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于语坐在山下的那辆劳斯莱斯里,回想起黄言看见自己时,一字一句叫着自己“云月”时候的神情,小拇指的长指甲嵌入了掌心都不自知。
而在后山墓园处,黄言一脸疼惜地抚摸着那墓碑上的文字,喃喃自语地,“云月,你说我是应该把她当做你,还是把你当做她呢?”
“为何不能她就是她,她也还是她自己呢?”
张之初看着黄言这想不开的模样,那黑压压的云彩像是它莫名其妙地来的那般,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太阳顶替了位置,只是一半阴沉一半晴,谁道是哪边有情哪边无情。
“不,怎么能让她就是她自己呢,她分明就是她啊!”
“你说的她又是哪个她,而你所认为的她,你如何确认就是她。”
什么你我她他它的,常融听得是一阵眩晕,这自家师妹跟这个人打什么哑谜,难道每个人不应该就是属于他自己的每个人吗?
黄言不说话了,张之初也盯着墓碑的一处出神,常融看着那两人齐刷刷地望着那块墓碑的眼神,表示内心戏十分想跳脚的丰富,但是这个时候要是问出口,会不会被打死?
“说说吧,”张之初快步走上前去,将那碑上的照片迅速撕了下来,“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这原因,以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常融上回什么你我他她它的绕口令还没反应过来,又被自家师妹这直接粗暴地扯下人家遗照这件事情,小姑娘家家的怎么能这么粗暴,这样子容易嫁不出去的啊!
可是,为什么这张照片下面,还贴着一张照片。
“哦,”常融恍然大悟,“这张照片是后来贴上去的啊,原来这个墓碑的主人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啊,怪不得,我还在想两个应该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人,为什么会长得如此相像,那这么说,这就是有人故意的!”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张之初送给自家师兄一个白眼,什么眼神啊,这么明显的破绽都看不出来,那照片太新了,新到一看就是刚贴上没多久的。
“我,”黄言将手搭在那墓碑上,动作温柔,像是在抚摸爱人的脸庞那般,“如果不这么做,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于语相信,她就是我的云月呢。”
“她信了能如何,不信又能如何。”
“一看你就不懂,也对,你能懂什么叫爱情的话,你也不会这么个年纪就位列天师了。”
这个,应该是夸奖吧?
不对啊,我们又不是遁入空门,又不用受戒律约束,再者说了,关爱情什么事?
张之初虽然很是不喜欢这男人自以为是说辞,但是不可置否,对,她年纪轻轻就位列天师的事实,不懂什么叫爱情也是事实,都是事实,但这个事实听得怎么这么想打人呢!
“她若是信了,他们说我的云月就可以回来了,就可以回来了。你知道吗?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好久了,从那时的绿荫环绕等到如今的万物凋零,这七七四十天,我每一天都度日如年,一点点地掰着分秒过这个日子。”
“没错,那张照片是我今天刚刚贴上去的,为了这一天我已经计划了好久,的确,我的云月跟她长得并不一样,她怎么配跟我的云月相提并论!”
“是那人说,若想我的云月回来,需要找一个与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在一个特定的日子,出于自愿地在她墓前念一段招魂咒,并献上自己的真身,这才可以。”
“我为了找一个与云月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女子,特地找了公安系统的人为我查找,之后要精心设计了跟那女人的相遇,不然她以为她这种拜金女会有机会近我身边一步?我,黄言,堂堂黄氏房地产龙头老大的独生子,身边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要好看有比她好看的,要身材有比她身材好的,要家境有比她优越的,我为什么要单单挑她?”
“你不是说了吗?因为爱情。”
张之初轻飘飘的一句话,引得这黄言笑得更加癫狂了。
“爱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种骗骗小姑娘的把戏你也信,对于我们来说,自己喜不喜欢不重要,父母要的是商业联姻,能让家族的事业更上一层楼。你以为是演童话故事,灰姑娘还真的能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你可不要忘了,人家灰姑娘本身就是公主,只不过后娘不疼,才沦落到那般地步。但是她的出身改变不了,只要她的父亲在,她就是公主。”
“那她有什么,她说你跟她曾经一起住过一段时间,那你也应该大体上知道她的家庭情况。你何时见过她说回去看她父母,什么时候她说她要去给她父母买点什么东西,她享受着那些人对她的追捧,对那些人来者不拒,选择我也只不过我能满足她的虚荣心,她浑身上下哪一件东西不是我给她买的!”
“你说是爱情,她跟你说是爱情?”
“那只玉镯呢?”张之初并不惊讶于这番言论,她从不觉得这黄言是外界传言那般的草包,毕竟父亲能做得了那么大的生意,儿子没有什么心眼是绝对不可能的。
“那只玉镯?自然是为了将我的云月带回来的宝贝了。我知道你看出了那个玉镯里的不同寻常,本身她当时要去三清观找天师我就是不同意的,谁知道你竟跟她是舍友,是舍友又如何?”
