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过伯格堡盘根错节的公路,便能走上格威兰政府修筑的高速公路。若是继续穿梭荒芜的草原一路向东,便能见到隐藏于荒野之后的庞大城市——格威兰中部的郡城格里斯。
雄伟的格里斯城恰如加涅湖畔的明珠科瑞纳森城,属于格威兰少有的大型城市。作为格里斯郡的首府,格里斯城拥有偌大的建筑面积与挺拔的大厦高度。若有人能从合适的高度俯瞰,不难发现格里斯城在一众星罗棋布的小城市间是那样醒目而显眼。
赵竹少见地变出辆拥有格威兰牌照的汽车,带着赛尔沿公路前行,往格里斯城的方向赶去。
一路上的风景大同小异,莫不是无人的荒原与偶尔有农夫工作的田野。三三两两的低矮木房时不时分布在辽阔的原野中,倒也有几分别样的情趣。
“生活…呵…”漫不经心开着车的赵竹忙里偷闲,抽空瞟向道路两旁的木板房,“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都过着不一样的生活。”
“这里的风景也蛮不错嘛,”看着车窗外闪现过的矮房与绿野,赛尔的兴趣可是全提上来,“在这里生活的人,肯定都很棒吧。”
“不一样的环境会滋养出不一样的人来,”赵竹踩下油门,在空无一人的高速公路上加速前行,“质朴的环境通常会培养出淳朴的人来,倒也算得上好。”
相信老人所言极是,赛尔用最简单的声音做出回应:“嗯。”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色的越野车于午时进入格里斯的城郊。远远望去,连接成群的高楼大厦像极了耸立的方块尖刀,在挺拔的同时不失冷峻的味道。
这也是赛尔为什么不喜欢格威兰城市的原因。在他看来,这里的建筑风格总是太过冰冷刺目,与共和国建筑那温婉讨喜的圆润风格总是搭不上边。
“师父,”在临近城市的路口下车后,赛尔看着赵竹让庞大的越野车凭空消失,打心里佩服起老人奇特的力量,“我们来这里是有什么任务吗?”
“那是自然,”从未到过格里斯城的赵竹整理好衣衫,看向不远处挺立的高楼,用小指掏掏耳朵,带着朝最热闹的街段走去,“若没有任务,我不可能浪费几个小时的时间带你来这里。”
“那是什么任务呀?”赛尔小跑着跟住老人的步伐,小声地打听起此次任务的消息,“跟我说说呗?师父?”
“很简单的任务,”走进人流熙攘的街道,赵竹将自己的声音压得很低,只让赛尔能勉强听见,“刺杀一位女性。”
“喔?”赛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没想到又是这种稀奇古怪的血腥任务,“是什么人…委托我们刺杀她呀?师父?”
“这个问题问得很没有必要,”赵竹笑着用指节敲响小家伙的脑瓜,“既然都恨到欲除之而后快,那就只能是恨之入骨的仇人了。”
“噢…”挠挠头的赛尔懊悔着自己怎么会问出这样的傻问题,“那位女士…又是怎样的人了呢?她都做了些什么,才和别人结了仇呀?”
在往来络绎不绝的人流中,赵竹没有拿出自己的烟斗,而是掏出包格威兰产的香烟,点燃后惬意地抽吸起来。
踯躅不安的赛尔放慢自己的步子,小心地跟在老人的身后,等候着他即将给自己的回复。
“她是格里斯某位政要的夫人,”等到烟灰被风吹落地面,赵竹才同小家伙开口,“刺杀她的金额异常高昂,足足有百万威尔之巨。”
“百万…”赛尔咽口唾沫,算起最简单的算数,“相当于多少信用点呢…”
“别算了,”赵竹笑呵呵地打断孩子正进行的数学运算,“多是多,可远不及上次解决那位多斯弗的蛇头给予的奖金庞大。”
“对了,师父,”赛尔突然止住脚步,向老人伸出自己的小手,“干掉那坏蛋的赏金呢?我还没有见过那么大一笔…钱、钱呢…”
嘈杂的人流声与广告的喧嚣声中,赵竹停下前进的步伐,转过身看向小小的孩子,眼神有那么些窘迫:
“我…送给别人了。”
“嘁…”赛尔不开心地撇撇嘴,朝伫立着的老人走过去,“再怎么说也有我的一份功劳呀,都不过问我的意见么…”
赵竹尴尬地咳嗽几声,挡住嘴轻声承诺:
“下次一定。”
“话说回来,师父,”其实赛尔倒不怎么在意所谓的金钱,他只想知道事情发生的缘由与经过。“那位女士究竟做过什么?以至于有人要恨到非杀掉她不可呢?”
“我也不知道,”赵竹摊开手,无奈地同赛尔说,“这正是我们所要去了解的。”
“唔…”赛尔忍不住打起哆嗦,“不会又要去那种地方吧…”
“是的,没错,”在一家安静无比的酒吧前,赵竹停住自己的脚步,转过身拍拍孩子的小脑袋,“故技重施。”
……
“你说歌蒂啊?”替来客斟上杯新鲜的鸡尾酒后,酒保揉揉被刚开启的音箱震得有些发痛的耳朵,“她的事情在我们这里可是出了名的,你莫非不知道?”
