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还晴空万里,倏尔便已瓢泼大雨,豆大的雨珠打在沥青的马路上,还未形成积水,便已顺着两边流淌到下水道里,冲刷着夏末经久不散的炎热和弥漫在空气里的漫天尘埃。
路上行人匆匆,抓紧赶走几步寻找着可以暂时落脚和避雨的地方。
一只小猫不知在哪里钻了出来,它全身漆黑的长毛泛着油油的光泽,仿若上好的绸缎,四肢和胸前雪白而细腻,一双湛蓝的眼睛深邃的看不到尽头。
它端坐在街头的这家咖啡店门口,开始优雅而淡定的梳理着自己被略微打湿的毛发。没一会儿,它看了看屋檐飞流而下的雨水,又看了一眼距离自己半米远溅起的水花,淡定的站起身踱到了一个更靠后的位置,慵懒的等待着雨停。
这天气里的大雨往往下不得许久,等雨过天晴,太阳一晒,说不得马路上便连丝毫痕迹也寻不到了。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小巷子,一个急匆匆地身影冒着大雨跑来,大雨已将他身的衣服淋透,湿漉漉的贴在身上显得原本消瘦的身躯更加单薄。
这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一二岁的少年,他速度飞快步伐矫捷,一边跑,还时不时回头向后面做个鬼脸。远远的几个小混混打扮的青年在后面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
“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站住!”
“有种你就别跑!你快把老子的钱还回来!”
“小混蛋……你给我站住……”
少年却对这些话置若罔闻,路过咖啡厅门口的时候,冲着屋檐下大吼一声“小黑!走!”
原本正在悠闲舔毛的小东西自少年出现便猛然停下,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注意着这边的动静,随着少年一声呼喊,“噌”的一下在地上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了少年的肩头。
此时雨已停歇,路边避雨的人群已经陆陆续续涌上街道,一人一猫就这样钻入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消失不见。只留得追到路口的几个人一边撑着膝盖大口喘气,一边愤恨难平的骂着这在他们手缝里又一次溜走的“兔崽子”。
一个清丽的身影自咖啡厅里向外望来,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她纤细的玉手抚向胸口,一阵阵熟悉的悸动是那样的陌生而又熟悉,她望着少年缓缓消失的方向喃喃出声:“姐姐,我终于找到他了……”
每座城市都有这样一片地方,这里就像城市里被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充斥着与这个现代城市格格不入的混乱、贫困、嘈杂与热闹。时间仿佛在这小小的地方停滞,带着不同于繁华都市也不同于乡村的独特的生活气息,在这座城市里艰难而顽强的活着。
脏乱而狭窄的小巷里,一猫一人正悠闲的走着,不,应该说一个人正悠闲的走着,因为我们的“小黑大人”此时正因不想被这肮脏的泥土玷污他雪白柔软的毛发而稳稳地骑在少年的头上。
手里拿着两个热乎乎的肉包子,少年一边掰下一小块递给头上的猫,一边咬着包子含混不清的说:
“小黑,你说这个这几个笨蛋,每次非要和我赌,输了又不认账,至于嘛,每次都追着我跑那么久。”
“喵。”
“你说,下次要不要玩局大的,狠狠地坑他们一把……嗯……不行不行,这群人太没气量了,还是这段时间先躲着他们点……。”
“喵~呜”
“什么?城东的那家?嗯……那可是个大场子,出入的怕都是些大人物……可以是可以,就是有些复杂……”
“喵……”
被称为黑的小猫,一边敷衍的回应着少年的絮絮叨叨,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手里的肉包子,看着越来越小的美味,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伸着爪子巴拉了两下少年的头发,示意还要吃。
少年将手中还剩一口的包子丢到嘴里,舔了舔粘在手指的油腻,满足的砸吧了两下嘴,将手上仅剩的一个肉包子揣到怀里说:“没了没了,你晚上自己去抓老鼠,这是给月儿的。”
小猫看着少年的动作,长而蓬松的尾巴用力的甩了甩,发出两声不甘的声音,“哼,本大爷稀罕你的那点包子吗!吃你包子那是看得起你!”猛地一跃,从少年头上跃到小巷两边低矮的瓦房上,昂首挺胸的跺着步子。
少年揉揉被蹬痛的头,望着墙头那个傲娇的身影,心中无限鄙夷。
你不稀罕你别吃啊,哪次肉包子你不吃一大半!哪次不是你看见肉包子就走不动腿,怂恿我去偷!现在翻脸不认人一副不稀罕的样子!!!
