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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大朝会(三)

凤露台是后宫尊贵之地,平日里闲杂人等是不准入内的。传闻昔日刘淑妃于凤露台之上一舞,再无人得入先帝之眼。淑妃因病故去后,这凤露台便被封了起来,直到南宫易登基,才得以重新使用。为了表达对刘淑妃的敬意,南宫易下令凤露台从此只供皇家尊贵女子作舞,无论多么有名的歌妓,都不得入凤露台一步。

周贵妃换上了一袭玫红的舞衣,曼妙身姿,眸如秋水,看的众人心神荡漾。南宫易却没有过多的表情,他一只手轻轻揽着皇贵妃的腰,凑近她耳畔低低笑道:“若是你也能为朕跳上一曲,朕一定会很高兴的。”皇贵妃委屈巴巴的看着皇上:“皇上是嫌弃臣妾不懂歌舞,不会弹琴了吗?”“爱妃多虑了。”南宫易笑着把一碟瓜子推到她的面前。

欣赏歌舞已是消磨了许多时候,南宫易在正殿布下了宴席请各国使节前去用晚膳,晚膳结束之后,又吩咐魏将军与楚丞相好生派人把他们送到为他们安排好的住处去。事情都交代好了之后,他才吩咐宫女在偏殿另备一桌宴席,然后只带着皇贵妃、周贵妃、九公主与淑慎公主走入了偏殿。

上官素衣和梁穆清已经入席,他们对面,已然坐着一个一身月牙白罗衣的少年。他手中换了一柄纸扇悠然的扇着,面前的桌上放了一盏香气氤氲的铁观音。“久仰钟离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真是朕的幸运。”南宫易朗声笑道。花溪叠却并不接话,只是微微低头看着那盏茶,脸上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

周贵妃笑了笑,转头吩咐一旁的宫女:“把钟离公子桌上那盏茶撤了,换一盏上好的西湖龙井来。”宫女得了吩咐,不一时便呈了一盏龙井上来。花溪叠接过茶,轻轻吹了吹,慢慢的抿了一口,方才抬头对着南宫易笑了笑:“南国果真繁盛,这茶真是万中无一的极品。”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掠过周贵妃,又淡淡的添了一句:“怪不得无数人都想留在这里。”

“原来钟离公子喜欢这西湖龙井,朕叫人多挑些好的,给公子拿去。”南宫易道。

“无功不受禄,况且钟离一向不喜与皇家人打交道,皇上这茶叶,还是省省吧。”花溪叠轻笑。

南宫易面上有些尴尬,只得转移了话题道:“十年前,在先帝病榻前,朕见过你。”

“钟离也记得陛下,那时陛下,还是先帝亲封的骠骑大将军呢。”花溪叠闲闲的扇着扇子,口中的话云淡风轻。

南宫易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他强忍不悦,想到今日自己还有求于他,只得放柔了语气道:“钟离公子,你也看到了,九公主她…”

“九公主的事,钟离实在不想惹事上身。九公主尊贵如此,尚且能被人害到如此地步,说明背后之人必定势力强大,钟离一介草民,实在不想惹祸上身,还望皇上谅解。”花溪叠十分客气的说。

南宫易眉头微皱,他知道钟离说的都是实话,况且钟离一向不为皇家人医治,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可,可九儿的一生,就这么毁了吗…

“不过…既然喝了皇上的茶,也不好就这么走了。”花溪叠眯起好看的眼睛,目光停留在周贵妃身上,“我看这位贵妃面色有些苍白,有气血亏损之象,若皇上不介意,钟离便为贵妃把把脉,以表对陛下的感激。”

周贵妃的脸色有些阴沉。

“也好,能得钟离公子亲自把脉,也算是极大的福气了。”南宫易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回头对周贵妃道:“你带钟离公子去后殿,朕还有些事要处理,就先走了。”

“恭送陛下。”

