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辰的出现顿时在大殿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除了五大家主和极少数认识江辰的人,其余大多是惊奇江辰的身份,惊奇他是如何通过灰家严密的防卫,进入灰家最核心的地方。
柳蝰、灰衍、黄二爷都霍然起身,怒目而视。他们之前已经和江辰交过手,再加上五年前对江辰的追捕,他们之间已然结下了解不开的仇怨。江辰孤身前来,真是让他们既惊且喜,惊讶于他的胆气,窃喜于他自投罗网。
不过,柳蝰还是略有顾忌的看了看白老太和胡三太爷。胡三太爷泰然自若,显然江辰的出现在他意料之中。而白老太脸上亦有惊讶,不自禁的起身,不过才刚离座,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胡三太爷,便已了然,又将身体落回了座位之中。
见胡、白两家已有各自的态度,柳蝰眼中的忌惮更深,稍显踌躇的看向黄二爷。
黄二爷何许人?执掌黄家以来,凭借着自己神思敏捷、狡黠多智,从未让黄家吃过半点亏,更是对精灵府多有建树,深得柳蝰信任。黄二爷刚一接触到柳蝰的眼神,便已明了柳蝰此时的进退维谷。既不想放过江辰这座宝库,又怕因为江辰而与胡、白两家为敌,影响了统合妖族的大计,而以柳蝰高傲的性子,那些稍作让步缓和的话,他是断断说不出口的。
黄二爷眼珠一转,沉声说到:“江辰,这是我们精灵府内部的事情,暂时还轮不到你来插手。你若有遐,不如先在一旁稍待。等我们处理了自己的事,自然会跟你了结咱们之间的恩怨。你爷爷与我们之间的纠葛,也是该好好清算了。”
柳蝰眼中闪过一丝赞许,黄二爷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江辰被他一句话将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口。而黄二爷只字不提三家与江辰的私怨,把矛头引向江明华,江明华当年为胡家解围,杀戮四家精英甚多,连白家也有人命丧江明华之手,即便白老太再怎么中立,也无法忽视这笔血债。黄二爷这一句话,可谓是一石二鸟。
果然,黄二爷的话一出口,白老太的面色就有了些变化。白家与胡家同处北方,近些年来,胡家实力大增,白老太为人和善,不愿多结仇怨,所以胡、白两家之间的关系有了些升温。这次胡三太爷旧事重提,又列举了诸般疑点,白老太与胡家同行,便是想弄清楚精灵府奸细一事,给当时遭受重创的白家一个交代,但这并不代表她真的就跟胡家尽释前嫌。
胡韵儿向有些发愣的萧蔷耳语一句,萧蔷点头,来到场上,拦在江辰身前说到:“公子,黄家主所言甚是,此乃我妖族之事,还请公子作壁上观。公子之事,稍后自有机会完成。”说话间,用她那双能传神的大眼睛,向江辰表达着另一个意思:“请公子放心,婢子拼死也会为公子挣得有利的局面!”
江辰微微一愕,轻轻点头,顺势走入人群,来到胡韵儿身边。天狐夫人看向江辰的眼神很柔和,浅浅一笑,附在江辰耳边,低声解释着目前的形势。
她的笑容让江辰感觉到浓浓的情意,却不是别的,而是一种舐犊之情。便如同长辈,倾尽所有,只为给晚辈最大的帮助,不求回报。这感觉让江辰没来由的心头一慌,却又有些久违的温暖。
听完了天狐夫人简短的解释,江辰也明白这一切必然都是她从中斡旋,为的就是能让他一举达到自己的目的。五大家族的人都在场,当着所有人的面揭开那个秘密,形势将会对自己十分有利,更不会因此与精灵府结下更深的仇怨。江辰眼中泛起深深的感激,却被她柔和的笑容冲淡,她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且不说这边,一切的感情都在江辰与天狐夫人眼神交换间莫逆于心。场中两人已经开始了比斗,萧蔷的手法与妹妹如出一辙,手中一条披帛挥洒自如,灵动无方,围绕着柳荃就是一通抢攻。
柳荃身形凝立不动,右手并指如剑,截刺格洗,轻松如意的破去萧蔷的攻势,配合着宽大的袍袖圈转挥舞,将周身防守的密不透风。
柳荃天赋仅次于柳蝰,刚过百年,便已经进入破神归虚的中期,不但是柳家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更是五大家族中,除却胡韵儿,年轻一辈中当仁不让的“第一”高手。这一轮较量,端的是引人入胜,五大家族中,几乎所有与柳荃同辈的子弟们,都露出了景仰与崇拜。
