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星历439年,中秋,月圆之夜。十二岁的陈长生从破烂的竹篓里掏出一本皱皱巴巴的旧书,这是他早上赶集用一个铜板在街边书摊上淘来的《中洲异闻录》。大清早陈长生的母亲张氏给了他三个铜板,让他去集市上买两个月饼和半袋盐。陈长生把买月饼的其中一个铜板用来换了这本《中洲异闻录》,从集市上回来时,陈长生递给了张氏半袋盐和一个月饼……
满怀期待的翻开这本古破旧书,映入眼帘的第一页纸上写着:
中洲大地,有修士!能长生不死,飞天遁地,御空而行。修为高深精妙者,或可勘破轮回!
“荒言谬语,无稽怪谈!”陈长生心里这样想着,身后的门却被缓缓的推开,陈长生急忙把书合上,想把书塞到床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推门而入的是陈长生的母亲张氏,张氏手握一盏陶制的破油灯,微弱的灯光在晚风中摇摇欲坠。
“长生,这么晚了还在读书呢?”
“是的,在看一卷古书,今晨赶集在王家新借的。母亲日夜操劳,应该早点歇息才是。”陈长生的声音有些局促,那是心虚的表现。
“不急,王家要的装麸皮的麻袋我已经缝制好了,就等明天你得空送去便是。只怪我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耽搁你读……”
“母亲你别这么说,明天一早我送去便是。”面对张氏关于一些生活琐事的纠结,陈长生总显得不堪其扰,不胜其烦,但他对母亲张氏终归是心存敬意的,所以赶忙应承了下来。
张氏听罢稍稍舒了口气,拿灯的手往回缩了一缩,才又对陈长生说道:“长生你早点休息,看书别看太晚,夜里风大,容易着凉,灯光也不好,眼睛容易……”
“好啦,母亲我知道了,您快回去歇息吧。”陈长生的话语里隐隐流露出些许的不耐烦。
于是张氏小心翼翼的拿着手里的灯盏,迈着迟钝的步伐转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边她又停住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从怀里掏出大半个月饼。
“长生,这么晚,你也饿了吧,今年的月饼馅儿好咸,我不爱吃,你把它吃了吧。”张氏嘴角露出一个和蔼的微笑,是那种母亲才有的微笑。
月光透过茅草房上的孔隙,落在张氏手中早已被风熄灭了的灯盏上,她拿着月饼的手在空中停了半天,却迟迟无人接应,于是她又说:
“长生你快拿着啊,我的手都举酸了,今天缝了一天的……”她话还没说完,便听见左前方传来两声轻微的脚步,然后是扑通一声。
陈长生跪在地上接过了母亲手中的月饼。
“母亲……什么都看不到了么?”陈长生话音有些哽咽。
方才他见母亲从怀里掏出半个月饼,对着墙壁说要给他,可他并没在她的面前……他的父亲前年去世,母亲张氏悲伤过度,终日以泪洗面,哭坏了双眼,落下眼疾,加之父亲去世后,生活的重担全压在了张氏一人身上,她终日奔忙,缝缝洗洗,补贴家用,终于还是因为操劳过度瞎掉了眼睛。
“长生,你把饼吃完,母亲就回去睡。”张氏兀自流下泪来,当她听见陈长生扑通跪地的声音,便知道她的孩子已经看破了她的伪装。她总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母亲亏欠了陈长生太多太多,当别的孩子四处嬉戏打闹时,她的孩子却不得不为着生计四处奔走。当别的孩子还在父母膝下承欢时,她却连一个完整的家都给不了他。试问,天下哪个母亲不想自己的孩子过得无忧无虑幸福快乐呢?
陈长生把月饼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说:
“母亲,孩儿一定发奋图强,考取功名,让您过上好日子。”
“好好好,我知道我儿是最争气不过的。”说罢张氏拭去了眼角浑浊的眼泪,一脸幸福却又略显狼狈。她转身拉上房门,摸着墙边回到了自己屋内。
陈长生望着母亲步履蹒跚的背影,轻轻说了声:
“母亲,今年的月饼馅儿,是甜的。”然后站起身,把桌台上的《中洲异闻录》收了起来,一滴水珠落在《中洲异闻录》古旧的封面上,他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