望着南宫易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皇贵妃懒懒的起身,“既然钟离公子不肯为九儿医治,那本宫便先带九公主回安喜宫了。”她看了一眼上官素衣,“今日有些晚了,你早些和世子回府,就不必来安喜宫伴读了。”

“是,恭送皇贵妃。”上官素衣起身施礼。

“淑慎,你先回宫去。”南宫易一走,周贵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她一边吩咐周淑慎离开,一边冷冷的看着花溪叠,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钟离公子,请吧。”花溪叠起身,唇边笑意浓浓,“多谢贵妃。”

上官素衣和梁穆清一起走出了偏殿。她回头望着花溪叠消失的方向,低头沉思了半晌,方才抬头对梁穆清说道:“世子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一下钟离公子,有点事想和他说。”梁穆清转头看着她,深邃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令她不敢久视:“你想求他救九公主?”

上官素衣微微一愣,然后低了头小声道:“嗯。”

“你不是恨皇上吗?她可是皇上的女儿。原来你口中的仇恨,也不过说说而已啊。”梁穆清语带嘲讽。

“我只是觉得…九公主很可怜。”她咬紧了嘴唇。

“钟离已经帮了你一次了,他若再帮你,你岂不是欠他更多?”梁穆清步步紧逼。

“…我会还上的。”

“还?”梁穆清转过身来,冷冷的看着上官素衣,“你拿什么还?以身相许吗?”

“啊?”上官素衣惊异的抬起头来。

“你最好别忘了你的身份。”他一字一顿的说,每个字似乎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别忘了是谁容你到今天。”说完,他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上官素衣愣在原地:他什么意思?他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和花溪叠走的太近吗?

她细细的琢磨着梁穆清刚刚的话,最终得出来一个她自己都吓了一跳的结论:

他,吃醋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刚刚那个冷冷的表情,分明是威胁,哪里是吃醋。

她立刻否定了自己这个疯狂的想法。她抬头看去,偏殿旁的院子里,有一处小小的池塘,池塘中有几朵荷花零星的开着,在这繁华夏日里竟显得有些寂寥。池塘旁架了一架红木雕漆的秋千,她立刻欣喜的跑了过去,坐在秋千上微微的荡着,等着花溪叠出来。

从前,她最爱荡秋千了。

她想起以前在宫中的日子,碧云宫后院的那架秋千,几乎成了她的专属。她最爱在一个有风的午后,迎着日光荡起秋千,她的长发在风中尽数扬起,带着几分慵懒落在她的肩头。天边云朵清明,碧空如洗,她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阳光透过树影落在她那清水出芙蓉的姣好面容上。她的额头微微出汗,这时总会有一把伞遮在她的头上…

正想着,她突然觉得头顶一暗,不由得回过头去。

他正撑伞站在她的身后。

她怔怔的看着他,他一身玄黄色罗衣在阳光下显得愈发耀眼。

“秋千细腰女,摇曳逐风斜…”他口中念着,手里的伞又朝她倾了几分。

她依旧看着他。她想起每次她跑出去荡秋千,他总含笑站在自己身后,手中一柄伞为她遮住头顶的日光。她假装没看见他,他便扔了伞,温热的手轻轻的抱住她纤细的腰肢:

“秋千细腰女,摇曳逐风斜…衣儿,你真美…”

她蓦然惊醒,推开那把伞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冷冷的看着他:“你来干什么?”

江苏醒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似乎要将她的每一寸肌肤都刻入自己的眼中,他的笑容苦涩,沉默良久,他终于开口:“衣儿,我…”

“请叫我世子妃,太子殿下。”她将太子两个字咬的极重,几乎快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江苏醒恍若未闻,他看着上官素衣完好如初的脸,怔怔的伸手想要抚摸:“真好,你的脸好了,真好…”

“别碰我!”上官素衣狠狠的拍开他的手。“怎么,我的脸好了,殿下似乎很不开心?”