场中的战斗还在如火如荼的进行,没有人注意到,台阶上的灰衍悄悄的退到四大家主视线之外,挥手招来一名灰家的子弟,在他耳边交代两句,那名子弟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退入人群,转眼就消失不见,不知去向。
突然,场边人群一阵哗然,却是柳荃侧身躲过了萧蔷手中披帛,两指前探,轻巧的点在萧蔷身前由法力凝聚的金色光幕上,声音如击玉磬,场中顿时爆出狂暴的气流。金光一阵剧烈的晃动,虽为破碎,反震之力却将萧蔷抛飞出去,唇角溢出了鲜血。
柳荃负手而立,容色清冷,似乎不屑于去追击一名负伤的女子。
萧蔷在空中翻转了好几圈,才重重的落定,半跪于地,抬手拭去唇角的血迹,眼中翻涌着不甘与愤怒。对方的实力高出她太多,无论自己如何施为,最后恐怕也是徒劳。可是,她绝不能就此放弃,夫人对她如此信任,将重任交托于她,这最后一场的胜负干系重大,她有着必须取胜的理由。
萧蔷挣扎着站起身,双手握拳,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怒吼,声音震的整个大殿穹顶都簌簌颤抖。她全身的气势暴涨到了极点,金色的法力光幕也逐渐染上了赤色,赤金色的光芒笼罩了全身,身周的空气开始扭曲,光芒之中,萧蔷的身影都开始变得模糊。赤金光芒伴随着高温,她脚下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在高温中龟裂,身旁盘龙柱上的金龙瞬间融化,金泪流淌。
此番声势,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始终傲然的柳荃,此刻眼中都升起了恐惧,脚下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江辰和天狐夫人同时皱眉,天狐夫人口中惊呼:“不好,这丫头有了拼死之心,快阻止她。”
两人应声而动,天狐夫人身后现出五条雪白的狐尾,身上腾起一层碧油油的光芒,却是极为纯正的妖光。江辰则是全身笼罩在清光之中,两人一左一右撞进了萧蔷赤金色的光芒之中。
江辰伸手按住萧蔷的天灵,天狐夫人则是按在萧蔷丹田之上。两人刚一触及萧蔷,就感觉到萧蔷体内狂飙乱窜的火焰,那是一种极为狂躁的纯阳之火,比之江辰炼化的紫薇天火有着更惊人的毁灭力。
两人同时催动自身法力,试图压制狂飙的火焰。就在这时,萧蔷双眼睁开,目视前方,原本灵动的眼中,此时却燃着熊熊火苗。江辰和天狐夫人大惊,再度加力,江辰的法力护住萧蔷的神念,不使其被烈焰吞噬,天狐夫人护住萧蔷内丹真元,截断火源,不使其威势攀升。
在两人合力之下,萧蔷的灵智一清,身周的光芒一收,缩进了体内,“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看向身前两人的眼中带着歉疚,旋即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
于此同时,萧薇两步飞奔到姐姐身前,面色略显凝重,双手搭在萧蔷的手腕上,而她的身上腾起的却是银光,那些银光随着她的催动,钻进萧蔷体内,那些狂暴的火焰如同跌进了天河汹涌的水流中,瞬间熄灭。
江辰松了口气,与天狐夫人同时撤手,但是再看两姐妹时,却有了诸多疑惑。明明能从她们身上感受到妖气,却看不出她们的本体,不知是何物入妖;明明是双胞胎姐妹,不但性格迥异,就连体内法力属性也是截然不同,一阴一阳,天生相克。
带着疑惑,江辰看向天狐夫人,想向她寻求答案,却发现她的惊讶丝毫不亚于自己,显然是对这两姐妹也并不完全了解,甚至刚刚那一幕,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惊讶的又何止他们两人,场外观战的人群,台上的五大家主,都同样惊讶,如同看异类一样的看着那两姐妹。柳荃甚至已经愣在了原地,脚下竟然有了一些颤抖,额角冷汗涔涔。刚刚那一瞬间的威势简直太惊人了,他毫不怀疑,如果没有江辰和天狐夫人出手,他必然会丧命于此。
再看向昏迷的萧蔷时,柳荃眼中多了些钦佩之色,这于他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除了自己的家主,五大家族中还没有一个值得他另眼相待的人。
柳蝰也从刚刚的震惊中恢复过来,轻咳一声,道:“这一战,胜负该如何判定?”
