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村仍旧站在湿漉漉的水草上,他看着手里的东西,一串钥匙、一张驾照、一台手机。
钥匙是家门的、车的和办公室的。驾照,陈村看着驾照,心想这辈子的风驰电掣也就纪念在这张小小的卡片上了。手机上的电依旧是满格的,但它不可能再打的出去。
2019年9月11日14:32:56,57、58……秒表执着地跳动着,它不知道对于自己身处的这个世界来说,这个时间的存在已经失去了任何意义。
陈村叹了口气,关闭了手机,将手机和钥匙驾照一起重新放回了游泳收纳包里,再将水镜和泳帽摘了下来,甩干了也塞进了收纳包。后两样东西,陈村估计,在这个世界上也许还有用,他希望它们能够用的久一些,这样也是份纪念。
“我们回不去了?见不到爷爷奶奶了?”
“可能是。”陈村知道,回去的机会渺茫,即使有,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了。
陈村想着父母,难过的同时又有一丝庆幸。他认为自己应该感谢是自己的发小,如果不是发小用生命做警醒,此刻站在这里的他会更加地难受。
几年前,发小就死在了那场京城的大水里。当时发小正开车经过一道涵洞,突如其来的大水封死了车门,发小硬是被闷死在了他新买的车里。那年,发小也就22岁,刚从京大毕业,刚刚去某家一流机构报到。
看着发小的父母,那对努力拼搏,正准备将公司上市的老邻居,看着他们一夜白了的头发,陈村慌了。他明白了生命的无常、离去的并不都是衰老的人。陈村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那早已白发苍苍的老父母,他再也不敢玩儿了。
陈村不再有心情去休闲、去娱乐,而是脚不沾地地四处奔忙,拼命地挣钱,他要为自己挣一个未来,更要为老父母挣下一个安稳的晚年。
三年的时间里,当父母还在省吃俭用,惦记着帮儿子在老城南的老小区里弄一套婚房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地积攒了三百万父母的养老本。
“三百万,够了吧?”陈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不能留下人,留下钱也行。”这是谁说的?陈村突然想到了这句话,他的眼睛湿润着。
“如果有机会回去,要去看看他的父母。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了。”陈村又想到他死去的发小。此刻,他无比地感谢发小,并心痛发小的父母。
“我们也许还有回去的希望。”陈村看着一样难过中的金子,说:“我们一定有机会回去!”
陈村知道,他们不能再沉浸在悲伤中了,突然出现在这个陌生的莫名的世界里,他和金子随时可能面临危险。从金子的身体和脑力发生突变的情况看,这里的生命具有超能的概率太大了,随便一个遭遇,他们就可能歇菜。
“探探,看看有什么熟悉的味道没有。”陈村转过身对金子说,他要再次确认一下这个世界与原来世界的关系,陈村还是希望这次的穿越只是发生在同一个世界里的不同位置之间,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都好办了。
金子立刻呼扇着他的大鼻子,朝着各个方向探着。金子嗅着风里的味道、水草的味道,跑到远处可能是干燥的地方又去闻闻那里的泥土。
“没有,没有什么熟悉的味道,除了你身上。”金子依旧努力地嗅着。
陈村将收纳包系在腰间,看看自己全身上下仅有的“速必达”平角泳裤,无奈地摇了摇头。
水漫过了陈村的脚面,水草还是刚才接触的感觉,茂密、柔和,没有一丝硬梗。陈村差异着这个世界的水草,如此地柔和,与原来世界上的水草不一样。
“草木丛生,它起码需要根茎立足吧!如此柔软,难道它们不需要努力向上,争取阳光吗?除非它们不需要光合作用,或者它们的光合作用有另外的替代。”陈村对这个世界里的植物充满着好奇,但这个时间并不能用来研究植物。
水草的异样让陈村确认了自己的所在,他更是谨慎起来。
金子在前面探路,陈村跟在后面,一步一步地往前走。他或者低头看着地面,或者抬头望向四周,一边观察着环境,一边谨慎地防范。
脚下的泥土越来越干燥、越来越坚硬,渐渐地,他和金子站在了一个土坡上。
放眼望去,陈村看到的仍然是一片苍茫,山很远,远到了需要陈村努力去辨识才能明白山的所在,那可能是几十上百公里开外了。水,陈村的眼界里没有水,他认为这可能是因为水在低处的原因。
脚下已经是完全干燥的土地。让陈村感到差异的是,这些干燥的泥土并不纯粹,里面更多的是些岩石碎块。陈村蹲下身,拿起一块碎石,发现碎块剖面上很是新鲜,“这些岩石碎片产生的时间不太久,大概也就是一两天的时间。”
陈村翻动着这些岩石碎片,看到所有的碎石剖面都很新鲜。
“这里发生了地震?”陈村寻思着,他迅速地往前挪去。
前面,在陈村原以为都是些草甸的那些地方,他看到的却是一片片一块块岩石的碎块,大大小小地堆着,看上去的这片广袤的平坦就是由一堆堆小的岩石堆铺成。
陈村感觉到脚下的不适,不知什么时候,坚硬的岩石戳破了他的脚底,他看到岩石碎片上有些血迹。
“真是麻烦。不知道金子的爪子能不能扛得住。”在城里生活的狗基本上都没有奔跑和长距离运动的机会,脚垫必然很嫩。陈村估计金子的脚垫也破了,但他没有看到别处的血迹。
“这边!”金子在陈村的右侧大叫着,兴奋地满眼冒泡!