“怎么会?”江苏醒慌忙解释,“衣儿,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我时时刻刻都在后悔…”

“后悔什么?”上官素衣提高了音量,眼神冰冷,“后悔当日你那剑上断筋散涂的不够多?”

“你在说什么?”江苏醒愣了愣,“断筋散?我的剑上有断筋散?”

“你还在装傻?”上官素衣指了指自己的脸,“知道我的脸为何医不好么?你自己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的很!”

“衣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江苏醒神色凄苦,完全不似白日里那个气度尊贵的太子,他上前一步抓住上官素衣的手,好看的眼睛里已经快要泛起水光:“衣儿,跟我走吧,如今父皇已经退位,再也没有人可以阻拦我娶你了。跟我回北国吧衣儿,等我做了皇上,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了…”

“放手!”上官素衣狠狠的甩开他的手。

“衣儿…”江苏醒仍然怔怔的看着她。

上官素衣看着江苏醒微微颤抖的嘴唇,心口突然一阵莫名的绞痛。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个了断了,眼前这个她曾用尽了全力去喜欢的少年,她不敢确信,她不会心软。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江苏醒,语气竟是出奇的平静:“我只问你一句话…你到底,对我有没有过一点的真心?”

江苏醒愣了愣,显然没有想到,这一年的时光过去,她最在意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他只犹豫了一秒钟,上官素衣却已觉得心如死灰。她闭上眼睛转过身去,那一瞬间她似乎听到了心碎裂的声音。

“你走吧,我们从此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

“衣儿…”两行清泪慢慢的顺着他的脸滑落。

“滚!”上官素衣终于爆发出一声大吼,她扶着秋千蹲下身去,心口已痛的令她窒息。

身后的人沉默的片刻,还是转身离开了。待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身后,她终于忍不住,跌坐在地上,狠狠的哭了出来。

她让他滚,只不过是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

她想让那个恣意欢笑的上官素衣永远的留在他的心里。

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落在她衣袖上天蓝色的花纹里,朦胧之中似乎晕染开了浅浅的湖光水色。

对面不远处,一株株枝叶繁茂的树投下浓密的树荫,梁穆清隐在一株树后,看着上官素衣的背影,眉头紧皱。他就那样默默的看着那个哭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少女,良久,才转身离去。

“太子殿下!”江苏醒刚离开没多远,一个侍卫就从他身后追了上来,他看见江苏醒脸上竟挂着两道清浅的泪痕,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突然像明白了什么似的安慰道:“太子殿下,为了她不值得…”

“阿若,她还轮不到你来评价。”江苏醒的语气瞬间变冷。

“是,属下知错了。”阿若慌忙低头。

江苏醒突然转过身冷冷的盯着阿若的眼睛:“阿若,你是父皇身边的人,一年前是你跟着我来到南国…”他用食指狠狠的抬起阿若的下巴,眼睛红的吓人:“那把剑,是你给我的,那上面有什么,你心里清楚吧?”

阿若脸上一僵,立刻跪倒在地:“太子饶命,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他指尖用力,几乎要将阿若的下巴捏碎:“奉…父皇的命么?”

阿若瑟瑟发抖,却仍旧默不作声。

江苏醒再度用力,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那把剑…那把剑确实是陛下让属下给您的,陛下说,剑上,剑上涂了断筋散…陛下怕您下不去手,您知道的,断筋散这东西,一旦沾上,便会令人伤口无法愈合,稍微深一点儿的伤口都会因为断筋散失血过多而死…”阿若仍在解释着什么,可江苏醒的脑中却已是空白一片。

原来父皇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就算他心软,只要被他那把剑刺过的人,都活不了。

他慢慢的松开手,眼神空洞的像烈日下干涸的荒漠。

梁穆清出了春明宫,绕过几处宫殿,往宫门走去。突然,他看见一个粉衣少女出现在前方的视野里,她背对着自己,来回踱着步,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他微微皱了皱眉,刚想转身换条路走,那少女却在他身后俏生生的唤道:“世子。”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少女快步跑到他面前,盈盈一拜:“小女子见过世子。”

