也没事。”任宜清笑得无害,一脸委屈地看着莫回。
果然,莫回心中了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
任宜清低下了头,他知道只要莫回这样,就表示他在生气。摸了摸鼻子,任宜清低头委屈地站到一边去了。
李洛见任宜清吃憋,心中十分高兴。“莫回,不如我和你们一起去吧,我从小在怀州长大,这里的一切我都非常熟悉。”
“是啊是啊,”宛玉也来掺和一脚,“公子,不如就叫我大哥跟你们一块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莫回在心中冷笑,果然是亲兄妹呀,这么快就和自己不一心了。虽然明白宛玉是为了自己好,但莫回现在什么也听不进了。冷冷了回了句,“不了,我们两个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照应?”就和风离情一起向外走去。
宛玉愣在那里,公子从未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难道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沐风拍了拍宛玉的肩膀,“你现在提这个,有些太急了,公子他不喜欢别人干涉他的生活。”
宛玉冲沐风笑了笑,“我知道啦,是我太心急了,看大哥对公子那么上心,就想帮他一把,却没想过公子的感受。况且,太子也在这里,他不生气才怪呢?”
将宛玉搂入怀里,沐风轻拍了拍她的额头,“小傻瓜,你的这点儿心思我还不知道。”
宛玉将头埋进沐风怀里,像只小猫一样蹭了蹭,“你说公子是不是在生气呀,不然他干吗那样说话?”
“他要是不生气才怪呢?你连这点儿都没想到,亏你还在他身边呆了这么长时间!他太累了,很多事情都压在他心里,又为我们想这么周全,可他自己的事,却一点儿都没想过。墨伤和欣儿的事,确实让人头疼,可现在连她的人影都找不到,你说公子他能不气吗?”
宛玉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唠叨鬼!”
沐风宠溺地看着宛玉笑了笑,又看了看莫回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风离情和莫回一路走来,并没有发现什么人跟在身后,两人这才放下心来。找了个偏僻的小店坐下,莫回冲风离情抱了抱拳,“这次就多亏你了,否则我肯定会被他们跟的死死的。”
风离情只是摆了摆手,“举手之劳而已,况且能帮到笑书生江莫回,这是多大的荣幸,不知有多少人做梦都在想着呢!”
莫回一怔,笑着摇了摇头,“笑书生?我吗?”
“当然!”风离情一本正经地说,“弹笑之间,就令谊国十万大军灰飞烟灭;举止文雅有度,却总能轻易间找到别人的死穴;尤其是脸上常有的笑,让人从心底生出寒意,不敢大意。明明是一个俊俏的书生,却总能让人有一种压迫感,真不知到底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
莫回摇头苦笑,“你也不差呀,闺房之中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连我这燕国小小的参军都不放过,当真是不让须眉!”
风离情苦笑,“我那也是没办法呀,谁叫你这么出色,入了我三哥的眼,我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你呀。”正了正神色,风离情慎重地看着莫回,“谊国此次来燕国,是四皇子亲自出马,你难道不知道?”
风离情果然不简单,莫回心中对她又多了几分好感,脸上不动声色。“我知道。”
“那你还出去找死?”
“他不会再想着杀我了。”莫回淡淡地说,眉间隐隐约约有丝哀愁。“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
“那就好。”风离情放下心来,“你走之后,我也会出去走走,不知我们能否走到一起去?”
“到时再说吧,”莫回一副早就知道你会这样的表情,站起身,“我先走了,咱们江湖见!”
风离情冲莫回略显瘦小的身影作了敬酒的样子,“一言为定,到时我们再好好在一起喝几杯。”
“如你所愿。”莫回的声音随着风飘进风离情的耳朵,稍纵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