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的苏诀,正端着那道圣旨一脸惊恐的站在西苑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他奉梁穆清之命来把圣旨拿给上官素衣,刚走到西苑门口,便看见一身白衣的上官素衣正坐在院中的树下,手中拿着一方素白的绢帕,正仔细的擦拭着放在腿上的剑。“你……你想干什么?”经历过昨天的火烧房子事件后,苏诀已经确信,眼前这个女子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都有可能干的出来,所以他一脸警惕的站在门口看着上官素衣。
上官素衣微微抬眸,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怎么,你瞎吗?擦剑看不出来?”面纱遮住了她的脸,所以苏诀无法判断此刻她脸上的表情,只得继续在门口徘徊,口中嘟囔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打不过你,你可要冷静点,别杀我啊……”
“说什么鬼话呢!”上官素衣又好气又好笑的把剑递给身后的紫嫱,站起身来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拿给我看看。”苏诀只得硬着头皮把圣旨递到她手里,末了还不忘腆着脸加了一句:“是世子让我送来的,不关我的事。”
上官素衣看完圣旨,早已在心底里把梁穆清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他不能让皇上发现他的脸根本就没有毁的事实,自然不能在人前露面——所以,他要她上官素衣替他出马。
他也太看得起我了吧?她恨恨的捏紧了圣旨,忍不住骂道:“简直无耻!”苏诀听得她居然大骂梁穆清,自己也慌了,仿佛刚才的话是他骂的一般,赶紧比了个嘘的手势,“小点声小点声!”他苏诀在梁府这几年,还真就没见过哪个不怕死的敢骂梁穆清。而眼前则个女人,不仅骂了,还骂得很大声。
“回去告诉他,这件事我会替他办好。”生气又怎样,她不得不替他出面,她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想在梁府活下去,就必须要让梁穆清看到她的价值。“即刻备马车,我要进宫。”
梁穆清刚跨进房门,苏诀便一五一十的把西苑的事情告诉了他。生死阁不肯卖上官素衣的消息,他心里本就疑虑重重,又听苏诀如此说,那份怀疑便又深了几分。“闺中女子,是绝不会习武的。况且那日我与她交过手,察觉到她内力深厚,只是不知为何无法使用全部。只怕她的真正身世,应是江湖上的人。”梁穆清沉吟半晌方才开口,“这几日,你要好好盯紧她。”
而另一边,梁府接旨的消息传到御书房,南宫易大悦,心想这回你梁穆清可躲不掉了。岂料不出半个时辰,梁府便来人了——来的人不是南宫易想见到的梁穆清,却是他刚刚塞进梁府的上官素衣。上官素衣进宫之后,便去找了负责此事的李周,说想见见那几个抓到的密探。李周倒也没有隐瞒,直接告诉她那几个密探早已服毒自尽,如今只有尸体还停在大牢旁边的小屋里。上官素衣当即命侍卫带路,她要亲自去查看尸体。
李周目瞪口呆的看着上官素衣,只见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便走进了臭气熏天的停尸房。她伸手便掀开了遮在尸体上的白布,死去的几个女子年纪都不过二十,皆是七窍流血而死,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密探。李周掩住鼻子,强忍着恶心向前走了一步,好心提醒道:“世子妃,这些尸体我们都查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异常。”上官素衣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从怀中取出手帕,仔细的检查着尸体的每一处。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上官素衣终于缓缓起身。她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可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世子妃……”一直等在一旁的李周小心翼翼的开口,“若是没什么线索,属下便派人将这些身体处理了。”她有些不甘心的回眸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线索,就算做的再隐蔽,也终归会留下痕迹的啊。她俯下身,清冷的目光在三具尸体上徘徊。突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一具保存的最为完整的尸体身上,那女子的耳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凑近一看,竟是一处纹身,是一朵极小极小的红色牡丹,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这图案她总觉得在哪见过,一时半会却也想不起来。