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冒着寒顶着风恳切友好的交谈,张之初在小云同学的眼巴巴的可怜攻势之下,收下据说能随时呼唤她的信物——一丫树枝!
好吧,相比小云要给自己撅的那根大树干,这好歹也算是,算是小巫了。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撇去小云情况有些奇怪,这关于于语身上的事情也有了些许的眉目,至于那个长舌怪嘛,哼!
想到这,张之初的眼神暗了暗,随手打了辆看着顺眼的出租车,坐在后排看了一眼那出租车师傅,然后说了个地址,开始闭目养神。
这出租车师傅看起来是个颇为儒雅的中年人,得有四十多岁了吧,车内打扫地干净,也没有多少的异味,衣服有些旧了仍十分整洁,后视镜上还吊着一个平安符,车前还摆着一张照片。
或是张之初一上车就闭上了眼睛,又或是这师傅开车本就稳当,这一路这师傅并没有说点什么,A市这出租车风气还是可以的,只不过有些健谈了些。也是,人嘛,各型各色,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相同的。
“那个……”在等待红灯的时候,张之初缓缓睁开了眼睛,却发觉司机好像有些什么事情要问自己的样子,因为他好像一直从后视镜偷瞄自己。
“怎么了?”这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
“请问,你是不是三清观的如是仙姑?”这话一出,后座上的张之初一愣,自己也没出什么太大的名吧,这怎么坐个出租车还能被人认出来呢?
这应该是承认还是承认呢?
张之初正犹豫着,忽地看见了那车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看样式应该是自家三清观的啊,看着挂着也是有些年数了吧,颜色有些老旧,但整洁程度一如这位司机师傅。
就在前面的师傅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听见后面一道清丽却不失亲切的声音传来,“对,我是。”
“真的啊?”那司机师傅面露喜色,就连那音调里都充满了惊喜的感觉,“我就知道我没认错,我们家每逢初一十五还有节假日,都回去观里上香,虽说没怎么跟几位道长说过话,但是几位道长还是不会认错的。”
还能说什么,能说什么,说什么,张之初之前也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她只能微微点头示意,脸上挂着她在道观里的招牌笑容,那司机师傅在后视镜里看到这样的张之初,心道:果然是如是仙姑,单是这笑容也如此的脱俗。
这要是让张之初知道了这位师傅的想法,肯定一口老血吐在大赤老头子面前,这个笑容可是他亲手指导,硬生生逼自己练了两个月呢!
说什么要有仙风道骨,既不世俗也不脱俗,既让人心生敬畏却不能失了亲切,真的是,那段时间逼得张之初跟常融,看见谁跟他们笑就想打人家!
“不知道如是仙姑最近可经常在观内?”
但凡是常去三清观的信徒都知道,这观主大赤真人门下有一男一女俩位徒弟,皆位列天师之位,这男徒弟常融天师常在观内为人排忧解难,观内大事都是这常融天师打理。而这女徒弟如是天师却行踪不定,可是看姻缘极准,尤其以一道桃花符出名,所以备受追捧,尤其是女信徒,见了这位就跟熊大熊二见了蜂蜜似的,围着团团转。
“可能吧。”
只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这对于司机师傅来说,已经是个莫大的机会了。
“那好,让我女儿有机会多去观里转转,有机会碰上您再好不过了。”
听完这话,张之初的目光落到了车前摆着的相框,那是一张三个人的全家福,左边站着的男子儒雅,右边的女子娴静温柔,中间的应该就是女儿了,倒是跟那母亲眉目里相似六分,可是气质也是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只是单看这面相……
张之初并没答话,也只是照旧微微点头。出租车很快到了目的地,在她的再三劝说之下,这司机师傅终究还是收下了车费,毕竟,出来讨生活都不容易。
“等一下,”在这司机师傅将要开车离去的时候,张之初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师傅连忙摇下车窗玻璃,“师傅,若是夜晚不忙,早点回家陪伴妻儿吧。”
这师傅先是一愣,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来,想要再问她的时候,却发觉那道鹅黄色身影已经走远了。
而就连张之初也不知道,就今日简单的一句话,一句看似不是提点的话,却改变一家人的一生,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进小区,坐电梯,上楼,开门。
“哇,终于到家了,”张之初在玄关那换好鞋,踏进客厅把身上的包一扔,外套一脱,直勾勾地往自家沙发上一跳,“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小窝,舒坦!”