“免礼。”他看都不看她,抬脚又要走。

“世子!”少女挡在他身前,一脸的楚楚可怜,“小女子丢了东西,不知可否劳烦世子帮忙找找。”

梁穆清抬眼看着她,眸光清冷如水。少女被他周身的清冷吓得脚步不稳,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是谁?”梁穆清终于开口。

少女似乎等这句话等了许久,立刻欣喜的答道:“小女子姓楚,名令仪。”

“原来是楚丞相的女儿。”梁穆清挑眉。

楚令仪低着头,脸上笑意浅浅,一脸的娇羞扭捏。

“既是楚丞相的女儿,本世子便唤几个人来帮你找找便是了。”他依旧面无表情,目光从楚令仪脸上挪开,大步往前走去。

“哎!世子,世子!”楚令仪不敢阻拦他,只得默默看着他走远,这才气的狠狠的跺了跺脚。她在这等了他快半个时辰了,可他似乎根本就不想和自己说话。楚令仪恨恨的咬了咬牙,心中暗道:急什么,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的…她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竟开心的笑了起来。

春明宫后殿。

周贵妃坐在桌边,一只手搭在桌上,纤细的手腕上垫着一方轻柔的帕子。花溪叠坐在她的对面,右手轻轻搭在周贵妃的脉上,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玉儿,你先出去。”周贵妃示意屋内唯一的一个婢女退下,屋内便只剩下她与花溪叠两人。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几乎可以听见脉搏跳动的声音。

“你竟能认出我来。”周贵妃终于先开了口,“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你才三岁。”

“十八年了。你的模样,竟还和那画像上不差分毫。”花溪叠微微闭了双目,手依旧停留在她的手腕上。

“凭我的身份,你不该对我尊重些么?”周贵妃冷眼看着他。

“尊重?”花溪叠亦是一声冷笑,“难道你现在还以为,你做的是对的吗?”

“我做的不对吗?”周贵妃的声音猛的提高了几分,“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他啊…等事成之后,我就能回到他的身边,我们一起度过余生…”

“真傻。”花溪叠手上用力,似乎想将她脉搏的躁动压下去,“你也算救过我的命,所以我才会和你说这些。你如今已不在他身边,你已经是别人的女人,就算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他,当你回到他身边时,你们还能回到过去么?”

“你不会明白的。”周贵妃摇了摇头,却沉默了。

花溪叠的手依旧停留在那里。

“你是不是看上那个上官素衣了?连那冰蚕丝扇都肯送她。”周贵妃转移了话题。

花溪叠没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她很有趣,不是么?”

“我劝你少管她的事,她的事棘手的很。”

“我看贵妃娘娘,还是管好自己吧。”花溪叠面容微冷。

气氛就这样又陷入了僵持。

风从半开着的雕花木窗里慢慢的吹进来,周贵妃手腕上那方帕子被吹的掀起了一个角。

花溪叠轻轻叹了口气,他抬头看着周贵妃,终是开口唤了一声:“徽宁姐姐。”

周贵妃一愣。

已是许久不曾有人唤过她的名字。

“趁他心里还有你,回去吧。他爱的是那个与他青梅竹马的周徽宁,而不是得尽恩宠的周贵妃。”

周贵妃低下头,眼睛里有种看不出的情绪。

“我既答应了他要助他得尽天下,我就绝不后悔。就算他真的不爱我了…我也算兑现了曾经的承诺。”她抬起头来,对着他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眼里却已含了泪水。

花溪叠没有说话。他的手指轻轻的从她的皓腕上移开,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那么…恭喜周贵妃,你有喜了。”

