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京城说平静也平静,边关没有传来战事,国库没有空虚,百姓的日子倒也圆满,但是,说不平静也不平静,大皇子因结党营私被圣上贬为庶人,传闻睿王府的清泉夫人因刺杀走失,同样让人乐道的,还有流家少公子看上了刑部大人的小妾引来了不少纠纷,百里家的小姐重回京城,王孙公子求亲的不计其数,百里小姐却道早已寄情于他人,奈何,故人已去,只余红颜空等。
这一件件,一幕幕,无一不是人们饭后的谈资,分不清真假,也没有必要分清真假,本就和他们无关,不过是打发些无聊的时日,慰藉着空虚的心灵。
此时,卓归尘正站在清泉院的湖边,一身华服显得他俊逸非凡,青丝被微风吹起,说不清是风冷还是人的心冷,修长高挑的背影越发寂寥,让人心疼。
玲珑走上前,为卓归尘拿出一件披风,玲珑踮起脚尖将衣服搭在卓归尘的肩膀上,不待卓归尘再说话,玲珑又极有分寸地退了两步,然后恭敬地说道,“王爷,宫里来车了。”
卓归尘将视线从湖水落在玲珑身上,而后又慢慢挪开,带了些漫不经心的意味,“钟艾,在钟家并不受人待见吧,就连你,也不是心甘情愿的侍奉。”
玲珑秀气的眉头皱了皱,声音如清风拂面,不骄不躁,“六小姐,让人……指不出她的优点。”
卓归尘没有否认她的话,静默了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身,深邃的双眸带了看透人心的魔力,“可是,却也指不出她的缺点,不是?”
玲珑听到这话,心里的疑虑加大,她曾想过千百遍,为什么会是钟艾,却未曾料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不愿就这样将呼之欲出的答案吞进腹中,玲珑还是鼓起勇气,虽然不敢看他,却还是提高了音量,“今天,会是小姐最大的缺点。”
卓归尘的眼神迅速地暗了下去,却还是很快恢复了正常,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弧度,“玲珑,你自认比别人通透,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可是你不要忘了,再怎么不喜,她终究是你的主子,以下犯上,不会有什么好果子的,今日,看在你据实以告的份上,本王就给你留个情面,要是下次……你自己看着办吧。”卓归尘紧抿的薄唇轻启,却毫无温度。
在转身的时候,卓归尘还是顿了顿,以一种卓然认真的姿态,像是在对着全世界宣告,“还有一点,你错了,这个世界,没有谁的眼睛,比她更干净清澈。”
玲珑低着头,紧咬着嘴唇,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力气回答那声诺,眼里的倔强却埋藏在低头的刹那,不曾因为被责骂减少半分,她后来才缓缓地抬起了头,不远处,是深宇和睿王的身影,那个蔚蓝的背影,和蓝天合二为一,美得不可方物。
再转头,却看到了诗情笑容满面地对自己招手,玲珑自嘲的笑了笑,看来这世界上,自以为是的傻瓜并不少。
脸上是浅浅的笑容,“我帮你把这些送回房里吧。”
“啊,真是谢谢了。”轻快的声音传来,俏皮而美好。
“不用这么客气,大家相互照顾都是应该的。”这是谁的声音,这么好听,却又这么难听,因为,未曾有心。
“玲珑,你真好,和夫人一样是个好人呢。”
是么,玲珑在心里冷笑,谁好谁坏,哪那么容易区分?
“主子,我们真的不用……”深宇还是有些担心,虽说流言在睿王府和流家的势力下淡了许多,但是明眼人都知道,今天就是证明事实最好的时机,如果钟艾没有出现的话,那么,后果……
卓归尘侧头看他,深宇比卓归尘矮不了多少,但是这个角度来看,卓归尘身上的凌厉气息,倒叫深宇感到一丝无法动弹的压迫感,“深宇,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逼迫我们做不想做的事,也没有人可以强迫我们承认不想承认的事,你懂么?”再不是昔日失去了母妃眷顾的娃娃,只会在宫闱中苦苦等待着父皇的垂怜,当他长大,他便告诉自己,没有人可以强迫你了,无论是什么……
“属下明白。”深宇感觉到了王爷的情感,只觉得眼眶一热,不知道是因为那句‘我们’,还是卓归尘目光里不曾掩埋的关切。
“你只需要,和从前一样,相信本王。”上马车前,卓归尘留下这一句,然后转身进了马车,不曾再言。
怎么会不相信呢?这么多年,王爷不仅仅只是王爷,不仅仅只是主子,更多的是一种信仰,人为信仰而活呀…….