“不过话说回来,”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的那位翻了个身,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地,“这件事情吧,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具体是哪里吧,我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感觉很是奇怪。”
“比如说?”
小黑蛇早就爬出了张之初的口袋,在沙发的米色抱枕上盘曲着身子,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对于张之初这副没骨头的样子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比如说,小云这事,按她所说的,咱们撇去她死之后没被拘走这事不说,单是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鬼,竟能莫名其妙地被拐去做笔仙,而且我看小云这姑娘也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可是我去的时候她那个状态,分明就跟个六亲不认的厉鬼一样,哪里有现在一丁点的温婉贤良啊!”
“哼!”小黑蛇表示十分鄙视张之初这种话,不就是管你叫什么“恩人仙姑”?你这就尾巴都翘上天了,还温婉贤良,哪里有,在哪里,你的语文恐怕是幼儿园水平吧!
“你说这件事,会不会跟我之前做的那个梦,有关系?”
“差不多就行了,自打你做了那个梦,整天心神不宁的,有事没事都能跟它扯上关系,你整天胡思乱想的,不累啊?”
“跟你说了也不懂。”张之初才不想搭理这条长虫。
“是是是,我不懂,是我不懂,”小黑蛇舒舒服服地盘在抱枕上,真的一点都不想跟她斗嘴,“那您老谁懂您去找谁好吧,最好去找你要搞定的新任太山府君,说不定又帅又有钱,还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物,这样子的话,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可以不用愁了。”
“对,”听了小黑蛇的这番言论,张之初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一把抄起包,急匆匆地往书房跑去,“我得去打听一下这新任太山府君候选人的是什么样子,要是合我心意,我就助他一把,要是不合我心意,嘿嘿……”
腾腾同学在听见“嘿嘿”那两字之后,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颤,心里暗自为这位新任太山府君候选人祈祷,最好他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不是一般人的二三般四般也成的人,不然就单凭这个笑容,已经预知这位的下场了。
“谁让这位生错了性别,够不上太山府君的第一条件,所以立志做不成大哥,要做大哥的女人呢?阿门,愿主保佑你!”
张之初哪里知道这小黑蛇心里的小九九,将小云送她的树枝插在书桌上的一花瓶里,看着那蜿蜒的枝丫,一时间出了神,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掏出手机摁了几下拨通了一个号码,接通之后开了口,“喂,是我,问你个事哈……”
而三清观这边。
昨天大家都知道嘛,地母娘娘圣诞忙得脚不沾地,可常融还是起了个大清早,跑去药房摆弄着研究他的东西。三清观内有一棵不知道多少年岁的桃树,反正自打常融记事开始,它就在那矗立着,春开花夏结果秋落叶冬储藏,他跟如是师妹每年除夕都会在这树下挖出上一年埋的椒柏酒,再将这一年酿好的椒柏酒放进去,以供来年喝。
可是今年,常融不知为何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预感,像是有些好事要发生,又好像随着而来的是些坏事,可是是好是坏谁又说得准,他望着窗外桃树奋力向上,努力生长的样子,“这世道,难道不是塞翁失马,福祸相依吗?”
直到口袋一阵振动传来,常融掏出手机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嘴角露出一丝无可奈何又不得不接的笑容。电话那边传来的女声,让这个初冬的一天,蒙上了些许轻松快乐的语调,只不过常融听到最后,那眉头越皱越紧,嘴角紧紧抿着,难道这事情并不是单纯的那么简单?
到了最后只能说一句,“你今夜万事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