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霍然转头,身后三丈的地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一身月白长袍,黑色长发披散,额前小指粗细的银冠,将长发拢在面颊两侧,眉心处一颗鹌鹑蛋大小的紫色宝石,闪烁着淡淡的光芒。
他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出现,便是连江辰差一步就踏入不死虚境的修为,事先都不曾发觉。他就那样负手而立,如同一尊雕塑,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气息。
无论江辰如何凝神细查,都无法从这个人身上感觉到任何法力,甚至连他的容貌落在江辰眼中,也只是那样的虚无缥缈。只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投影在心中,感觉这个人相貌应该是三十多的青年,感觉这个人有着一双空灵的眼,视线没有焦点,仿佛这茫茫尘世已经没有任何事物值得他入眼。
有这种感觉的不仅仅是江辰,萧蔷、萧薇,甚至倒飞到他身边的周颖雪,都是这般,越是极力的想看清他的容貌,缥缈的感觉就越强烈,周颖雪一时都忘了惊叫,就这样痴痴的仰望着他虚无的面庞。
“你···你是什么人?”周颖雪的眼神似乎被吸住,声音也有些木然。
“我是谁不重要,你父亲与我有约定,若任务失败,我就会带你走。”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众人只是感觉到了他口唇开合,声音却像是从每个人的意识中响起。
周颖雪被吸住的,空洞的目光中有一瞬间的挣扎,声音却是机械化,没有一点波动:“不,我···不能···,我要救···”
男人轻轻转头,一股甜腻绵软瞬间包裹住周颖雪的意识,周颖雪双眼慢慢闭合,气息平稳,沉沉的昏睡过去。
江辰咬破舌尖,全身气势疯狂暴涨,以一口精血的代价,才强行破开了束缚。就在与那个男人对视的刹那,自己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住了心神,压制了所有行动,这是何等可怕的精神力量,江辰自忖不是对手,可若就这样让他带走周颖雪,自己如何向周嘉成交代。借着精血催动下暴涨的气势,江辰手掌五彩戒尺临空圈转,瞬息间甩出三道五色光圈,飞向那男人。
江辰破开束缚,突释反击,月袍男人虽不甚在意,却也不能完全无视,负在背后的右手在身前一挥,袍袖带起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流,拦截了江辰所发的三道光圈。五彩光圈撞在气流所化的屏障上,瞬间粉碎,化作无数光点,还为落地,便即消散,而那道屏障只是荡起了一圈涟漪。
失去了月袍男人心神控制,压制萧蔷姐妹的无形力量也减轻了不少,姐妹俩也相继挣脱出来,一时间脸色惨白如纸,大口的喘着粗气,细密的冷汗顺着眼角滑落,刚刚那一瞬间压制住他们三人的精神攻击,让她们也震撼不小。
略一回过神,眼见江辰与那男人的较量,竟是完全处于下风,姐妹俩心意相通,纵身跃起,不分先后攻向对方。两柄长剑在空中交汇,姐妹俩身形若穿花引蝶,交织一周,长剑上的威势顿时暴涨一倍,剑身电光竟达一尺,带着雷霆啸声,直刺屏障中心。
月袍男人面上似乎有些凝重之色,双剑瞬息便至面前,剑身上的雷霆先声夺人,与屏障交织在一处,电光以尖锐之势穿透屏障,剑尖一往无前,直逼他胸口而来。
却不想,双剑刺入未及寸许,便被一只肉掌钳住,任凭姐妹俩如何用力,也再难前进分毫。
“鸳鸯霹雳剑?!可惜是赝品。”月袍男人语义中倒是没有嘲弄,反而有些惊讶。
江辰见姐妹俩危殆,不及多想,也合身扑上,把手中戒尺当做剑来使,从姐妹俩破开的空隙中直刺月袍男人。
月袍男人好像根本不屑于与他们拼斗,右手松开双剑,屈指连弹,噌、噌、噌三声轻响,双剑和戒尺各中一指,反震之力把江辰三人弹的连退五步。月袍男人临风而立,飘逸潇洒,竟是从始至终都未出过双手。
“璇光尺倒是真品,只是未得其用,好不可惜。”月袍男人轻轻摇头。
江辰心中惊骇无比,这个神秘的男人轻描淡写间就化解了他们的攻击,手段简直可通鬼神。江辰于修真一途不及五载,便修成神通,此等天赋可谓旷古绝今,今番归来,一路复仇,灭杀妖邪不在少数,渐渐的也让他对自己的实力充满了自信,便是面对三大家主时,若非自己受了伤损,也绝不至于那般狼狈。可眼前这个男人,第一次让他有了挫败感。
先有神秘组织短短数小时就倾覆了精灵府,再有这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蹦出来的男人,轻易的挫败了三个破神归虚级别的高手,一天之内,江辰尽收小觑之心,这个自己还不了解的修真界,真是藏龙卧虎,深不可测啊!