皇宫永远是天地间最为奢侈豪华的地方,皇帝永远是最大的掌财者,泱泱天朝,百年立国,朱红色的砖墙,巍峨的城墙,笔挺的士兵,象征着权力和威严的石狮,经过浩荡威仪的正殿,穿过了百花争艳的花园,弯弯折折,才来到了御花园。
卓归尘来的不早不晚,一些有辈分的嫔妃和圣上并未入座,入座的,是近日里意气风发的二皇子一派和受到牵连的七皇子和九皇子。
女眷一行人都坐在另一桌,大家都好奇的盯着卓归尘,确认只有卓归尘一人到场,大家的心思都有些复杂。
看到卓归尘只身一人,二皇子拿着茶杯的笑脸越发的拉大,眼底的笑意更深,三皇子看到卓归尘,脸上的讽意不曾缩减半分,立即侧身道,“原来,民间所言并非虚假,五弟媳难道真是和别的男人跑了?”
卓归尘只是笑笑,并没有多大的感情波动,“难得三哥对小弟家事关心,回府后,我自会将三哥的问候告诉夫人,夫人定会感激不尽。”一言一行,让人看不出破绽。
三皇子看到占不到什么便宜,只是闷闷的哼了句,“随你。”
卓归尘不再理会三皇子的眸光,将二皇子的笑意收纳眼底,坐在六皇子旁边,侧身问道,“六弟,可将事情处理好了?”不同于三皇子的嘲讽,卓归尘的询问没有任何负面情结,六皇子有些不适,却还是点点头,“近日里好了许多,天灾人祸,总是在所难免。”
卓归尘将眼光移开,声音平淡如水,“六弟说的极是,是福是祸,不探究哪能简单定论。”看到十一的身影,卓归尘点头致意,看到十一成熟黝黑的面庞,卓归尘的面色有些复杂,十一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据说是今早才回宫,还不曾好好休息,便赶来这个宴会,眼里的疲惫不难看出,却被主人尽力掩藏……果然是历练了,长大了…….因为年龄和辈分,十一坐在最下桌,时不时和九皇子谈些话。
说话间,已有宦官来报,“皇上驾到,皇后驾到。”
“雨贵妃,和贵妃,采贵妃到。”
众人皆是起身行礼,皇帝的声音听起来已比以往好了许多,皇帝淡淡的说道,“既然是家宴,就无需拘束,大家都放松些。”
众人领命,大家才抬起头,看到皇上的脸色平和,不少人都松了口气,皇帝扫视了一眼,皱眉道,“这家眷可都到了?”
不待众人回答,皇后的声音便传来,“依臣妾来看,只有新进的清泉夫人未到了。”皇后的容貌并不是十分出色,但是却有种浑然天成的母仪之范,一身红色锦衣,衬得她雍容华贵,她有双精明的眼睛,即使经过岁月的痕迹和雕刻,都不曾抹去她眼里的防备和算计。
皇帝听了之后,直皱了眉头,他的眼神凌厉地盯着卓归尘,“五子,你怎么解释?”
卓归尘丝毫没有半点慌乱,只是从容地答道,“睿王府来了刺客,夫人受到了惊吓,生了场大病,太医说要静养,出于这样的考量,儿臣自作主张,并未将夫人带来,还请父皇见谅。”
“你以为就凭你一面之词堵得住悠悠之口?”皇帝没有半点要退却的意思,依旧严肃的审问,吓得女眷中的女子大气不敢出。“民间都传疯了,你不出面澄清,还一味的庇护,你可知道你损害的是皇家的威严?”
卓归尘直视着皇帝的眼眸,不卑不亢的回答,“儿臣认为清者自清,没有必要为莫须有的罪名所累,谈及到皇家威严,儿臣认为那些故意捏造事实的人更是不安好心,有待严惩。”四两拨千斤,轻轻松松地将话题一转。
皇帝瞪了卓归尘许久,似乎要将卓归尘看穿,才扭头道,“这事情,稍后再议,传膳。”
卓归尘对上十一关心的眸子,对以安慰一笑,便站在一旁,听皇帝的稍后发落,这时候,一直沉默的雨贵妃突然发言了,“睿王娶的清泉夫人可是臣妾的亲妹妹呐,妹妹生病,姐姐于情于礼都要慰问一番的,家宴结束后,臣妾派些人送些滋补的过去?”
