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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要走了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顾剑影享受到了难得的闲暇时光。

青鼎派数百年来香火不绝,人才辈出,自然产生了不少人丁兴旺的家族,后山居住区的规模一点都不比青谷镇小,顾剑影在这里生活了六七年,按理说是会有许多同龄人小伙伴的。

但是,自幼的悲惨经历让她极具警惕心和反抗意识,跟其他孩童相比,显得格外怪异和不合群,正因如此,直到萧寒等人拜入山门,她都没有交到任何一个朋友。

偌大的青鼎山,除了枯竹真人和几位师兄之外,跟顾剑影关系最密切的,反倒是相识了两年的萧寒等人。

所以顾剑影的闲暇时光,也基本上是跟这些年轻人一起度过的。

方唐为答谢刘破虏和黄定远而请客吃饭,顾剑影也去了;萧寒为了给顾剑影接风洗尘,接连请了两天的客,顾剑影同样来者不拒;方唐说自己在武技方面遇到了困难,顾剑影也大大方方地与他研究。

几天时间下来,方唐感觉自己和这位同龄人“师姐”不像是刚刚结识,反倒像是相识了多年的朋友一样,相处起来越发融洽。

而顾剑影也像是忘记了那天的尴尬,每天都会牵着黑蹄白嘴的小毛驴来到方唐家中,要么跟他对练几招,要么跟凌楚楚一起去鸭舍逗弄那群小鸭子和凶悍的小鹅,更多的时候,这个女孩还是喜欢坐在屋檐下,在温暖阳光的沐浴中小憩片刻。

这一天下午,萧寒与凌楚楚照例去宗门内练气,顾剑影继续侧倚在青砖墙面上舒舒服服地睡了起来,方唐坐在另一侧,静静地看着她。

“老大,我感觉这娘们是故意来咱们家睡觉的。”小明突然说道。

“……”方唐也不说话,只是继续注视着顾剑影。

顾剑影今天穿的是一袭水绿色长裙,在鲜嫩色彩的映衬之下,她的肌肤显得更加白皙,裸露在外的手臂和脖颈更是如瓷器般光洁,令方唐看得目不转睛。

“她有师父有师兄,哪里不能去,非要跑来咱们家睡觉,害得你都没办法锻炼身体了,真是可恶!”小明继续愤愤不平地说道。

“忙着呢,别吵吵。”方唐说道,视线没有丝毫移动。

“她今天特意穿了身不一样的衣服,这是在勾引你啊老大,你可千万不能中美人计啊——”小明急了,但还没把话说完,方唐就屏蔽了来自意识空间的声音。

在这样安静祥和的午后,看着漂亮的姑娘像小猫一样酣然入睡,放着这么美妙的场景不看,却想着去昏暗的木棚里挥汗如雨,跟丑陋坚硬的石锁较劲。

电脑精毕竟是电脑精,完全不懂得欣赏美好。

又过了半晌,顾剑影才悠悠转醒,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又揉了揉眼睛,才对方唐歉意地笑了起来。

“你很喜欢晒着太阳睡觉?”方唐微笑着问道。

顾剑影点了点头,“小时候最大的快乐就是在暖和而且没人打扰的地方睡一觉,这种墙角就是最好的地方了。”

想到萧寒之前所说,方唐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副场景:

一名衣衫褴褛的小女孩躲在屋角,小心地打量着周围。

身边的高大建筑鳞次栉比,富丽堂皇,远处偶尔能传来欢快的笑声,但这一切都与小女孩无关,她不但不能感受到这里的快乐,还要小心提防不知何时何地出现的恶意。

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经过,而且有阳光照耀的偏僻角落,小女孩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像是猫儿一样蜷缩在那里,感受着难得的温暖。

不知不觉间,小女孩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穿着新衣服坐在明亮整洁的家中,享用着丰盛的饭菜,美丽的母亲坐在对面,温柔地对她笑着……

突然,温暖的感觉消失无踪,小女孩睁开双眼,却惊恐地发现,几名衣着华丽的孩童正站在自己面前,遮挡住温暖的阳光。

母亲曾经说过,这些人都是她的兄弟,然而兄弟们带给她的,却是无穷无尽的恐惧和伤痛。

“小杂种,不好好打扫院子,居然在这里偷懒睡觉。”

“教训教训她!”

一阵拳打脚踢后,那些孩童们心满意足地走了,小女孩却只能蜷缩在原地默默流泪,依靠时间来抚平伤痛,愈合新增添的几处伤痕。

她不知道自己的苦难何时才能结束,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命还能延续多久。

“咦,你怎么哭了?”

方唐瞬间从自己编织出的幻想中挣脱,映入眼帘的是顾剑影好奇的眼神。

再摸摸自己的脸庞,已经是泪流满面。

“难不成那里是你每天睡觉的地方,结果被我占了,所以气得哭鼻子?”顾剑影指着身后,难以置信地问道。

“不是因为那个。”方唐胡乱抹了抹脸,有些哽咽地说道:“一想到你每天睡醒之后都要揍我,我就难过得想哭。”

“哈哈。”顾剑影拍着方唐的肩膀笑了起来,“我今天就要走了,所以放你一马,别哭了。”

“你要走了?”方唐瞬间全身冰凉。

“是啊,外出办案几个月了,总得回去交差。”顾剑影说道。

方唐瞬间沉默了。

他知道顾剑影迟早要走,每天躺在床上也都在告诉自己,但当对方亲口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

“异人司成员每年都有一个月假期,等到开春我再回来,那时候你家后院的鸭子也该出栏了,记得给我留几只最肥的啊。”顾剑影爽朗地笑道。

“都给你留着。”方唐脱口而出。

顾剑影的眼睛笑得像是弯弯的月牙。

由于要在入夜前赶到西边的镇子,顾剑影便不打算跟其他人告别,而是立即出发,方唐也不犹豫,锁了院门便跟上她的脚步,说是要送一程。

官道之上,顾剑影牵着小毛驴,方唐走在她身边,两人缓缓而行,像是外出郊游一般。

“这驴叫什么名字?”方唐没话找话地问道。

“阿花。”顾剑影答道。

方唐反复打量着这头通体乌黑,只有鼻头和嘴巴是白色的小毛驴,抿着嘴不说话了。

哪里花了嘛?

又过半晌,顾剑影停下了脚步,“送这么远了,回去吧。”

方唐看着她不说话。

“好好修炼。”顾剑影没来由地有些慌张。

方唐还是看着她不说话。

“……我走了。”顾剑影深深呼吸,翻身上驴。

“我见过王虎。”方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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