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裸人身材魁梧,是男人身材;头却很小,披着着一头披肩长发,似乎是个女人,虽然裸体,脸上依然架着那幅红框茶色小眼镜。马大夯几乎怀疑自己是遇上了妖怪。危急时刻,马大夯急中生智,转身向男身女头裸体人扑过去,一把抱住那裸体身子,抬起右膝,用尽全力向裸体人的下体一顶,裸体不男不女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痛得捂着裆,一屁股坐在地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马大夯扭开门,扬长而去。
马大夯的家就在叙州灵佛山区,他是个恋家的人,不愿离家很远,他继续在叙州的九县一区活动,这大半年来,几乎再没失手过。
随着马大夯的钓鱼技术越来越娴熟,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他不顾独臂钓者曾经的交待,频频向有对象或有配偶同行的妇女作案,而且,他逐渐变得贪得无厌。
今天下午,马大夯躲在三江口广场一棵大黄桷树上,他透过树叶缝,见到一对俊男靓女并肩而来,那靓女的纤纤手指上,顶着一幅十字绣,边走边转着玩。马大夯知道,做工精细的十字绣很值钱。马大夯练就了“钓旱鱼”的功夫后,眼神变得越来越锐利,他躲在黄桷树上,看见那靓女指尖上的那幅十字绣虽然幅面不大,但绣得相当考究,怕是要值三四百块钱。马大夯贪心一起,就想把那幅十字绣钓过来。
那对俊男靓女,就是甄子鸿和李鱼儿。马大夯趁李鱼儿的指尖顶着“翠竹鸣蝉图”往上抛的时候,放出了六腿铁蜘蛛。六腿铁蜘蛛准确地钩住了“翠竹鸣蝉图”,是六条腿中的其中两条“弯刃腿”钩住的。由两条“弯刃腿”钩住的十字绣,挂在了横桷树的一条大丫枝的一根小枯枝上,“鱼”遇上了阻力,铁蜘蛛那两条锋利的“弯刃腿”割破了十字绣,毫无收获地回到了马大夯的手中。
甄子鸿在树下跳起来为李鱼儿取十字绣的时候,左手抓住树枝,右手去取,他没想到自己身上的“碎龙功”尚在,左手单独承受不住他那一百三十多斤的身体,从手弯处被扯成了两截,这时,甄子鸿才记起了自己体内还有碎龙邪功。甄子鸿把左手小臂捡起来接上的时候,躲在树冠里的马大夯,透过枝叶间隙,看得一清二楚。当时他心中一咯噔,心想此人以会“碎龙功”,而且手脚完好,那一定是银环蛇的亲人!马大夯是个相当记恨的人,一年前银环蛇把他变成残废去讨钱,那段苦日子他没齿难忘。他认定树下那个会碎龙功年轻人是银环蛇的亲人,立即联想到了为银环蛇所害的那么多人讨的钱,肯定有大部分留给了这个年轻人了。去年如果不是独臂钓者,自己可能免不了成了一个“冬瓜人”!想到这儿,马大夯怒火中烧,失去了理智,立即就要除去地下这个“银环蛇的亲人”。
马大夯砸向甄子鸿的两只破碗,倒不是马大夯随身携带着的,而是他爬上黄桷树上后,发现两个树叉中间各放着一只破碗,那是不知谁家天真的玩童放上去给鸟儿做窝的。马大夯本意是一碗把甄子鸿砸晕后,再下去一拳把李鱼儿砸晕,再用铁蜘蛛的弯刃腿割开甄子鸿颈上动脉,然后跳到长江中潜水而逃。哪知甄子鸿不仅躲过了两只破碗,而且还踩住了马大夯向他袭去的六腿铁蜘蛛。
一个本来善良的人变得邪恶,如果此人原来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和较丰富的社会阅历,即使变坏了,他也善于隐藏自己。一般“道行”较浅的人,是看不出来他的变化的;如果此人原本素质不高,社会阅历又不丰富,那“相由心生”在他身上就会表露无遗。不仅会“相由心生”,而且会“声由心生”。
马大夯没什么文化,原本善良的他,随着他所做的邪事增多,他的面相也渐渐开始由“善面”向“邪脸”方向变化,声音也渐渐变得邪恶,只是他自己没有觉察而已。马大夯在树上发出的“嘎嘎嘎嘎”的笑声,也与银环蛇的笑声有六七分相似,所以,甄子鸿以为树上的人,就是银环蛇本人。
甄子鸿认定树上的人是银环蛇的传人,马大夯认定甄子鸿是银环蛇的亲人。甄子鸿想把树上的“银环蛇传人”抓住;马大夯想致树下的“银环蛇亲人”于死地,却一击不中,再击不中,就只有逃命的份儿了。
审讯的警察,包括在一旁警戒的警察,从马大夯口中听到甄子鸿也会碎龙功,一齐向甄子鸿看来。
甄子鸿说:“大家不要吃惊,我身上确实有那种邪功,是两年前,中了阎奂生的奸计后,他强加在我身上的……”接着甄子鸿向众人介绍了自己两年前遇上梅婷婷、阎奂生,以及梅婷婷的父亲梅华胜和母亲朱依青的离奇经历。只听得一众警察桥舌不下。
