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来越大,现在才是台风真正登陆的时候。
沿海岸边的浪花已有五层楼高,巨浪翻过堤岸,没过海边矮房,朝陆地拍来。
几道闪电割裂天地,一红一白两个身影出现在高处屋顶上,迎风而立,俯瞰大地。
“我看到他了。”陈欣怡说道。
“我也看到了。”陈晨歌回答。
密集的矮屋群里,周乾靠在一个房子外,气喘吁吁,半天了还没缓过来。
虽然个子不矮,但看上去实在有些弱。
“他可以吗?”陈晨歌说道,“我们会不会押错宝了。”
“还有别的选择吗?”陈欣怡问。
陈晨歌看向远处的滔天巨浪,浑浊咆哮的海水,像是一只巨兽,不停攻击着大陆。
“似乎……”陈晨歌很轻很轻的说,“没有了。”
那海里面已经有数不清的尸体了,永远葬在那边,永世不得摆脱。
更绝望的是,他们知道自己是尸体,睁着眼睛可以看到周围,但是没有办法说话,没有办法交流,只能永远保持这样,动不了,活不了。
“他也没有选择,”陈欣怡看着周乾,“要么生,要么,半死不活。”
说话间,又一道雷声骤降,天地沉冷,同时,在周乾三十米外的哑巴,扬起手里的斧头,劈开了一道木门。
又没有。
哑巴张口,发出古怪刺耳的愤怒叫声,提着斧头,继续朝前面走去。
缓过来后的周乾也在朝前面跑。
大雨把他浇的通透,庆幸这边都是可以挡风的墙体,为他挡去了不少狂风,不然人都要刮跑。
不过,虽然这些矮房是抗台建筑,但到底不是钢筋水泥,这次的台风猛烈程度,海边长大的周乾肯定它早有超强台风级别,甚至可能有17级,比当初刮跑他老家屋顶那个台风还要狠。
所以,他得快点找个安全的地方,但同时,周乾真不知道在这个梦境里,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因为他才在这醒来,红衣女人陈欣怡就找过来了,紧跟着就是白衣女人陈晨歌。
她们两个人提到过,所有的入梦者皆是“随机落户”,那么表示她们事先肯定不知道他在哪。
以及这个哑巴,哑巴也绝对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出现,但提着斧头就霍霍杀过来了。
这是不是说明,他现在其实是一个活体gps?
所以,如果这些家伙都能感应到他的存在,那么他真的没有藏起来的必要。
同时,正面刚也不行,王者吊打青铜。
对方砍不痛,砍不掉,砍不死,只能用火。
而他,一斧头劈下来,脑袋直接飞了。
要说唯一的优势,那就是他的灵活程度比哑巴要好一点。
这哑巴,居然比他这运动废柴还废。
前面又出现好几个分叉口,这种密集的屋群,其实是周乾小时候的最爱,捉迷藏别提多爽,以及跟着郭老大屁颠屁颠去欺负人,欺负玩就跑,别人追也追不上。
那个时候,郭老大还有一个非常缺德的习惯。
周乾捡起一块石头,朝右手边的木屋跑去,一把将玻璃砸碎,伸手进去开门。
郭老大说,玩命的时候绝对不能绕弯跑,能走直路就走直路。
周乾是个遵纪守法的乖孩子,看着郭老大堂而皇之进去别人家的房子,他是打死也不进的,宁可绕远路。
现在周乾回身将门关上,跑进屋子。
郭老大说选择房子也要有讲究,前后打通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三面都有门最好,给自己退路。
而且,采光也好。
因此,虽然外面阴云密布,但周乾现在进来的屋子的能见度比起其他房子来,绝对要优秀。
周乾最先跑向灶台,火柴旁边有个打火机,他还找到了一个引燃块。
拿着东西,周乾大步跑上楼,打开房间里的衣柜。
“啪啪啪!”敲门声忽然响起。
周乾吓了大跳,忙回头。
房门没关,大咧咧敞着,幽暗的光线里,红衣女人站在门口,那双带着严重血色的瞳眸正看着他。
周乾缓了缓,语气不太好的说道:“我要换衣服。”
“你还要出去的,没有这个必要。”陈欣怡说道。
“你找我什么事?”周乾仍拿着衣服,没打算放回去,“总不会是单纯来阻止我换衣服吧?”
“他袭击你,我和我妹不能帮你任何的忙,因为我们打不过他。”
“我貌似也没有让你们帮我。”
而且,他现在连小泠也没喊了。
人在任何时候,最能依靠,最值得信任的,只有自己。
自助者天助,周乾从小寄宿在外,学到的最深刻的两点,一是孤独,而是独立。
“我和我妹,我们行动很缓,”陈欣怡说道,“你看。”
她身形消失,下一秒,红影出现在床边。
“看出来了吗?”陈欣怡问道。
“延迟?”周乾看着她,好奇道,“卡顿?”
“什么?”陈欣怡听不懂。
“反正我能看出你行动很缓就行了,”周乾朝窗外看去一眼,说道,“我要换衣服,你是不是得回避一下?”
“我妹妹去拦他了,虽然拦不住多久。”陈欣怡说道。
周乾微顿,将手里面拿出来的衣服放了回去。
听对方这话,约莫就是有事要跟他说了。
虽然他现在冻得发抖,但不想浪费时间。
“你想说什么,直接说吧。”周乾说道。
“我和我妹妹停留在这里的时间太久了,我们会越来越迟缓,”陈欣怡说道,“我们和他们,此消彼长。”
“此消彼长,”周期念着这几个字,“也就是说,你们迟缓,他们灵活?”
“对。”
“他们是谁?那九个死人?”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不清楚,”她在床边坐下,说道,“我和我妹妹知道的有限,否则不可能三十多年了,仅知道一个哑巴,一个庄泉。”
“你们被困在这里,去不了其他地方?”
“这个,倒不是,”陈欣怡垂下眼眸,望着地板,说道,“而是我不敢,我害死了很多人,我怕这九个人里面,就有我害死的人在。”
她的五官生得很秀丽,这样垂下眼眸,掩去了眸里的红色血丝,同时眉峰往下这一道伤口在昏暗的光线里,添了几分憔悴凄苦的味道,将她衬的可怜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