“我们还会再见的。”月袍男人转过身,空灵的声音飘荡在风中,左手抓起昏睡的周颖雪,举步便要离开。
“啊······”
一声尖锐的叫声,萧蔷、萧薇攥着双剑,四目之中都泛起了赤红,状若疯狂,将全身的法力调转到巅峰,合身冲向月袍男人。主忧仆忧,主辱仆死,江辰的挫败让她们感觉到了羞辱,一瞬间,竟有了拼命的念头。
月袍男人也不转头,鼻间一声冷哼,手一挥,一点黄豆大小的金光从袍袖中飞出,脚步一跨,整个人凭空消失。
姐妹俩全服心神都在他身上,他突然消失,没有一点波动,没有一点气息,仿佛之前全是幻觉,他便似至始至终都未曾出现过一样。姐妹俩一个愣神,那点金光却嗖的向她们面门扑来。
江辰看的清楚,那金光之中分明是一只跳蚤也似的小虫,姐妹俩不识得此物,《玄元玉简》中却有提及。那小虫蚕身蝎尾,蟾头蛇信,肋生双螯,无翅却能飞旋,生就赤青黑白黄五色,乃蛊中之蛊,万蛊之王,能破任何护身宝光,无惧兵器法宝,体型微小,速度奇快,防不胜防,沾身便如附骨之蛆,随真元法力进入元神,将元神吞噬一空,一时三刻便叫人化为脓血。只此一只,就可灭杀一个门派,端地歹毒无比。
姐妹俩浑不知其中凶险,举剑便刺,蛊王嗖的一个电射,绕过剑身,直奔萧薇手臂。电光火石间,江辰从后面推开萧薇,一把攥住蛊王,一股刺痛自手心而起,直透整个臂膀。
“公子!!!”
在萧蔷一声如杜鹃泣血的惊呼下,江辰软倒在地上。
······
缓缓睁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萧蔷红肿如桃的双眼,遮住脸颊的面纱被泪水濡湿,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公子,你醒了。”
看见江辰睁开眼睛,萧蔷无神的眸子终于有了一点灵动的光,她很想笑一下来表示自己的喜悦,却不知为何,反而哭出了声。
萧薇呆坐在姐姐身边,面上无悲无喜,一双大眼死死盯着江辰,虽然她并没有开口,但江辰能感觉到她灼灼的眼神。
“我没事,不用担心。”江辰有些虚弱的出声,算是安慰姐妹俩。
萧蔷却是不依不饶,死死攥着江辰的手掌,泣不成声:“婢子们何德何能,竟蒙公子舍身相救,若公子有何不测,婢子们万死莫赎。”
那时江辰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完全不曾有过什么别样的心思,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本性,即便自己用冷漠和残忍深埋了自己的心,但他还是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无辜的死去,即便这个人与自己不过两面之缘。
“扶我起来。”
江辰也不想说什么煽情的话语,若不是他在最后抱元守一,此时他恐怕已经化为脓血,想想还是有些后怕,而且隐患还在。
萧蔷赶忙伸手搀扶,双手刚搭上江辰的手臂,心中就是一酸:“公子,你······”
江辰全身绵软无力,体内没有半点法力流转,如同凡人。
“无妨,蛊王随真元而行,以元神为食,我将全部真元神念凝聚丹田,包裹元神,只要法力不流转,它便没有可乘之机,暂时没有大碍。”
江辰说的轻松,萧蔷却是满脸骇然:“怎会无碍?若有危险,公子如何应对?若不能驱除蛊王,公子便只能如凡人一般。”
“所以你们就不要轻言生死了,你们死了谁来保护我?”