这话,钟雨却是对着皇帝说的,皇帝皱眉似在深思着什么,这时候,近日小产的和贵妃淡淡道,“怎么样也是姐姐的一番心意,圣上就许了吧。”
“也让那使者见见清泉夫人,好让朕和皇后了解病情。”皇帝是什么人,全天下最老的狐狸,岂会让自己吃亏。
卓归尘没有什么太大的神色变化,和往常的淡漠无疑,让人看不出破绽,“儿臣谢恩。”
“一家人难得坐在一起,就不要这么约束,大家好好玩。”皇后环顾四周,这才缓缓地道,“在坐的女眷都是京城有名的大家闺秀和才女,这么个家宴,干坐着可不是个法儿,哀家和圣上商议,决定由男子来抽取签支,然后由女眷来表演,要是夺魁的话,哀家重重有赏。”
“若是没有家眷呢?”十一抬头问皇后,娃娃脸显得依旧可爱。
十一这话引得大家一阵哄笑,大家都知道十一是年纪最小的,皇后打量了一番,“若是没有女眷的,便由几位公主来抽签表演吧,若是输了,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这是富贵人家经常用的法子,目的就是才艺展示,兄弟之间相互攀比,然后认识到差距,然后激发竞争,由此循环,优胜劣汰。
二皇子面上依旧高傲,二皇子妃是京城有名的名媛,性格温婉,叫人跳不出毛病,琴棋书画样样拿得出手,这样的分配,这样的赛制,让人怀疑,是不是专门为了二皇子而备?大家都晓得近日里二皇子的风头正盛,连带三皇子走路都认为比别人高出了一节,皇后除了育有四公主之外,并无子嗣,因此拉拢二皇子不无可能,而且在这背后,还有一个坚强的后盾。
首先抽签的是二皇子,他抽取到的是一句话,咏梅诗。咏梅的诗并不少,这个题目也不难,但是要取巧制胜还得颇费些脑力,二皇子粗狂的面庞在看到二皇子妃轻轻点头之后,才柔和了下来,二皇子妃站起来,轻移莲步,气质非凡,她轻启红唇道,“雪落洗清明,韵致难留住。春来万物苏,魂逝余风骨。无意恋红尘,尽把芳香吐。待到群花笑,同雪归尘土。”
“好诗,好诗。”她的话音刚落,和贵妃清淡的容颜就绽放出一抹难平的笑意,“好一个无意恋红尘,尽把芳香吐。不愧是才女,二皇子好生福气。”
皇帝看到和贵妃面上的微笑,心情舒缓许多,便也赞道,“好一个清雅孤高如梅的女子,下面的你们可是要尽些心才好。”
三皇子也带了侧妃,其抽取的题目是楷书《颜子礼纪》选篇。颜子礼纪被认为是最有成就的楷书作品,大家闺秀一般都练得是这种楷书,秀气婉约,不失灵气,三皇子面上一片喜气洋洋。
接下来的六皇子,九皇子,都抽取了题目,其妃子虽无亮点但是也不可指摘,皇帝的面上都是笑意,对这个结果显然相当满意。
五皇子原本是应先于六皇子,九皇子的,但由于未带家眷,调至了后面,运气不好,偏偏抽到了一曲《羽衣舞》。这羽衣舞可是前朝最受欢迎的舞曲,传闻最受宠爱的佘贵妃便是凭借这舞牢牢捆住了当朝皇帝宗祖的心,一直流产为佳话,但因其年代久远,又音律复杂,步调繁多,极少有人能够将这羽衣舞完整的诠释,到如今,便是极难见到。
卓归尘看到七公主公主眼里的黯然和歉疚,无所谓的笑了笑,俊逸的面庞看不出其他的神色,“回父皇,儿臣……”
这在此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让人如沐清风,精神一震,大家皆好奇的出头探望,在不远处的草地上,看到了白衣翩翩的沐言和盛装打扮的钟艾。
沐言闭着眼睛,手指灵活的弹奏着曲子,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置身于尘世之外,突然,他睁开清秀的眸子,和钟艾对视,然后浅笑,音律大变,忽高忽低,配合着钟艾的舞姿,仿若天作之合。
大家的面色都有些诧异,这样的曲调,这样完整的曲调,不是从前代流传的片段,不是老人眼中的回忆,是眼睁睁呈现于视线之内的……这种绝美,这种源自于心灵对美的憧憬和向往,被深深勾起,不可思议之间,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时间。
钟艾的身形矫捷,随着琴声扭动,无论是手,无论是脚,无论是眼睛,都在诠释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钟艾的面色有些苍白,大家都相信她是大病初愈,这样的舞曲,更像是用生命在舞动,舞动着不完美的生活。