甄子鸿说:“碎龙功,本是宋末元初一个叫‘碎龙门’的江湖门派留下来的一种奇功,练到第三重,可以把身体化整为零,再化零为整。会碎龙功的乞丐总是把自己的手脚砍断后去乞讨,这样就会博得更多同情,讨到更多的钱物。晚上,回到他们的窝点,就把手脚接上,利用讨来的钱,尽情地吃喝玩乐。他们白天是乞丐,晚上是神仙。但从古到今,碎龙功一直掌握‘碎龙门’传人手中,所以会碎龙功的人一直不多。几百年来,碎龙功的门徒,利用碎龙功骗钱,都是他们‘自力更生’,就是自己断自己的手脚,自己出去讨。也可以说,碎龙门是个邪派,但还没有邪到残害好人的地步。但到了阎奂生及他的师傅童蛇叟这两代,情况就发生了变化。阎奂生利用蒙骗手段,害了不少人,把碎龙功强加在他们身上,取了他们的肢体作要挟,叫他们去讨钱。每天在旱龙寺前讨钱的那些残疾人,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受害者。我自从被银环蛇强加练了碎龙功后,就再没办法丢掉这邪门东西,但我从来没有有意识地用过。据银环蛇的师弟梅华胜讲,练了碎龙功的人,从外表看,对身体似乎没有什么副作用,时间长了,身体的一些部位极易脱离。今天在公园里,我的左手一用力,就从手弯处断开,就是这一现象的发生。我准备请一段时间的假,去找能破解碎龙邪功的奇人。”
从审讯室出来,一直等在外面的李鱼儿迎了上来。李鱼儿满脸的好奇,问:“甄哥,你的手为什么断了能马上接好?还有那个叫马大夯的人的脚,断了也能马上接好,你们这究竟是什么功夫?”
甄子鸿面露苦笑,正要想着如何回答,手机响了,一看屏幕,上面现着“缅甸吴沙”,甄子鸿大喜,连忙按了接听键。
吴沙是一个缅甸小伙子,是甄子鸿一年多前“行万里路”时,在旅途中偶然认识的。吴沙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刚学成离寺,其时正在中国旅行。甄子鸿和吴沙一见如故,他甚至把自己身患“碎龙邪功”的事告诉了吴沙。吴沙说,少林寺有一个年逾八旬的高僧,法名释行一,专研医道,游历过世界各地神秘邪门之地。释行一大师医术通神,除了世界公认的如爱滋病等少数几种顽症,几乎没有他解不了的毒,医不了的病。吴沙说当时释行一大师正在国外讲学,等他回国后,一定介绍甄子鸿到少林寺向大师求医。
吴沙在电话里说,三天后,释行一大师将要到西南叙州的佛教名山灵佛山,拜会灵佛寺的方丈灵石大师。吴沙早已给释行一大师打过电话,大致说了甄子鸿与“碎龙功”的事,释行一大师叫吴沙通知甄子鸿到灵佛山去见他。
第三天,甄子鸿请了假,李鱼儿好奇,也请了假,要跟着甄子鸿去见“少林高僧”。
李鱼儿没开母亲的车,俩人招了辆的士,向灵佛山驰去。
上灵佛山求神拜佛的,一般双休日和节假时的时候比较多,平时上山的,主要是一些退休无事的老人。今天是周三,路上人车都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太,途步而行。李鱼儿问甄子鸿:“从县城到灵佛山的灵佛寺,有多少公里?”甄子鸿说是32公里。李鱼儿说:“你说这些老头老太太怎么不坐车呢?”
甄子鸿说:“虔诚。每年每月每一天,四川、云南、甘肃、青海等藏区,以及西藏本地,徒步去拉萨朝拜活佛的信徒不计其数,有些甚至是磕着‘等身长头’去的,在去朝拜的路途中,有的年老的、体弱的信徒,经不起路上的风霜雨雪,病死、累死和渴死在路上。”
开的士的司机插嘴道:“太愚昧了。”
甄子鸿说:“也不能说是愚昧,是信仰。那些去朝圣的藏族信徒,在他们心中,能徒步或磕着等身长头见到活佛,是他们的梦想,但死在朝圣的途中,也是他们的梦想。鱼儿你明白吗这是为什么吗?”
李鱼儿说:“对于佛的信仰,在绝大多数藏族同胞的心中根深蒂固。他们觉得,能死在朝圣的途中,是无上的荣耀,是佛已允许他们提前到达西方极乐世界。也许在他们心中,倒是希望自己死在朝圣的途中。”
甄子鸿说:“原来你是知道的。当然你更知道这些上灵佛山的老头子老太太,为什么不坐车而徒步吧?”
李鱼儿尚未开口,那司机又插嘴说:“既然他们认为死在朝圣的途中会提前进入西方极乐世界,那他们不如干脆在途中自杀不就行了。”
李鱼儿说:“‘自杀升天’,是邪教的做法——停车,我们要下了!”甄子鸿一怔,但随即就知道李鱼儿的用意。
下车的地方,离灵佛寺还有约10公里。甄子鸿和李鱼儿途步在灵佛山的盘山公路上,李鱼儿说:“心诚则灵,坐车去拜佛的,我想是不会有多灵的。若坐车去拜佛有效果的话,那《西游记》中的唐僧取经,就用不着经历九九八十一难,而让三个徒弟背着他,腾云驾雾去西天不就成了?”
甄子鸿微微一笑,说:“咱们应该从县城直接徒步上山的。鱼儿,不如我们打个的,回到县城,再徒步上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