周贵妃蓦然抬起头来,眼泪在那一刻顺着她的眼角流下,滑过她已不再年轻的脸庞。

她轻轻的笑了。

屋门轻轻的打开,周贵妃慢慢的走出门去,天边的晚霞将她一身衣裙染的如火般明亮。花溪叠跟在她的身后,他看了一眼候在门外的宫女和太监,缓缓开口道:“还不快去告诉陛下…周贵妃有喜了。”

花溪叠离开后殿,一个人慢慢的走在偏殿旁的小路上。月光如水,洒在池塘上,在夜色中如一面铜镜般明亮。他一眼便看见上官素衣正坐在池塘旁的秋千上,正望着池塘中的荷花看的出神。他快步走到上官素衣的身后,伸手便蒙住了她的眼睛:“你猜猜,我是谁?”

上官素衣只是呆呆的坐着,没有任何反应。

花溪叠觉得有些不对,他慢慢的放开手,却看见上官素衣两只眼睛哭的红红的,脸上泪痕犹在。“怎么了?”他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红红的双眼,声音温润如玉。

“没什么。”她回过神来,抬手擦了擦脸上未干的眼泪,冲他硬挤出一个笑来。

他也没有多问,靠在她身旁的栏杆上笑道:“是不是等我等的急了,都急哭了?”“胡说什么呢。”上官素衣扑哧一笑,转过头来瞪着他。“说吧,找我什么事?”月光映在他如玉的面容上,显得清透无比。

“我是想着…你真的…真的不能救九公主吗?”她犹豫了半晌,小声问道。

花溪叠揉了揉她的头:“皇家的事,我不想参与过多。”

“我只是觉得…九公主很可怜。”她低头咬着嘴唇,“我看见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那双眼睛里藏着的情绪,跟我很像。”

花溪叠俯下身来看着她:“我虽然不能出手,可是还有你呀。”

“我?”上官素衣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花溪叠笑笑:“我可以传授你一些医术,等你学会了,不就可以自己医治九公主了吗?”

上官素衣被他这云淡风轻的语气惊的直接从秋千上跳下来:“开玩笑吧?那么多名医都治不好九公主,我学几天,就可以了?”

花溪叠揉着她的头把她按回秋千上去:“你那么聪明,当然可以啦。而且…”

“而且什么?”

“你有天下第一神医做师父,还怕学不会吗?”他笑的有些无赖。

“你…”上官素衣一时无言以对。

“改日我给你送些医书过去,你可要好好学,九公主的下半辈子,就靠你了呢。”他无视上官素衣瞪着他的眼神,转身离去,唇边的笑意温柔如白月光。

江苏醒负手站在院中,夜色渐浓,万物都归于静谧,一弯圆月隐在几片薄云之中。他静静的看着远处,微冷的风拂过他修长的脖颈。突然,他的肩上一片温热,一件外袍轻轻的搭在他身上。他回头,面前的少女一身明黄色水仙裙,妆容精致,头上一支银簪坠着和田玉的玉坠,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夜深了,太子殿下,还是回屋休息吧。”她凝视着他的脸,在月光下如一尊完美的雕塑。

“公主殿下,不也没有休息么?”他转身,脸上淡淡的,看不出表情。

周淑慎没有说话,她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唇,他的一切…他的一切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月光之下,如梦一般,似真似幻。

“公主殿下深夜来此,不太合适吧。”江苏醒拿开肩上的外袍。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周淑慎的眼睛里笼着一层薄薄的水光,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一年前的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们…”

“公主殿下深夜私会北国太子,若是陛下知道,不太好吧?”江苏醒显然不愿意提起一年前的事,他的语气骤然冷了下来,甚至带了几分威胁。

“母妃有喜了,父皇正陪在她宫里,现在整个皇宫都围着母妃的幽香殿转,哪里会有人想到我。”周淑慎扯开一个僵硬的笑。

“既是如此,公主不是更应该陪在贵妃身边么?”他似乎不愿意再和她多说一句话,转身朝屋内走去,“夜深了,苏醒告辞。”