音乐的纯粹和干净,音律的完美和准确,音阶的把握和感情的积淀……这无疑是世间最好的琴师,因为他不仅握有着最为熟练的技巧,还掌控着人心,用音乐掌控人心,用音乐控制感情,他和钟艾也无疑是最好的合作者,钟艾的每一步都和他的音阶无比契合,仿佛是本该如此的原始姿态,钟艾在草地上,在花丛中,翩翩而飞,伴着音乐,伴着心灵的圣洁,最终,舞毕,琴音停。
钟艾挪着舞步,跪在皇帝面前,眼神清澈,声音温润,“钟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拜见雨贵妃,和贵妃,采贵妃。”
皇帝的眼眸由不可置信的震惊到深不可测的注视,他只是喃喃道,“到底是她的女儿。”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大变,狠狠地瞪着钟艾。
卓归尘看着眼前的身影,眼眸中有太多复杂的情感一闪而逝,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情感,也不知道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充实着自己的内心,因为,她还是回来了,还是在他身边。
倒是一直沉默的采贵妃上前,静静扶起钟艾,声音温软,是典型的南方女子特有的风情,“好一个玲珑的人儿,好一首旷世名曲,好一只绝世名舞,今儿个我可是开了眼界,归尘呐,这样的女子,可要好好怜爱才行。”采贵妃拍了拍钟艾的手,眼里是不可忽视的柔情,这样的眸光熟悉陌生到钟艾下意识想要抗拒,察觉到钟艾的抵触,采贵妃有些征忪,却还是很快的反应过来,轻轻笑道,并没有追究。
皇帝定定地看着钟艾许久,才问道,“为何来了不报?”
钟艾低着头,镇定自若,“钟艾原本身体不适,王爷不忍心钟艾颠簸,便让钟艾在府中休息,但思量再三,钟艾还是认为要来见见皇上皇后和诸位哥哥嫂嫂,所以,便自作主张,赶来时刚好听到王爷抽到的题目,便相邀了沐公子一行演奏,实在是钟艾唐突了。”一席话下来,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实在叫人不信服都难。
这是,面色难看的二皇子紧盯着钟艾,不怀好意的说道,“大家都知道闻名天下的沐言是琴师,可不是家臣。”
这话一出,大家的脸色都变了变,女眷中不少幸灾乐祸,不少惋惜讽刺的,但钟艾置若罔闻,只是轻轻笑道,“大家不知的是,江湖上的玉面圣手便是沐公子的师傅,近来钟艾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沐公子受王爷所托一直帮忙调养照看,也因身子没好全,沐公子才跟随前来。”
谁人不知江湖上的玉面圣手医术高强,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人,都说他没收过什么徒弟,哪料到,这时候,皇帝的心思转了转,“沐公子的才华,朕很是欣赏,不知沐公子有何打算?”
“沐言,一介布衣,只希望生于江湖,死于江湖,除此之外,别无他求。”沐言瘦削的身体散发着强大的光晕,浑身有着一种宁和的气质,这样的人,值得每一个人尊重的。
皇帝摸了摸胡子,便道,“如此,朕也不勉强,大家都归坐吧。”
钟艾娇小的面容浮现出苍白,卓归尘明显能感觉出她气息不稳,待到众人都转身之时,大步跨在钟艾身边,最终感慨,“你还是回来了。”
钟艾缄默不语,只是点点头,脸上微笑,带着出尘清晰的美好,卓归尘透过钟艾,看到了立在一旁抱着琴的沐言,俊朗的五官看不出什么情绪,一袭白衣在微风中显得遗世独立,卓归尘对他点头致意,方才携钟艾离去。
沐言看着钟艾和卓归尘离去的背影,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心里苦笑,离殇呐离殇,为一个女子做到这个地步,是说你高尚,还是说你无奈。
他记得今早便看到了离殇找到他,白皙的面庞汗滴流过,说务必要他帮忙,陪钟艾进宫,他错愕良多,然后问道,“那,赌约作甚?”
