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生死逃亡,无数次与死神擦肩,其中有多少艰辛曲折,多少尔虞我诈,如今的江辰已不再是那时的懵懂无知。
这看似简单的事情,后面却隐藏着多少耐人寻味!
《玄元玉简》是江家传承千年的秘典,也许在很久以前就已经被人觊觎,却为何偏偏在这时候发难?
秘典中记载的东西确实惊世骇俗,能让人脱胎换骨,这一点仅凭自己短短几年就修成一身强横修为便可窥一斑。可是,自己尚且如此,爷爷浸淫其中多年,实力更是非自己可比,却又是什么人能够重伤他?而且,各大门派接踵而至,爷爷拼死力战,才为自己拖延了一息逃生之机。二者之间是否有什么关联?
父母的失踪,看来也跟这秘典有关,可这么久了,却没有任何人以父母来胁迫自己,父母更是至今音讯全无。
那些名门大派,向来自诩正道,从来也不屑与妖魔为伍,那么,五大仙家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紧随在各大门派之后,对自己紧追不舍呢?
还有青龙寺,明明是佛门,却也搅进了道门秘典的争夺中。当年自己被逼入绝境,人人都以为是江辰破釜沉舟,背水一战,弘法和尚失手将江辰打落山崖的。可只有江辰自己清楚,弘法和尚用她来胁迫自己,自己断然将一卷《玄元玉简》交出,而弘法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誓要将自己生擒,押回青龙寺。只因天师派众人恰好赶到,弘法立时下了狠手,其用意,恐怕更多的是要灭口。
凡此种种,始终萦绕江辰心头,让他疑窦丛生。这潭水,比自己想象中还有浑浊,无以辩鱼虾,不可观蛟龙。
“我可以拜托江先生一件事情吗?”斟酌许久,周嘉成再次开口。
“我会保护你女儿的安全。”虽未侧目,江辰的语气中却多了些往日没有的坚定与真挚。
“那么,接下来江先生打算让我怎么做?”周嘉成脸上不无感激,也由衷的向江辰询问到。
“我想知道灰家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从之前江辰与灰猛的只言片语中,周嘉成也大概猜出了江辰的目的,此刻了然的点点头,“明日就是开标的日子,既然罗光伟已经不在了,那块地自然会交到我手里,江先生可有信心?”
“以逸待劳,有什么可担心的。”
······
回到家中,江辰还是惯例,一言不发的回到客房。周嘉成叫来了还有些黯然的周颖雪,劝说她出去旅游,到处转转,散散心。
周颖雪不觉得有什么异样,况且,她现在的状态确实想出去躲几天,便欣然答应,稍微打起些精神,回房收拾行装。
次日一早,周嘉成先将女儿送到机场,又到开发区参加了开标会,如愿以偿的将标地收入囊中。简单的应付掉同行之间的往来恭贺,立刻安排人着手交接手续,而自己则以养病为由,把集团的大小事务都带回到家里处理。
在周嘉成的授意下,标地动迁的消息立刻尘嚣而上,短短五个工作日,便已经街知巷闻。居住在动迁标地的人们自然更加为这个消息欢欣鼓舞。
转过几栋陈旧的老式居民楼,穿过略显阴暗的窄巷,有一座很不起眼的道观。门庭有些破落,香火也不旺,即便是附近的居民,如今也很少再来这里。
门口的老道,须发花白,双手和脸颊上尽是沧桑的褶皱,眯着浑浊的双眼,牙齿稀疏的嘴微微张开,口涎由嘴角而出,顺着凌乱的胡须滴落在油腻污秽的道袍上。在暖阳下,依靠着门框,悠闲的打着瞌睡。
外面的欢愉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这里的清净······
道观里已经许久没有打理,青石小路两侧杂草丛生,两株老榆虽仍是枝繁叶茂,却也掩盖不住这里的萧索。
正殿的供案上只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一个身穿黑色卫衣的人站在蒲团前,脑袋套在帽子中,面目被墨镜和口罩完全遮盖,看不出年岁和样貌。
他上身微微打躬,象征性的对正殿正中供奉的吕洞宾像施礼,仪态并不十分恭敬。行礼完毕,从兜里摸出两张钞票,投进功德箱,顺手从供案上的签筒中拔出一只签,解下一只装有解签卦辞的锦带,却并没有打开锦带看里面的内容,而是揣进兜里,转身出了道观。
这一切,并没有惊动门口打瞌睡的老道。
······
“江先生,按你的吩咐,我已经将玉牌放好了。”周嘉成看着闭目盘坐在沙发上的江辰,恭谨的说到。看着无动于衷的江辰,周嘉成有些不放心的补充道:“已经过去一周了,灰家真的会找上门吗?”