周淑慎站在院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漫天月光洒在她的身上,衬的她的脸苍白如雪。

她想起第一次看见江苏醒的时候,是素衣与他大婚的前一天。她抱着织锦阁刚为素衣做好的嫁衣风风火火的跑进素衣的房间,却看见他正坐在素衣的房中,闲闲的翻看着一本茶经。她抱着嫁衣错愕的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他站起身,手中犹自拿着那本茶经,朝她投来一个疑惑的目光。“呃…我,我叫周淑慎,父皇让我把做好的嫁衣拿给素衣姐姐…”她的眼中满是江苏醒温柔的眉眼,说话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原来是淑慎公主,苏醒失敬了。”他走过来轻轻的接过嫁衣。

苏醒。

她默默的记住了这个名字,这个如他面容一样令人难以忘怀的名字。

“终温且惠,淑慎其身…我终于,还是做了件无法挽回的事啊。”她轻轻的叹息,一滴眼泪在她睫毛眨动的瞬间掉落下来。

月襄宫。

皇贵妃斜倚在榻上,浅红的纱帐软软的垂落在地。她闭目养神,口中闲闲的问道:“给周贵妃准备的礼物送去了吗?”

“送去了,幽香殿如今可热闹着呢。”一旁的婢女玲珑一边为皇贵妃扇着扇子,一边答道。

皇贵妃轻轻的冷哼一声,微闭的美目慢慢睁开:“想不到她的肚子还挺争气。皇上几年来除了两个公主再无所出,这个孩子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了。”

“皇贵妃不必担忧,皇上到底还是更疼爱您些。”玲珑连忙安慰道。

“那倒也是。”这话她似乎很受用,绽开一个极其温柔的笑来。

“皇贵妃,外头有人求见,是…炽凰山庄的洛庄主。”门外宫女的声音传进屋内,皇贵妃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殆尽。

她慢慢的坐起身来,看着门口的方向:“玲珑,你先下去,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玲珑应声退下。

她看着那个女人脸带笑意的走到她面前,不等她招呼便坐在了榻前的红檀木桌旁。“你来干什么?”她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眼神中带着警惕。

“怎么,如今成了皇贵妃,就不想见我了么?”洛凰一声轻笑,身子倚在身后的椅子里,一脸的嘲讽。

“你若还是为了上次那件事,我觉得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她冷冷的看着洛凰。

“皇贵妃还真是忘恩负义啊。别忘了,没有我,你当初能见到皇上么?”洛凰食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眼神里带着挑衅。

“你别得寸进尺!”皇贵妃终于忍不住了,声音拔高了几度道:“要不是为了报答你,我会帮你跟皇家做生意?没有我,你们炽凰山庄能跟皇家搭上一点边么?”

“哟,一口一个你们炽凰山庄,这进了皇家的门,倒把自己跟炽凰山庄撇的干干净净了。”洛凰冷笑,“洛襄…别忘了,你还得叫我一声义姐呢!”

“闭嘴!”皇贵妃猛的站起身,死死的盯着洛凰,“我姓郑,不姓洛!”

“郑襄也好,洛襄也罢,我只希望你还记得,是谁送你到陛下的身边。”洛凰不怒反笑。

郑襄狠狠的盯着她,眼神里没有一点怯意:“我说过,想让我帮你们控制皇家,不可能!”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洛凰拿起茶杯喝了一口,一脸惬意,“我不会伤害陛下一丝一毫。只要你答应,等你怀了皇子,我就会助他成为太子,再逼皇上退位传位于他。到那时,你是我们的人,皇上也是我们的人,整个南国的天下…就都在炽凰山庄的掌控之中了。”

“我不会答应的。”郑襄咬着嘴唇,声音却异常清晰:“这天下是他的天下,我只想安安稳稳做他的女人,更不想让我的孩子卷入争斗之中。”

“真是不识好歹啊。”洛凰站起身来,望了望窗外,突然笑了笑道:“你这宫,是叫月襄宫吧?”