“那边好走?”陈村想,这狗子是没白养,已经知道心疼自己了。
“不是啊!这边有人的味道!”
陈村的眼睛顿时亮了。如果能找到人,哪怕是异族,也比一人一狗在这茫茫荒原中瞎闯好!
陈村顾不得脚底板的疼痛,拔腿就向右边走去。几十米,当他到达金子的位置后,他感到了脚下的柔软,低头一看,果然,这里的泥土比岩石碎片多了。
陈村顺着金子的目光望过去,看了半天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但他相信金子的鼻子。
“走吧。”金子在前,陈村在后,他们一起往右边的方向继续走。
步行了大约十多分钟后,陈村再次看到了绿色。
一道道土坎出现在陈村的眼前,他知道这叫田垄,起着分割田亩作用的。但此时的田垄并不是陈村在江南郊区所见到笔直成方,而是扭曲的、断裂的。显然,这里的土地曾经遭受到巨大的撞击。
和江南的田亩一样,这些田地也是水田,植物应该和水稻差不多,但此时的作物正一片片地东倒西歪,田里的水已经不见了,陈村估计是渗进了土层里。
越过田野,放眼望去,陈村没有看到如同江南那样依田而建的农舍,但感觉到有着什么在前面。
“发现了什么?”陈村问金子,
“没有。只有人气,还有动物。”
“动物?”陈村紧张地盯着金子。
“不是啦,是羊什么的。”金子困惑着为什么他闻到了它们的气味,却看不到身影,也听不到动静。一向里金子郊游的目标就是这些动物,猪马牛羊,都是金子很感兴趣的动物。但是现在,金子感觉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踩着歪歪倒倒的田垄,陈村与金子迅速穿过了这片田地,十多分钟后,他们到达了田亩的边缘,那是一道明显的分界线,黄绿分明。
金子站在绿色的田里,不敢跨过黄绿分界线,分界线外面,那个巨大的坑让他害怕,金子不知道那黄色的泥土里会有什么东西,那东西,那东西会不会突然冲出来咬他。金子个子不小,胆子却不大,陈村一直就知道,他觉得这是跟金子小时候的经历有关。
陈村也没有踏进眼前的大坑。黄色的泥土新鲜潮湿,似乎是刚刚暴露不久,陈村判断事情应该和刚才经过的岩石区同一个时刻发生的。
显然这里曾经是一个不大的村庄,从土坑的面积来看,也就是几十户人家的样子。这些人都到哪里去了,整个村庄跑到哪里去了?环顾空空如也的原野,陈村也困惑了。
“泥石流淹没了?”陈村否认了,因为这里根本没有泥石流的痕迹。
“是地震陷落了?”可眼前是坑里的泥土也太平坦了,平坦得给人一种搬家了的感觉,全村人连人带锅一起搬去了其他地方!
陈村看着这片黄土地,猜测这也许就是这个世界里大神的力量,想让谁走,连人带房子一起就给挪了窝。
陈村带着金子沿着分界线围着黄土坑走着,希望能有点发现,让他们对这个世界有多一些的了解。
几分钟过去,金子又在前面叫他,显然是发现了什么。
还是在黄绿分界线上,金子的脚下是一块冒着头的石碑。那确实是块石碑,几乎被黄泥土覆盖了的石碑,如果不是金子的鼻子,就靠陈村自己是很难发现它的。
陈村用手奋力将泥土往两边刨,一边刨一边清理石碑的表面。
原本陈村判断,这样的石碑也许是墓碑,随着石碑的面积越来越大的被清理出来,他否定了前面的判断。
不一会儿,石碑的一面完全了露出来了。
一座横卧的青石碑,长方形,很是厚实,碑上密密麻麻布满着凿痕,长方的边缘过度圆润,石碑边缘的内侧几厘米处一条深刻线再次将石碑圈了一圈,有些装饰的意思,也让人更为郑重石碑的内容和意义,这石碑的风格与陈村故乡的那些碑刻相仿。
石碑看上去非常沉重,以陈村的能力也就只能弄清爽其朝上的这面了。
陈村仔细地清理着石碑,当清理完毕时,他看到整个石碑的这一面上就刻着三个字。这些字仿佛就是华国的方块字,却有着不同,但仔细辨认,还是能读懂。当读懂石碑上的三个字时,陈村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