几位家主彼此看看,一时都是无言。最后还是黄二爷出声:“我看,这一场权且算作平局。我们不再强迫胡家回归精灵府,胡家也不可再寻灰家的麻烦,如何?”
柳蝰、灰衍、白老太都点点头,胡三太爷虽有不甘,却也无从反驳,也只得点头应允。
场下,天狐夫人和萧薇将昏迷的萧蔷带回胡家的阵营,江辰却留在原地,面上恢复了冰冷,开口说到:“既然你们的家务事解决了,那么我们之间也该有所了断吧。”
灰衍眼中凶光一闪,怒哼一声,道:“江辰,你把我灰家当成什么地方了?既然你有胆进来,就别打算再出去。”
说话间,呼啦一下,灰家一百多号人同时蹿出,把江辰团团围在中间,只等家主一声令下。
江辰唇间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你灰家这群乌合之众,我还不放在眼里,今日就是你灰家彻底覆灭之时。”
灰衍鼠须抖动,声音也变得冰冷,看向另外几位家主道:“你们却待如何?胡家和白家是否还要袒护这个狂妄的小子?”
台上的几人还没说话,江辰再度开口:“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灰家的那些肮脏勾当,真以为能瞒住所有人?你们难道不想知道这一切都缘何而起吗?”
胡三太爷双眼一亮,抬手道:“且慢动手,江辰,你是否知道了什么?”
“看了就明白。”江辰气定神闲,丝毫不为灰家的重围所动,突然高声叫到:“进来吧!”
随着他的声音,大殿门口出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可能是受大殿上的气氛影响,稍显闪缩,一只袖子空空荡荡,正是黄艳艳。她另外一只手中托着两只非丝非麻的袋子,都有一人大小,重量不轻,她拖行的有些吃力。袋子上各贴一张符纸,袋子里不停的扭动着,似乎有什么东西欲要挣扎而出。
黄二爷吃了一惊,估计是没想到黄艳艳会与江辰同来,直到黄艳艳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大殿的台阶前,黄二爷面色一沉,喝问到:“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黄艳艳整个身体一抖,眼中有些恐惧,显然是受了威逼。
胡三太爷捋着胡子问到:“袋子里是什么?”
“一看便知。”江辰语气淡淡。
黄艳艳伸手撕下袋子上的符纸,解开袋口,却从里面钻出两个人来。
一个身形瘦小,尖脸,小眼,两撇鼠须,身上还有一层灰气未及收回,赫然是灰家人无疑。
另一个长相普通,国字脸,一脸怒容,年龄大约三四十岁。刚钻出袋子,就张口喝道:“这是什么地方?何方妖孽,敢掳劫我到此?可知道我是何人?”
“哦,你是何人?”胡三太爷饶有兴致的问到。
其实从他钻出袋子的那一刻,他的身份就已经不问可知,虽然他的穿着长相都与普通人无异,但他身上的法力波动却逃不过胡三太爷的眼睛,那绝对是玄门正宗功法。
灰衍脸上的肌肉一阵抽搐,身形电闪,冲到这个男人身前,手上缭绕着灰云,向着他的顶门拍落。
但胡三太爷早有防备,岂会让他得逞,一步就来到灰衍身前,劈掌将灰衍震的倒飞回去,嘴角冷笑。
灰衍从地上挣扎着爬起,面色潮红,尖声道:“你们居然带个道门中人来我灰家,不知道我灰家与道门仇深似海吗!?”
若是灰衍没有这番多余的举动,柳蝰还不至于有什么想法,可如此一来,他的心中顿时升起了疑虑,厉声喝问,双眼却冷冷的盯视着灰衍:“说,你是何人?”
那男人直到此时才看清了周围的情况,面上一阵慌乱,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双眼一阵乱转,似乎在思量着该如何才能安然脱身。
却听灰家重围之中的江辰,语气凛然:“他就是灰家勾结全真派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