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生怔怔不语,他不能理解冷霜华口中的“它们”,是指的什么,更不能理解她在说这句话时,为什么抬眼望向夜空。月明而星稀,除却长云千里,月色中空无一物。
这时冷霜华打开了握在手中的折扇,扇叶竟是玉质的,光泽莹润,一看便知不是俗物。
“好看吗?”冷霜华顿了顿然后又说道:
“他送给我的。”
陈长生听的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只觉得这府尹千斤飘逸出尘,倒有几分修士的气蕴,毕竟哪个正常人这么冷的天还随身携带一把折扇啊。
“在下陈长生,不知姑娘深夜造访,所谓何事。”陈长生为缓解尴尬的气氛,问了这么个自认为不痛不痒的问题。谁知话刚说出口,便觉得更加尴尬了。
冷霜华倒是从容淡静,用银铃般的声音答道:
“你应该是修士吧,我推演星辰却看不透你的命数。”
冷霜华话音落毕,陈长生心下一片骇然——这府尹千金竟是一个能够推衍星辰的奇女子!
冷霜华见陈长生一脸吃惊的模样,又接着说道:
“你不必恐慌,是他教我的。”
那个“他”究竟是谁,陈长生已是第二次从她口中听到那个“他”,但是因为早年经历,陈长生性情拘谨,就算是心中再怎么疑惑,他始终没有开口去问。
远远的听到几声寒鸦夜啼,吹起一阵幽凉的晚风,冷霜华的锦袍随风摆动,衬出一种近似于凄婉迷离的美感。
“陈长生……”
“嗯。”她突然喊出了他的名字,陈长生笨拙的回应着,像是打了个寒噤。
“答应我,不要喜欢,更不要爱上我。”说罢冷霜华凄然一笑,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贯彻始终。她转身离去,影影绰绰,渐渐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冷霜华走后,陈长生细细回味着她刚刚说过的话,嘴角不禁浮现一抹浅笑。
“这府尹千金未免自视过高,我怎会只才见你一面就……”
只是一瞬间的迟疑,那剩下的半句话陈长生知道却不愿去想,这时他才明白,所谓一见钟情并不是妄谈,不过寥寥数语,看了她几眼,他便已然沦陷,无法自拔。只是他,不愿承认。
自卑到了极点的人往往也无比的骄傲,陈长生被冷霜华身上那股高贵神秘而又冷艳的气质所吸引,却至始至终都没敢正眼瞧她一眼。
“如果真能娶她……”陈长生为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感到惊讶不已,随后他又释怀一笑,想起了擂台比武结束后燕华对他说的话。
“你说得很对,我果然……配不上她。”
转眼之间,数十日匆匆流去,秋末御考如期而至,陈长生也如愿步入考场。不知为何,陈长生觉得现在的自己思维格外的清晰,记忆力也变得出奇的好,以往让他觉得枯燥乏味的经卷,现在过目成诵。以往困扰他的复杂难懂的义理,现在他一读就懂。前些日子他在临垚府尹藏书阁没日没夜的翻阅经卷,至于看了多少,懂了多少,其实他心中没有一个定数,只觉得这百年以来因为沉睡而变得空荡荡的思绪变得充实了许多。
他不知道的是,临垚府尹的典藏,是禹国建国以来近百于年的积淀,还有不计其数的前朝古书,写尽了这人世间的大大小小,方方面面,而他在离开藏书阁,前往御考时,已经再找不出藏书阁内下一本没有读过的书了。
秋末御考是禹国一年一度的盛会,规模盛大,礼仪隆重。进入考场首先要通过场外设置的一道“鱼贯门”,从这道门走进去,意味着无论你之前是贩夫走卒还是世家大族,此时此刻,大家都是平等的。在考官确认了考试资格后,陈长生随着人流一起涌入鱼贯门,在通过鱼贯门的那一刻,他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那种感觉,孤独、迷茫又带着一点忧伤,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多么的荒唐可笑,无形的自然用相同的方式孕育着生命,而人类却要通过这样一道“鱼贯门”才能获得所谓的平等,凭什么?有那么一刻,陈长生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或者说,这滚滚红尘。
穿过“鱼贯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面积巨大的方形广场,广场另一边正中间有一座气势恢宏的殿形建筑,那便是传说中的御殿,平常百姓也只有在秋末御考这段时间,透过鱼贯门的门缝粗略的看上几眼。于平凡人而言,那里是个令人无限怅往的地方,只有御试前十的人才有资格踏入御殿,直面圣上,挑战最后的殿试,并最终决出御考前三甲。
视线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穿过御试广场宽广的时空,陈长生看到御殿前站着一个人,紫带金冠,气宇轩昂。
这一幕,竟似曾相识,就像从前在哪里发生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