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晚照,一乘兵马急如星火驰骋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空。
四匹洁白飞马拉着一辆通体雪白的战车,车上立着三人,居中者为一名乳臭未干的素衣少年,少年的左侧是一名手持号令之旗的金甲指挥官,少年的右侧…也是一名手持号令之旗的金甲指挥官。
战车的侧翼排列七十二名身着银白甲胄的士兵,尾翼摆列二十五名身着银白袍子士兵,有如银涛卷雪,雪浪翻银。
行至一地,唐吉视野内忽现一座巍峨大城,便向两名指挥官问道:“这是文元城么?怎么行军不到二百里就到了?”
“这是下龙城,将军,”立于唐吉左边的指挥官名唤林卫,他说道,“文元城在下龙城北方二百余里处。”
唐吉疑道:“有近的不攻,如何要攻远的?”
“下龙城有一座巨大的禁空法阵,传说飞龙翔凤去了,也要落下地来。”林卫道,“而且其城墙坚不可摧,高不可攀,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在历史上从未被攻破过。”
唐吉皱眉道:“如此说来,文元城南有南约国诸城军队,北有下龙城军队,就算攻下来也守不住了?”
“无需占领它,将军,”林卫道,“您杀痛快了,我们就走。”
“为何一定要攻城?”唐吉道,“我们可以伪装成平民进城。”
林卫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下龙城严进严出,一里外即有士兵守卫,非特定人士不许入内。”
这时候,立于唐吉右边的指挥官,名唤蜀悖,他忽然沉声道:“给我十条好汉,我能给它开个雹。”
“莫要说嘴,”林卫道,“再给你一万人你也攻不破下龙城。”
“我曾是下龙城城主的阶下囚,后来侥幸逃脱,躲入城中下水道,无意间发现一道‘后门’,应该是初代城主给自己留的后路,”蜀悖冷笑道,“我可以带人从‘后门’直达城中,刺杀下龙城守军头目并打开城门,将军只需带领主力军于正面吸引城墙守军注意力即可。”
“糊涂!”林卫反对道,“将军仅凭一剑一剑地刺,一夜之间将文元城屠掉尚且勉强,何必去坐拥十万人口的下龙城节外生枝?”
蜀悖却是向唐吉道:“下龙城固若金汤,将军据此自立为王,而后以城中百姓为饵食,养而后宰,宰而后养,岂非长久之计?”
林卫在一旁吓得气都不敢抖,这是要背叛和之国,此时若自己提出反对意见,而唐吉亦反对蜀悖的决策,自然如天之福;若自己提出反对意见,而唐吉赞同蜀悖的决策,那自己恐性命堪忧。
唐吉思忖良久,犹豫不决,想问问林卫的意见,说道:“你怎么看?”
然而林卫会错了意,认为唐吉在让他做抉择,于是忙跪拜下来,颤声道:“我王万岁!”
唐吉的心理防线在巧妙的心理纠缠中彻底崩溃了,于是向蜀悖道:“给你十人,剑光为号,内外一齐动手。”
当晚,蜀悖即带领十名士兵往下龙城北部山脉中赴去,跃入了山麓上一深不可测的洞穴之中。
“陛下,”林卫小心翼翼地说道,“易涨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
唐吉目视远方闭门的巨城,漫不经心地答应了声“噢”,便不再说话。
他们隐蔽在深邃的树林中,林间轻响,絮绕耳际,月光透过密林洒下来,有如一颗颗白色不透明的冰珠落在众人身上。
一个时辰后,下龙城上空惊起一道霹雳,一轮明月兀地自城墙后升起,熠熠生辉,那是蜀悖的剑光。
“进发!”唐吉拔剑遥指下龙城,号令全军朝下龙城冲去。
战车尾翼25名白袍士兵捣出各自法器,或战鼓,或号角,或“报君知”,冗长而富有音律的交响乐直直地穿透了唐吉,本是鼓舞士气的悠扬之声却令他浑身禁不住地颤抖,这分明是敌人的哀悼之音。
很快,下龙城城墙上亦传来同样富有情绪的响动,加入了这场黑暗大合唱,与此同时,漫天箭羽带着与空气高速摩擦而产生的火光直直向唐吉军洒来,唐吉哪见过这般场面,内心愈发恐惧,张口怔怔地看着四匹飞马带着他脚下的战车在箭潮火雨中行进。
嗤!
一支火箭,一支火箭射中了唐吉,将他的左脚钉在了战车上,唐吉方才痛醒,环顾四周,众士兵正各显神通抵挡箭羽,射向战车上的火箭最多,大部分被林卫挡了下来,然而还是有些箭射伤了唐吉,若不是脚上那一箭将他痛醒,他还浑然不觉自己已被箭羽擦得遍体鳞伤。
唐吉的心狂乱跳动,一下、两下、四下,只觉得夜色中只剩下了自己,余人皆已融进无边的箭雨中。
如此胆颤了半刻钟,唐吉最终鼓起勇气,浑身燃起滔天火光,拔剑跳下战车,首当其冲向城门奔去。
士兵们惊奇地看到,一个顶天立地的火焰巨人突现战场挡在他们前方向城门飞速奔去,将士兵们打得手忙脚乱的漫天箭雨刚一触到火人即了然无踪,犹如从未出现过一般。
唐吉离城墙越来越近,漫天箭雨不再飞蛾扑火,一道道灼热的光束,自城墙上激射而来,穿透火焰巨人直击唐吉本尊与其后的兵马。
唐吉怒吼一声,目放滔天电光,向那些光束缠绕而去,将此间天地映得宛若白昼。
轰地一声,那些光束将电光击成万道电虫四散游离而去,不减疾风骤雨之势依旧向唐吉射来,唐吉忙从口中掏出一柄唐刀奋力往那些光束一挥,然而挥出的光束却如雨落汪洋般,只激起一阵涟漪便无迹可寻。
“该死的,这根本不是修士能发出的攻击,究竟是什么武器!”唐吉急不可耐,左腾有闪,光是那些光束打在地上的余波,就已经将他震得衣物爆裂。
“陛下!快进城!”正在唐吉赤身裸体被道道光束追得狼狈逃窜之时,城门处传来蜀悖的声音。
唐吉朝那儿看去,城门已然打开,蜀悖与十名士兵并数百具尸体守卫在城门处。
唐吉一路腾挪躲闪,向生命之主蓝藻大人祈祷自己不要被光束击中,往城门口急急奔去,终于艰难地进到城内。
唐吉一进城,蜀悖就要关闭城门。
唐吉惊道:“外面还有人马,关门作甚么!”
“没了!陛下,”城外不断传来雷鸣巨响,蜀悖大声喊道,“都灰飞烟灭了!我错估了守城器的威力!”
唐吉连忙回首望去,果然,林卫并87名士兵已然不见踪影,地上只余一个个硕大无朋、散发着刺鼻焦臭味的圆洞。
“下龙城城门只此一道,势必会有守军前来开门迎接援军,陛下先在这儿守住,待我们杀上城墙,扫清守军,再来与你会和!”蜀悖浑身是血,说话的样子显得极为狰狞,言毕往出了城门隧道,往城墙上杀去。
唐吉靠着城门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很快,城墙上即躁动起来,唐吉闭上双眼,凝神谛听。
铁剑重劈刚盾的钝音,刀剑交击碰撞的摩擦声,断折长枪短剑的咔啪声,高声咒骂声,乞求饶命声,一律一律复一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