萧蔷全身一颤,飞快的抹掉脸上的泪痕,凛然的说到:“公子心意婢子尽知,从今日起,公子安危便于婢子们性命相系,婢子姐妹誓死护公子周全。”
江辰不欲再纠缠这个话题,转而问到:“你们可听说过巫门?”
姐妹俩从记事起,就被夫人收养,对修真界所知仅限于夫人口中,当下双双摇头。
“如果没猜错,那个男人便是巫门之后,上古巫门强大无比,于洪荒之中纵横三界,实力直追三清圣人,后来巫妖大战,天地变色,洪荒也因为大战波及而碎裂,上古妖族损失惨重,上古巫门也元气大伤。后来人道大兴,众多仙人也对巫门进行了围剿,几乎将巫门灭绝,巫门后裔从此销声匿迹,上古巫门的万千手段,最后流传下来的就只剩降、蛊、毒三术。《玄元玉简》中只是略有提及,我所知也是有限。”
“巫门蛰伏那么久,怎么会突然出现?而且他为什么要带走周小姐?”
江辰摇摇头,其中关窍他也想不明白:“周嘉成似乎也隐瞒了不少秘密,答案只能在他身上找了。”
“当务之急,公子可有办法驱除蛊王?否则终为隐患。”萧蔷关切的道。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不容易。”
“便是千难万险,婢子也定当为公子粉身碎骨。”
江辰却是很释然,缓缓说到:“凡事看机缘,不能强求。《玄元玉简》上提及,蛊、毒虽然都为巫门之术,但蛊毒相生亦相克。万毒出一王,万王出一皇,毒皇与蛊王是天生的死对头,若能寻到毒皇,蛊王势必要与它有一争,到时候,蛊王自然忍不住会从我体内出来,跟毒皇拼个死活。”
“公子所说的毒皇,哪里可以寻到?”萧蔷顿时双眼放光,哪怕只有万一的希望,她也会去尽力寻找。
江辰无奈的摊摊手:“不知道。”
这倒不是敷衍,他所知仅限于玉简,玉简上没有提及的事情,他自然无从知晓。
“万年冰蟾。”始终不发一言的萧薇突然开口。
万年冰蟾?萧蔷突然灵光闪过,多年前,她们曾听夫人说过,长白雪山之巅,万年冰封之下有一神物,穿行于玄冰之中,如履平地,且剧毒无比,无数邪道想将其捕获练成阴毒法宝,最后都无功而返,更有甚者还葬身其手,只是不知是否属实。
“不妨一试。”萧薇还是那般惜字如金,但眼神中却有着决然之色。
萧蔷亦被妹妹的坚定感染,点点头:“对,公子请随婢子往长白山,婢子先将公子妥善安置,定当为公子寻来万年冰蟾,以解公子之患。”
江辰咧咧嘴,可能是长久的冷漠让他有些淡忘了笑容,江辰的笑有些僵硬,有些无奈:“我现在是一介凡人,只能任你们摆布了。”
姐妹俩也不耽误,立刻搀扶着江辰,朝长白山出发。
······
长白山脚,一座独立的院落,看上去十分古朴,院中苍松与皑皑白雪相得益彰,院中有袅袅雾气升腾,叮咚水流之声清脆悦耳,放眼望去,再无人烟,倒显得这院落如同仙境,清净而不染尘俗。
站在院落前的江辰,语气略显无奈:“你们是早有预谋啊!你们夫人是胡家的人吧?”
萧蔷心中惴惴,此行确实有点假公济私,小心翼翼的说到:“公子恕罪,夫人确是胡家的人,但夫人与胡家素无来往,只有婢子二人陪伴。夫人惦念公子,望公子能与夫人一见,以安其心。”
既然已经到了门口,江辰本也对她们口中的夫人充满好奇,当下便不再多言,随姐妹二人走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