“我是外乡人,”赵竹举起酒杯,将其中的液体一饮而尽,“愿闻其详。”
“那是约摸一年前的事了,”擦干净来客递过来的空酒杯,酒保讲起那起在城市里传播许久的事情,“那女人是我们当地某位政要的夫人——当然,这不过是没有根据的传闻,没人能跟您确保其中的真实性与可靠性。”
“大约是一年前的夏天,在举行国王登基纪念日典礼的时间左右,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不知道那女人——很多人都叫她歌蒂,也有人叫她米勒夫人。总而言之,不清楚她是否吃错了药,还是受了什么刺激,她在那年的夏天开着自己的跑车冲进城西区的某所老式农贸市场,在那里成功创造出一起轰动一时的交通事故。
听说被她开车撞死的有数人之多,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可到最后,她那神乎其技的律师团队竟然成功替她开脱了罪行,说她是什么‘间歇性精神病’。
帝皇在上,这件事可实在成为本市头等的笑话,传得是没有人不知道。
听说最后她赔偿了大概一百余万给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吧。真是可笑,若换做别人,恐怕一百万都不够偿还条人命的金贵呢!
也因如此,她在我们这里是彻底出了名,以至于没有人敢去招惹她——兴许只有帝皇知道她的丈夫究竟有多大的能量吧。”
“一百万…”听到对方所描述的金钱数额,赵竹的眉头微微皱起,“有些巧啊…”
“巧什么?”酒保好奇地问。
“没什么,”赵竹咬咬牙,掏出几张纸钞塞给对方,“来几杯啤酒,要当地产的生啤。”
“好的,”酒保笑着为客人盛上新鲜的啤酒,“悉听尊便,慷慨的老先生。”
……
“老师啊,”离开酒吧后,赛尔跟着老人进入隐蔽无人的巷道里,解除掉附加身上的隐形法术,“你不是能查看委托人的消息么?”以为老人是记性不大好,他便友善地作出提醒,“不妨直接看看究竟是谁委托我们办的事,那样不是更简单快捷么?”
“你以为我不想啊?”赵竹掏出自己的烟斗,于昏暗的小巷里将它点燃,“委托人的信息我当然知道,可惜是假的。”
“假的?”赛尔有些吃惊,“真的吗?”
“当然,”无奈的赵竹将电话交给孩子,示意他自己翻看,“你觉得谁会将约翰·杜伊作为自己真正的姓名?”
“呃…师父,”赛尔有些茫然地看着委托人那滴水不漏的资料,困惑不解,“约翰·杜伊是有什么意思吗?”
“无名氏,”赵竹告诉赛尔正确的答案,“在格威兰语里,它寓意着没有名字的人。”
“呃,难怪呀,”赛尔不好意思地抓抓耳朵,尴尬地笑了笑,“难怪师父说他的资料都是假的…还真看不出来呢…”
“也不怪你,这些都是格威兰的俗语,”赵竹吸上几口烟,“你不清楚也很正常。”
“那…师父,”赛尔又猛地找到些不对劲的地方,“你不是可以委托基地那边调取资料么?干嘛不弄些当年那件事情的资料,好让我们来调查调查呢?”
“你接着看,”赵竹半蹲下身子,变出把小凳子坐着休息,“看看我的收件箱里基地传递的信息。”
“呃…无可查询?”看到基地给老人的回讯,赛尔真有些搞不懂其中的隐秘,“这是怎么回事呀?师父?”
“基地并非如你想象般无所不能,”赵竹抽口烟,同赛尔解释着基地的运作原理,“我们在格威兰能搞到的不过是已经公开过的资料信息,撑破天从警局调取些普通民众的资料,有些东西是查不到的。”
“什么查不到?”赛尔问。
“那些不普通的人,”赵竹将烟斗收起来,轻轻咳嗽几声,“譬如说政要名流,还有某些富商贵族。”
“所以…我们该怎么办呀?”从未遭遇过这种境况的赛尔苦恼地挠挠头,“放弃吗?”
“当然不,”孩子的话叫赵竹开怀大笑,“我们要调查。”
“怎么调查啊?”赛尔有些摸不着头脑,“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呀?”
“不对,”赵竹竖起食指晃了晃,“最起码我们知道,那女人的名字叫做歌蒂·米勒,极有可能是政要的夫人。”
“为什么?”赛尔歪歪头,“不是说只是谣言吗?”
“无风不起浪,”赵竹这般告知小家伙,“总而言之,她一定与某些大人物有着密切的关系。”
“那我们该怎么办?”赛尔还是搞不明白老人的意思为何。
“查,四处找人查,”赵竹索性将话说明白,“连酒保这样的人都能对当年的事情知道大概,说明这件事起码在城市里传得很开。”
“那又有什么用呢?”赛尔迷惑地摇摇头,“我们还是没法查呀?总不能找人挨个去问吧?”
“不,我们有目标,”赵竹收回凳子,带着孩子走出阴暗的巷道,回到往来不绝的人流之间,“我们去找能传播消息的人。”
“什么人?”赛尔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引出来,雀跃不已。
赵竹的嘴角微微勾起,说出那简洁明了的答案:
“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