“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她那只什么祖传的我们家传儿媳的都是假的,我怎么会让她那种女人进家门,若不是她各方面都符合,我怎么会与她周旋这么久。那只玉镯是那人给我的,用我的血,加上一道特殊的符咒浸泡出来的。我与我的云月最终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这种执念当然能够使那只玉镯成为血玉镯了。”
“只要她戴够七七四十九天,我的云月就能悄无声息地代替她,我就能跟我的云月长长久久在一起了。”
“这种邪术你从哪里听说的,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会遭报应的!”张之初惊讶于黄言此刻的变态心态,人死不能复生,他竟然幻想着借活人之躯还魂!
“报应?就算是遭了报应又如何,只要我的云月回来,只要她回来,不就是个报应嘛,我有何不行?”
“那什么姻缘树大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跟他们交易了什么?”
张之初觉得这件事情,并不是单纯地这么简单,事情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发生的,能传授这种邪术的教派,也不可能只是为了助人为乐。
“什么姻缘树大仙,哪里有什么姻缘树大仙,哦,你说那个人啊。是他们派来助我的一个教徒,也亏得她,让于语更加相信自己就是我的云月,不然我的云月怎么会回来呢?”
“所以,你认为你的云月回来了?”
听了这么多,张之初总算是听明白了,这位就是为了让他的什么云月回来,听从了一个什么教派的话,设计了这一系列的故事。
可是,估计她云月早就喝了孟婆汤,过了奈何桥,要是效率高的话,说不定胎都投了。
“当然是,你没看见你那舍友看我的眼神,她就是我的云月啊。”
“她不是我的舍友。”
“好,那就不是你的舍友,”黄言从墓碑前面站起来,将那墓碑上的照片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如是天师,你们三清观美名在外,这种小事你又何必插手,我只不过是把自己未婚妻换了躯壳,这事情若不是你们,谁也不会相信的,就算你们捅出去,人们也就当个茶余饭后的听听,何必自讨苦吃呢?”
常融也听出来了,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我不会多管闲事的,我也只是想了解一下前因后果,好为你的云月解除一下那灵丹的副作用罢了。”
张之初掏出一颗小小的黑丸来,“这就是我了解后的治疗丹药,味道有些巧克力的味道,你拿回去给她服下,一般就没什么大问题了。”
“好,支票我会让人送去三清观的。”
“那就却之不恭了。”
张之初如今事情了解大部分,也并不想多做纠缠了。
拿起地上的包来,顾不上后面那黄言看向自己的目光,递给常融一个眼神,潇洒转身就往山下走去。
而山下的于语,此刻正在思考待会要如何面对黄言,关于她不是那个什么云月的事情,而且就算是也想不起来那些事情,手腕上那只玉镯在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是丢了还是被人拿走了,自己到底要如何解释这一系列的事情。
直到她在后视镜中看到了那道自山上而下飘飘然的身影,打断了她的思绪。
“等一下,”于语心想,这张之初路过怎么着也得跟自己打个招呼再走吧,谁成想她连看自己都不看在,直接从自己车旁走过,“张之初,你等一下。”
“有事?说。”
于语看着自己面前面色不善,目光冷漠的张之初,回头看着自己的时候,神情没有一丝的波动。
“你,”于语咬了咬嘴唇,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是不是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是你是于语,还是你是那个云月?”
果然,于语手掌心紧紧握住,她一直都知道!
“我没什么兴趣知道你的打算,只要你别入邪教修邪法,你想怎么活,怎么过日子,都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
张之初忽然想起今天已经是农历二十了,自己这马不停蹄地前后忙了五天,终于可以休息一下了,心情有些雀跃起来,也没了跟这于语再交谈下去的意思,说完这话转身就走了。
“师妹啊,你给的他那颗是什么?”
常融在不远处等着张之初跟那于语说完话,走过来的时候追着她问,黑螣也从张之初外套的帽子里探出头来,一脸的好奇。
“没什么,”张之初又掏出来一颗一模一样的丹药,看着常融那张小心讨好的脸,“就是随手拿了颗麦丽素坑一下钱,你要不要尝尝,这个牌子的麦丽素味道还不错。”
“啊?”一颗麦丽素?
常融停下来,看着自己手掌心这颗糖豆,披着巧克力外衣,却扮演着神丹的角色,不简单啊不简单。
“师兄,你还走不走,我饿了!”
“来了来了,你慢一点走,小心脚下。”
那两道身影不急不慢地背离了后山墓园,丝毫没有注意到,那背风大岩石后走出来的人,颇有深意地背着手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