突然小黑前行的脚步猛的一顿,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拐角,两只耳朵微微的转动。紧接着,前方拐角便传来混乱的撞击声,还夹杂着人的一声声闷哼。
有人打架,而且还不少。少年一下子便反应过来。
在这混乱的三不管之地,这种群架基本是屡见不鲜的,此时最正确的选择便是明哲保身,转身就走。在自己都顾不上的情况下,扯入这种混乱而毫无意义的事情中无疑是作茧自缚。
而就在少年转身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伴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像一颗惊雷炸落,四周出现了刹那诡异的安静,紧接着,只听得一声撕心裂肺的怒吼:“啊,徐向明!你敢杀我五弟,老子剁了你!”
“砰!砰!砰!”作为回答的是接连三声干净利落的枪声。刚刚有些躁动的氛围又一次降到了冰点。四周安静的可怕。本来想趁机走掉的少年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尽量贴紧墙壁,放缓呼吸。
僵持,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走!”接着窸窸窣窣的脚步便逐渐远去。
少年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继续保持刚刚的样子贴墙站在角落的阴影里,静静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小黑已经不知去了哪里,拐角处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少年微微蹙了蹙眉,小心翼翼地动了动身子,在阴影里走了出来。
刚要转身,突然一个冰冷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后腰,后方高大的阴影中,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别动!”
少年瞬间一僵,接着连忙将手举过头顶,显得胆小又却懦,“我……我就一个路过的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远远听到声音就躲起来了,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你……”后面的人语气似乎有所缓和,正要说些什么,意外却发生了。
少年只觉身后一阵劲风,伴随身后的人连退两步,一声闷哼,原本锁住自己的冰冷瞬间消失。转过身,已经翻身落地的小黑正直勾勾的盯着那人,嘴角发出“呼呼”的低吼声,原来小黑一直都在,而刚刚就是它从一旁墙头扑向那人面门,逼得对方连退两步,不得不抬手阻挡。但在对方攻击到来之前便有已灵巧的闪避开来。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人还微微愣神的时间,少年脸上原本的胆小却懦完全消失,整个人像是一个蓄势待发的豹子,猛地向前冲去,一个侧踢踢飞那人手中的枪,接着一拳向其胸前轰去。那人反应也是快迅速,右臂格挡住少年用尽全力的一拳,顺势一个左平勾拳已经直击少年太阳穴。少年此时冷静异常,双眼凌厉,一个矮身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右腿用力扫向对方下盘。那人一个撤步闪过,借力打力一下将少年掀翻在地,少年还未爬起,一个鞭腿袭向少年头部,这一腿刚猛有利,若是真被击中怕是不死也残,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刁钻的角度扑来,撞向那人又飞快的躲开,不大的冲击力却巧妙地改变了这一腿的轨迹,从少年头上堪堪擦过……
……
电光火石之间两人已交手数次,少年凭着一股狠劲竟也能和对方不相上下,加上一旁的小黑还时不时看准机会上来给补一爪子,即使很难给对方带来致命的打击,也能帮助少年堪堪躲过对方的攻击。但那人之前经历了一场恶斗,本已就是强弩之末,之前不过是苦苦支撑,一番激斗下来,动作逐渐迟钝,意识已经开始出现模糊,少年不禁心中一喜,趁对方一个恍惚间反手一拳将对方打晕了过去。
看着一旁瘫倒的身躯,这时少年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顿时觉得全身像被碾过一样没有一处不疼,用力的踢了脚边的那人,还不解气的在他身上用力踩了踩,不禁心中愤恨,无妄之灾!简直就是无妄之灾!!
少年弯身将远处的手枪拿起来,才细细打量起那人来。这是一个身材健硕的中年人,一米八五左右,一头短发,国字脸,五官普通,但眼角的一道寸长刀疤却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有些凶悍霸道之气。结合之前躲避时隐约听到的那句怒吼,此人怕就是那个徐向明了。
此时他身上衣服凌乱破碎,露出身上腿上许多伤口,有的青紫一片,有的皮肉翻卷着,最严重的一处应该是在左胸处,此时已经将大半衣服染红,还在的不停的往外渗血。
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与少年缠斗这么久,且招招凌厉霸道,可见此人不但体魄强悍,武功了得,怕是心性也是极为刚毅狠辣之人。只是少年不懂他既然有枪,那一开始为何却与之前那波人血肉相搏。
看着身前的人,少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将他扛起来向远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