“关你何事。这可是皇上用我的名字特意命名的,除了我,无人再有这样的恩宠。”郑襄眼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洛凰没再接话。“这件事不急,我会给你时间慢慢考虑,等你想见我的时候,按庄里的老规矩就行了。”她走出房门,穿过院中的回廊,直到走出月襄宫的正门,她才转过身来抬头看着宫门上方朱红色的牌匾:

月襄宫。

她冷冷一笑,转身离去。

上官素衣骑着那匹曼珠沙华,回到世子府时已是深夜。她前脚刚迈进西苑的大门,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苏诀那张欠抽的脸便出现了在她的眼前:“世子妃,世子让我来告诉你,明早去东苑与他一同用膳,见一见王爷和王妃。”

上官素衣瞪着他:“谁让你进来的?”

苏诀讪笑道:“我这不是急着来告诉你…”

“你可以滚了。”上官素衣就差没一脚把苏诀踹出去了。

“世子还吩咐了…”

“我最后说一遍,你可以滚了。”上官素衣双手抱胸,斜睨着苏诀,眼里杀气升腾。

苏诀转身就跑,“真是的,就不能温柔一点吗,一天天的就知道吓唬我…”他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出了西苑的大门。

上官素衣走到床前,准备换身衣服躺下休息,她的手刚刚解开系在腰间的绦带,只听得身后一阵细微的风声,未等她反应过来,颈间已是一凉。

她不动声色的把手从腰间挪开,慢慢的回过头去。

梁穆清正冷冷的看着她,手中一把冰冷的剑抵在她白皙的脖颈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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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85年1月1日,一款由风雪公司耗费五年时间和心血打造的VR设备RPG游戏《魂契》正式公测,该游戏还未开放便已经备受瞩目。开服仅仅一个小时,便吸引几千万玩家游玩测评,许多大V,高玩以最快的速度发布了各种视频,但无一例外全部是好评。一时之间风头无两,甚至被诸多游戏玩家誉为“最有可能在世界口碑上超越LOL的游戏”。并且在随后的当天内世界各国的服务器陆续开放供各国游玩。不出三天,风靡全球的魂契注册人数已经达到两亿这个数字,并且在之后的时间里持续增长,仅刚出一月,全球在线玩家达十亿人,创造了网游界有史以来以来游戏玩家增长最快的游戏这一记录。不久后,各个国区代理商开放国区限制,并在主办方授意下联合创办了联盟,并且举行了《魂契》第一届职业比赛。而那个原本在看台下不起眼的男孩,却在最终站在了这个游戏的顶峰,无人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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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朝穿越成十八线演员!没演技怎么办?急,在线等!朋友,宫斗手游系统了解下,送娘娘飞上枝头当影后,成为超级大明星!影后皇后都是后,归咱管!女主:为什么会有月老恋爱任务?走开走开,你们这些讨厌的桃花运!作为自己的事业粉!坚决拒绝!等一下,老板,你是说想要我当老板娘?可以自己给自己造饼,组剧,报奖项!走上人生巅峰!这个,我觉得可以考虑下……女主唐菲,非酋穿越成欧皇,躺在超星卡的海洋里发出感叹:抽卡使我快落啊~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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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神元神子

    神元神子

    神元代有妖孽出,各领风骚数百年。瑶池圣地数万年来天赋最高的神子龙玉腾因与九幽圣地神女结为道侣,为世俗所不容,被三大圣地设计。神元历九万五千七百二十一年,瑶池圣地数万年来天赋最高的神子,龙玉腾,陨!瑶池神子以玄功之妙,护得一丝元神,重塑肉身,以江河为名再次踏上登顶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