她又走到其他两具尸体旁看了看,果然,她们的耳后都有一朵红色的牡丹花。这绝不是巧合,应该是某种组织身份的象征。她盯着那图案看了许久,终于转头向李周道:“李大人,你过来看一下。”她把那处极小的纹身指给李周看,“这图案,你可在哪见过?”李周明显的愣了一下,这几具尸体他昨天带着手下翻来覆去的检查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没想到今天还真的被这个小小的女子发现了一处细节。“这图案,属下确实不曾见过。”李周摇了摇头,“一般的女子是不会在身上纹这种图案的,只有青楼女子才会在身上纹这么妖娆的花。”青楼?上官素衣猛然抬起头来,李周说的有道理,寻常的女子是不会纹这些风流图案在身上的,而如今京城里有名的青楼,也就只有两三处而已。沉吟半晌,她转头对李周说道:“那就劳烦大人去查一查京城里这几处青楼,有没有哪一处是以牡丹花纹身为身份象征的。”她轻轻的拂了拂手帕表面上的灰尘,然后收进怀中,眼神略略地扫过面前的一众侍卫,“若有消息,还望李大人即刻到梁府告知于我,素衣先回府了。”“世子妃慢走。”李周慌忙迎上去,命手下护送上官素衣出宫。
不得不承认李周的办事效率相当的快,上官素衣刚回到梁府没多久,梁府的侍卫便来到西苑门口禀告,说李周李大人亲临梁府,正在门口等她。待她来到门口时,李周立刻一脸欣喜的迎了上来,眼里也没有了初见时的戒备,而是满满的欣赏和敬佩,“果然不出世子妃所料,已经查明那种纹身是落红院独有的,每个进入落红院的女子都会被纹上这种花纹,花的大小则代表着在落红院内地位的高低。”“除了这个,还有没有查到些什么?”上官素衣略微皱眉,看着李周问道。“明日午时,落红院会举办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选出今年的花魁,到时各界权贵都会前来,女眷也可以进入落红院观看。”说到这儿,李周上前一步,低声道:“想必世子妃也清楚,这是我们动手的最好时机。”上官素衣何尝不清楚,只是若要动手,她势必要进入落红院,而凭她跟梁穆清现在的关系,想动用梁府的侍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你应该已经禀告皇上了吧?”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把算盘打到南宫易头上,“明日我会以世子妃的身份进入落红院,时机一到,我便摔杯为号。”她冷冷的看着李周,“回去告诉皇上,我会为他一举扫平落红院,还劳烦他,能保我不死。”这话说的再明显不过,落红院内究竟藏了多少密探谁也不知道,到时定是凶险异常,她一个小小的女子,该如何自保?“世子妃说笑了,世子妃身份尊贵,属下定当以世子妃的安危为首要任务。”李周讪讪的笑着,这个女子说话总是带着一股凌厉的气势,他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别以为我不知道皇上的心思。”她一声冷哼,“只不过明日只有我能深入落红院,也只有我能把握最佳的动手时机,若是我死了,你们怕是也成功不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当李周把上官素衣的话一字不差的禀告给南宫易时,南宫易却皱紧了眉头。李周见状,只得上前一步道:“皇上,世子妃说的有道理,若是不保她,我们很难成功。”“谁说朕一定要成功了?”南宫易突然微微一笑,回过神来看着李周,“明日你带着御林军在落红院外埋伏,闯入之后能杀多少就杀多少,切记,不要管上官素衣的死活。”“皇上的意思是……”“她摔杯之后,必定会暴露自己,只要我们不管她,她总会死于那些密探之手。”他看着李周,唇边露出一抹得意的微笑,“简单的说……就是过河拆桥。”“皇上,恕属下多嘴,您为何……一定要置她于死地?”李周是真的不明白,不是已经赦免了她,又为她赐婚世子,那些恩怨,皇上不是都已经放下了吗?
“你不明白。这个女子,留不得。”南宫易幽幽的叹了口气,“还记得两年前,上官氏还为朕所用的时候吗?那时候南国与西武常年征战,边疆百姓民不聊生,朕的大臣们献计无数也束手无策。是她为朕献计,在西武与南国边境设一驿站,供给西武丝绸锦缎等名贵之物,自此与西武通以商贸往来,以定西武民心。此等计策,竟是她一个小小女子想出来的。”南宫易站起身,负手立于桌前,“一年前,朕又以她为由将上官氏连根拔起,她恨朕,朕是知道的。朕本想借梁穆清之手除掉她,却不想她竟能在梁府安然无恙。朕不想她为梁穆清所用,所以,只能除掉她。”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上官素衣对他的恨,所以,他绝不能给上官素衣任何报仇的机会,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之而后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