“自然。”江辰缓缓收功,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睛说到:“否则他们何以在妖族中立足?”
“据我所知,妖族虽然实力不及正道修士,但数量众多,而且非常团结,所以才能和正道保持多年的微妙和平。”
“不必担心,乌合之众而已,如今的妖族已不复上古时代的荣光。”
“既然如此,一切听从江先生安排。”周嘉成略略躬身点头。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沉下来,如钩的新月在厚厚的云层中时隐时现,劲风卷动着树枝簌簌摇摆。从窗缝中溢进来的风,掀起了窗帘,掀起了额前的发丝,让周嘉成的心里凭添了几分紧张。
夜,是一切隐藏于阴暗下事物最好的掩体,亘古不变,不然又何来的“月黑风高杀人夜”之说呢?
周嘉成来到窗边,合上了窗户,窗外幽静的夜色,闪烁的路灯,让他背脊微微生寒,匆匆收回目光,退回到江辰身边。
“吱吱”
安静的客厅中,落针可闻。两声轻微的鼠叫声,显得异常突兀。
“来了。”
江辰平淡的声音不但没有镇定住周嘉成的心,反而让他全身一个激灵。
循声望去,通向厨卫的走廊垭口旁,趴着一只半尺大小的老鼠,一双乌溜溜的小眼不住的扫视客厅的每一个角落,湿漉漉的皮毛贴附在身上,显然是从下水道中潜入。
老鼠很快就发现了客厅中的二人,周嘉成脸色有些苍白,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与那只老鼠静静对视。
两三个呼吸,让周嘉成感觉像两三年一样漫长。
“吱~~~”
老鼠人立而起,仰头发出尖利刺耳的叫声,一声接一声,只听的周嘉成头皮发麻。
江辰一把按住了欲要上前的周嘉成。
再定睛看时,一只接一只的老鼠从走廊涌出,很快就乌泱泱布满了整个地面,其势不下于两三百只,个个豆眼中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老鼠还在不断的涌入,从房中的每个下水道,二楼的楼梯上也很快出现了大量的老鼠。大门被啃出一个大洞,“大军”已经占领了整栋别墅,只给二人留下了客厅一片立足之地。
召唤“大军”前来的那只老鼠,慢慢排众而出,爬行到二人身前。人立而起,口中竟然吐出了人言:“交出灰猛的内丹,自戕,留你们全尸。”
它的声音尖细,动作也甚为滑稽,内容更是让江辰忍不住唇边揶起冷笑。
内丹,是妖族修为的结晶,凝结内丹便意味着脱去动物本性,正式入妖,既人类修士所谓的聚气凝神阶段。妖族的内丹,等同于人类修士的丹田,是储备体内所有真气、法力的所在,不过,却是另一种形式的存在。
人类修士死亡后,丹田也会随之溃散,而妖族的内丹却可以不受死亡的限制,完美的保留下来,妖物的毕生修为,也会随内丹一同保留。
于是,妖族的内丹,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成为了比天财地宝更让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一枚内丹,经过引导、炼化,可以让一名略有修为的道童,突破引气阶段,直接晋升为凝神、锻神阶段的高手。
一枚内丹,便是一名高手;一枚内丹,便是一份实力;一枚内丹,便是一个门派的底蕴。
不仅人类修士如此,于妖族,也是如此。
人类修士与妖族,上千年的争斗,有一部分的根源便在于此。
江辰伸手从兜里摸出那枚鲜红的内丹,平托于掌心,不以为意的瞥视一眼。
内丹虽是伐毛洗髓,快速提升实力的好东西,但也仅限于化神阶段。
化神之后便是破神归虚,破神需要大法力,又岂是一两枚内丹能够提供的,归虚既归于虚无,以有形之物补无形之力,终究是落了下乘的,所以区区一枚内丹,对于现在的江辰来说毫无用处。
但若不是此物,如何能引的猎物前来?若不是此物,又如何激的猎物孤注一掷呢?