离殇绝世的容颜毫不犹豫道,“我从不在意,你在乎这些干什么?”
沐言几乎是心中一窒,然后笑道,温文尔雅,气质如莲,“你的事,我又岂会不帮?”
所以,他才来了这里,所以,他看到了这温馨的场景,深深的刺痛了他的心,他的眼。
不知是为谁而痛。明眼人都知道钟艾这样的女子是适合卓归尘的,温婉清丽,相较于离殇的绝色魅惑,卓归尘的淡然俊逸更为相称,那样的一对人,在日光的照耀下天作之合。
因为十一笑着认输,自称绝对超不过五嫂,才艺表演才最终结束,众人吃着点心,喝着酒,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如果抹去话里的唇枪舌剑,这副场景倒真像其乐融融的一家子。
偏偏帝王业,偏偏讽刺无比。
皇后看了皇帝一眼,这才慢慢开口道,“想必诸位都看了各位女眷的表演,大家心中都有了个底儿,话既然说出去了,就要排个高低上下,哀家和皇上商量了,这第一呀,莫过于睿王了,这一曲羽衣舞更是绝了,看清泉夫人面色苍白,病多半是没有好,睿王通透,娶了个识大雅的女子,这日后,妃子定了,想必也其乐融融。”
一席话下来,不知弯了多少道弯,在场的都是道行老高的狐狸,早就习以为常了,卓归尘看着眼邻桌的钟艾,才调转视线,缓缓开口,“这第一,当然应是由二嫂拿的,二嫂的才情,归尘自叹不如,至于夫人,这精彩还是请了人帮衬,拿了的话,实在也不在情理。”
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皇帝就开口道,“罢罢罢,不要就罢,这第一就由莞儿拿,奖品呢就由皇后给,清泉的话,身子没好就得再休养休养,内务府会拨些好药,这些时辰,朕也乏了,今日就到这止了吧。”
众人都面无异色,采贵妃坐在钟艾的身旁,对钟艾笑道,“若是无事的话,清泉常进宫来看本宫可好?”
这皇后对着采贵妃道,“妹妹可就不合常理了,这正牌姐姐不曾说话,你倒是来抢人了。”
采贵妃低了头微笑,雨贵妃走到采贵妃身边,“自家姐妹,哪用分得这么清?六妹自是会常进宫看诸位姐姐妹妹的。”
不理会这宫里的波涛暗涌,钟艾只觉得采贵妃是个难得真情的女子,压下心中的不适,面上展现出一个美好的微笑,“我会的。”
简单的言语,却是君子一诺,她定是懂得。
采贵妃这才满意地和皇上一同离去。二皇子的面色极是难看,直接无视这众人,抬头离去,三皇子狠狠地瞪了卓归尘一眼,才不满地离开,嘴里还喊着,“二哥,你等等我。”二皇子和三皇子的女眷紧跟其后,看到钟艾,面上都点头致意。
待到大家都离去时,七公主和八公主,十公主都想要拉着钟艾不走,哪知卓归尘面上一片坚毅之色,“夫人身体不好,自当要多多休息,公主们到别处寻乐子吧。”
十公主撇嘴笑道,“五哥真是偏心,这么多年,谁瞧见他对我们这么好过?”
七公主想了想,大声的回答,“这五哥对十一弟倒是无微不至,关心的紧。”大家一听都笑了。
十一听言,抱头喊道,“你们这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钟艾和卓归尘相携离开,看到沐言,钟艾淡然笑道,“沐言,谢谢。”真诚而圣洁,仿若当初见她在台上弹琴的模样。
沐言修长的身影看不真切却气质出尘,“夫人不用客气,沐言也是受人所托。”
卓归尘的面色如常,只是握着钟艾的手紧了紧,钟艾笑道,“他日若有时间,钟艾定邀公子前来致谢。”
沐言转身,“不必。”然后隐在宫闱之中,白衣飘飘,如雾如迷。
人总在不停的选择,抓住或者放手,每一个选择都伴随着遗憾,是任遗憾扩大蔓延,还是全力弥补契合?
未知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