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风行萧萧。
百合公主身着金色宫袍,金色丝绒织就,熠熠发光。
如初雪般白皙的面容上,褐黑的眉线纹在两道弯弯的柳叶眉上,低垂的眼眸,睫毛屈曲如条条弹跳的蝇腿,微微向上曲折,桃色的腮红点缀在小巧不过的樱桃红唇瓣的两颊面庞上,那瓜子脸似的面庞却透着一丝淡淡地忧伤。
真有“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的既视感。
只是这张美丽不可方物的脸上,却没有一点初来时的喜悦之感,也许百合公主回宫,又是一位尊贵的处于皇室规矩繁琐的公主,要说的又是许多的言不由衷,以及皇兄们的勾心斗角。
还有她怎么都想忘怀的江南一行,以及她喜欢的周柏桓。
“滴答”一声,雨露滴在地上,碎了一地花。
百合公主的心里也莫过如此吧。
“起驾”。
随行的侍从一声长长地嘶吼,似是要划破金陵府的天空,本该是回宫的日子,可百合公主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凤驾随着浩浩荡荡徐行的仪仗队,机械地迈着步子的侍卫以及宫女们,行进在回宫的路上。
虽说江南好,可当一座城里的人,没了牵挂,即便再好的城池也成了略过的风景。
百合公主头上的头饰发出叮当声响,这声响之下的人儿,竟落下了一滴滴伤心的泪,原来娇蛮的百合也有柔软的内心,一声唏嘘,不知为何,竟了无挂牵,身旁风景再好看,也无心欣赏。
同样揉碎心思的,还有深守闺阁的夏小锦。
此时,她正听着宁香的汇报,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就像得了耳旁风般,一只耳进,另一只出。
清瘦而略带忧伤的脸上,依旧清新,只是这心情正如那绣工精湛的荷包,已然偃旗息鼓,再也打不起半点兴趣。
宁香说着,那声音似是越飘越远。
夏父看着女儿那为伊消瘦的脸,心生疼痛,毕竟是自己唯一的女儿。
他支开正在说话的宁香,迈着步子进了闺房。
夏小锦正伏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全然不知父亲已经在身旁。
“小锦,想什么呢,这么出神?”父亲不忍打断夏小锦那状态,但还是轻轻地开了口。
“春日的景色竟可以如此美丽,好久没有欣赏这春的景色。”夏小锦见是父亲来了,连忙转过身作揖,然后继续看着窗外念念道。
“是啊,春景好,湖水静,如西子。”父亲只是对着这美丽的景色评论了番,不敢触及夏小锦的伤心事。
只见夏小锦眼眸微低下来,略有沉思,说道:“父亲,我想好了。”
那美丽的侧颜,似是掩映着湖色的微光。
“你想好什么了?”夏父竟有些许担心,关切地问道。
“女儿愿意终身不嫁,侍奉在您二老左右。”浮生夙愿似是美好,但却也不是人人能得。
夏小锦的这番话语,不仅让父亲很吃惊,但却足以折射出她内心翻滚后的平静,对红尘的平静,可以说是心如死灰。
哀莫大于心死,人一旦心死,便没有一点痴嗔贪念,也无红尘牵挂。
夏父摇摇头,叹了口气,问道:“天下儿郎多如牛毛,为何恋恋不舍。”
“女儿已想通,这是一个在对的时间遇上错的人的事,与旁人无关,也与周柏桓无关,希望父亲就此作罢,别再难为他了。”
夏父听罢,既伤心又生气。
对于周柏桓,他是断然不会就这么算了,更何况与周父的交情,也不会如以前般那么纯粹了。
俗话说得好,宁毁一座庙,不悔一桩婚,而今,周柏桓的反悔,让夏家颜面何存。
夏父看着女儿,她善良,文雅的性格实在难以平息夏父内心的怒火,他心里是十万分地不愿意,只要女儿肯点头,父亲会为她赴汤蹈火去寻来天上的月亮,水里的珍鱼,或是陆上的稀物。
只是这件事,他没法办到。
现今只能做的就是得让周家也得到惩戒。这种恨已经在夏父的心中深深埋下了种子,只待生根发芽。
夏夫人看见夏父那神色,也深深惋惜自己的女儿。
她为自己的老爷披上一件外衣,说道:“天凉了,别在窗外待太久。”
夏父转身握着妻子的手,宛如一尊石像般庄严,这是一个父亲的庄严。
然而,恣意的春日,毕竟不是应该伤感的季节,而应该是个草长莺飞,万物复苏的时节。
灵溪站在一堆柴垛旁,那柴垛经过一夜的寒气,显得有点潮湿,然而灵溪似是力气十足,拿起木柴,便一刀对准木墩子劈下去,顷刻间那木墩子被劈成两半,露出年轮纹理清晰可见的表面。
这是一个忙碌的早晨。
太阳慢慢从云层中探出脑袋,草场及周遭一片万丈光芒,晶莹的露水,还在花骨朵上点缀着,泛着晶亮的光。
草场瞬间就好像绿油油的样子。
像是被涂了一层深绿色,好看极了。
灵溪劈柴的身子拖下一个短小而又清晰的黑影,随着日头的上升,变得越来越短。
田园里,又是另一番景色。
不闻机杼响,只闻狗吠声,田园犬正在院子里翻滚着,露出白亮亮的肚皮,憨态可掬。
这个时候,阿进出现在了灵溪的家门口,只听得一阵强烈的狗吠声,那狗对着这个陌生人就叫起来。
灵溪放下手里的镰刀,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抬眼往狗吠的方向望去。
是阿进,他正在那里怯生生地杵着,对着那田园犬慌然失措,左躲右闪。
灵溪立马喝住它,然后快步走到阿进跟前,迎他进了园子。
阿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惊魂未定。
灵溪见状竟笑出了声,“这么胆小,快,进来喝水。”
阿进还是怯生生地站在门口,没进去,就像带了任务来一样。
然而,确实他是带来了任务。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请柬给灵溪,并笑着开口说道:“灵溪姑娘,明天少主一家希望你进府做客。”
“我?”灵溪瞪着大眼睛,用手指着自己,不禁脊背发凉。
“是的,请灵溪姑娘一定赏脸来,”然后放下请柬和一个布包匆匆走了。
灵溪接过请柬,心里一阵发慌,虽说她心悦于周柏桓,可是这也来得太快了,以至于她还没有完全准备好,就要见自己未来的家人了。
“灵溪,吃饭了。”父亲扯着嗓子一阵叫喊,山野人家炊烟袅袅,该是到了吃中饭的时间了。
灵溪慌忙收好布包和请柬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