江辰嘴角的笑意更浓,掌心腾起一股幽蓝的火焰,掌中的内丹顷刻间被炙热融化,液体如同流淌而出的血液,带着刺目的鲜红,从指缝中滴落。
滴落在地面上的液体,瞬间染透了鼠群的眼,带着疯狂的赤红,一声尖锐的嘶鸣,成千上万的灰毛老鼠,向着客厅中间站立的二人奔涌而来。
“乙木成林,离火上行,神兵火急如律令。”口中念动咒语,手中捏动印诀,一块巴掌大小,赤色的玉牌从茶几上跳起,悬停在江辰面前。
玉牌之上,红光连连闪动,以茶几为中心,木质的沙发、木地板、木门、楼梯,但凡木质的物体,都成为了媒介,成为了火源。冲天大火熊熊而起,整栋别墅瞬间被火海吞没。
烈焰中,鼠群顿时慌乱,四散奔逃,却哪里逃得出这火海。杂乱的尖叫声一点一点的微弱下来,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气味。
一层淡蓝色,柔和的光幕笼罩着周嘉成的全身,光幕上隐隐泛着水波纹。这是江辰一早给他的护身符,在护身符的光幕中,外面如炼狱般炙热的火海,对周嘉成没有丝毫的影响,甚至还有一种清凉的舒爽。
但周嘉成仍然被满眼的火光“炙烤”的口干舌燥,脸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说实话,这种情况周嘉成是有过几分心理准备的,毕竟卷入了超乎想象的麻烦中,他甚至有散尽万贯家财,带着女儿去别的城市躲藏的觉悟,只要能保住女儿和自己的性命,一栋别墅,似乎也不算什么。
可是,江辰这样惊人的手段,恐怖的实力,以及这冷酷到残忍的做派,还是让他瞠目结舌。
“离火烈烈,戊土化生。”
赤色的玉牌光芒黯淡,飞回到江辰的手心,焚烧一切的熊熊烈火渐渐减弱了势头。
也不知是烈焰钻进了泥土,还是大地吞噬了火苗,周嘉成感觉脚下的地面竟然有了一丝温度,紧接着便是剧烈的颤抖,如同地震一般的地动山摇。四周被烈火焚过的废墟摇摇欲坠,地面开始龟裂,一直延伸到别墅门口的庭院中,草坪瞬间满目疮痍,沟壑丛生。但却只局限于自家的范围,在这之外,风平浪静,甚至没有哪个邻居被惊动的打开房中的灯······
在这十丈方圆的土地上,仿佛经历了一场大地的裂变。龟裂足足持续了两分钟,直到一团灰影从院中深达三米的沟壑中蹿出。
灰影蜷缩在一片阴影中,看不清容貌与体型,桀桀阴笑从阴影中飘出,“好手段,难怪连灰猛都着了道。如此有恃无恐,想必来历不俗,报个万儿,也好让灰家知道去哪里找回场子。”
江辰推开已经焦黑的大门,残破的大门应声而倒,激起一片黑灰。穿过烟尘,江辰信步跨出,来到门前仅存的一块绿茵上。
弯月恰好从乌云中探出了头,一束清亮如水的月光泼洒下来,照亮了江辰半张没有任何表情波动的脸。
“江辰,原来真的是你,桀桀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灰影声音阴鸷,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也从阴影中迈步出来,却不是别人,正是灰骨力。
江辰的面上没有丝毫变化,口气依然冰冷:“灰家的人死有余辜,当年你们追杀我时,可曾想过终有一日,我会回来复仇。”
看向灰骨力的眼神,如同看死物一般,没有任何温度。
灰骨力唇边的鼠须轻颤,眼中瞬间泛起凌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