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街道上,某位老人从酒馆的前门离开,而后拐进某条巷子里,继而消失不见,再找不到他的踪影。
利用传送术离开的赵竹直接回到居住的旅馆大门前,在与接待员打过招呼后回到二楼的房间,用钥匙开门后便见到正坐在床上读书的小家伙,不由得会心一笑。
“你回来啦?师父?”放下课本的赛尔歪歪头,“事情查得怎么样了呀?”
“很好,”赵竹打开窗户通风,掏出自己的烟斗将之点燃,又开始在孩子嫌弃的目光中吞云吐雾,“就那知情的记者与我说的,是当地的警局与市政府给他们的压力,”在床沿坐好后,赵竹脱去自己的外套跟鞋袜,钻进被窝里取暖休息,“从这点看,里面的水很深啊。”
“有多深呢?”对格威兰的政府职权结构不是特别了解的赛尔有些想不大懂,“或者说,会有怎样的管理者…官员牵涉其中呢?”
赵竹闭上眼,将手臂也伸进温暖的被窝里,轻声回复着孩子的问题:“最起码我们能知道,警局与市政府的高层是不愿意将这件案子披露出去的。”
“那么,是他们做的咯?”听到老人给出的答案后,赛尔给出自己的猜测,“否则他们没必要将这件事情的新闻屏蔽掉,帮别人掩饰这件事啊?”
“说不准哪,”赵竹轻笑几声,在床上翻个身侧躺着,看向相邻床铺上坐着的孩子,“你要知道,格威兰的人际关系可没共和国那样简单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要复杂得多,”眼瞅着小家伙一脸不解,他又重新平躺,合起眼歇息,“指不准是包庇下属,又或者什么朋友亲信的事情。”
说罢,赵竹拿起床头柜摆放的电视遥控器,将旅馆的电视机打开,准备收听当地的晚间新闻,看看能否有什么收获。
“师父?!”放下书本看着电幕的赛尔由不得惊呼一声,“你看,新闻上面?”
赵竹应声睁眼,靠着枕头半坐起身,紧紧盯住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画面——
“泰博城的市长表示,有关两周前于市中心大厦发生的失火案,警方与检查团的调查人员正在加紧时间督办,市政府向广大民众允诺,肯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查清事件的真相,还三名殉职的警员最基本的公道…”
电视屏幕的正中央,一位身着格威兰式礼装的男士正对着环绕自己的记者们说些什么,而后便挣脱记者的包围,挤进漆黑的公车里,从市政府办公楼前驱车离去。
“有意思,”赵竹示意赛尔将旅馆摆放在柜台上的啤酒罐递给自己,扭开易拉罐嘬起冰凉的黑啤来,“这是扛不住压力,打算弃卒保帅了?”
“师父,干嘛这么说呀?”不怎么明白其中道理的赛尔有些摸不着头脑,“万一他们是真心想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呢?”
“那不可能,”喝完酒的赵竹拿出烟斗,点燃后抽起烟,熏得小家伙赶忙将窗户打开,“你忘了,我已经去那座大楼看过了。”
……
黑暗的夜色笼罩着吵闹的城市。泰博城的中心大厦仍然灯火通明,没有因失火被全面封闭,依然在正常的营业。
在一众亮着灯的楼层中,唯有一层的灯光没有点明,黑乎乎的格外显眼。它的楼道入口被警戒线隔断,里面散发着难闻的焦味,示意着这里不久前刚发生过的那起火灾。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忽然出现在警戒线的旁边。他伸出手拉开挡住去路的警戒线,俯身钻进被封闭的楼层,变出手电筒,将开关打开后照亮自己的视线,开始四下观察。
很快,他的目光便随着灯光一同投向被烧得漆黑的铁门上。被烧得有些发黑的铁门上留着些人的掌印,更是在上锁的部位留有子弹击穿的痕迹,让观察着它们的老人忍不住皱起眉头,掏出手机用照相的功能将之记录下来,以便回去后慢慢推敲。
离开楼层的入口,老人的步伐向楼道里被烧得最严重的部分迈进。用手电筒照亮楼层的他很快便发现地面上有着很规整笔直的火焰焚烧的痕迹,更是在焚烧最严重的地方找到些不一样的特征痕迹,更加坚定了他心中对于此处发生的事情的猜测。
走进那间敞开的房间,老人又看见被烧成一团乱麻的卷帘与床单被罩。这里面被焚烧的迹象并不严重,保存得还算完整。他的视线转向地面以及墙壁边由白线描绘出的尸体位置,再投向尸体周围的地面及墙壁,很快便找到些拖行的痕迹,不由得皱起眉头,掏出自己的烟斗点燃,对着窗户外的月夜吞吐起温暖的白雾来。
事情的真相,已然明了。
……
“师父,你说的都是什么意思哇?”老人的话直叫赛尔有些头大,“完全搞不懂唉,能讲得再明白些么?”
“很明了了啊,”赵竹放下抽得干干净净的烟斗,慢条斯理地替赛尔理清事件的真相,“首先,从房间内的情况观察,那里明显不是最初的事发地点。”
“那么,是哪里?”赛尔的小脑袋飞速地运转起来,开始着自己的头脑风暴,“是大楼楼层的…入口吗?”
“没错,听得很仔细嘛,”赵竹满意地笑了笑,少见地夸赞起小家伙的聪明劲来,“房间内有拖行的痕迹,且灼烧的迹象很不明显,都说明那里不是真正的事发地点,”看到孩子若有所悟地点点头,他便接着将话说下去,“与之相反的是楼道的入口,那里明显有死者挣扎的迹象,很显然,那里才是他们真正死亡的地方。”
“还有,”赛尔连忙竖起食指,恍然大悟般看向一脸笑意的老人,“您刚才说了,那些过道内的痕迹…”
“是的,那是汽油燃烧的痕迹,”赵竹点起头,继续为赛尔讲解自己在大楼内侦查的发现,“汽油在不同的材料表面燃烧有明显不同的特征,所以很容易被辨认出来,”扭扭自己的脖子,他继续说,“很显然,是有人在楼道内泼洒汽油放的火。”
“而且,楼道入口的门锁还有子弹射击的痕迹…”对于事情的真相,赛尔也明了大概,“这说明——”
“门被锁起来了,”赵竹平静地接上小家伙的话,“而且还被堵住了,否则他们早早便能从其中逃离,不至于被烧死。”
“那现在,师父?”赛尔歪歪头,一脸期待地看着老人,“我们做什么?”
赵竹躺好身子,将床头灯的开关摁下,打了个冗长的哈欠后说:
“睡觉。”
……
被闹钟的声音吵醒的林慎疲惫地舒了口气,在养父母的督促声中换好学院的制服,骑上新买的自行车朝高等学院的方向赶去,准备开启新一天的求知生涯。
高等学院的课程并不如他预料的困难,只不过作业要复杂许多,更加考验学生的自主性。坚持认真学习的林慎没有半分的松懈,努力将每日的功课都按时完成,为此不得不熬夜用功,以至于今早险些起不起来。
不过今天的课程对林慎而言并不复杂。作为新一天开幕的课便是他最钟爱的声乐课,由那位半精灵讲师迦罗娜同他们讲授。况且在声乐课上他还结识了新的朋友,虽然他人有点傻,可心肠却很热,对林慎可谓无话不说、无事不谈。
将自行车在学院门口规划好的停车位摆放好后,林慎背着自己的书包,在身边的一众学生们惊讶的目光中走进高等学院的大门。还是小孩子的他确实太过显眼,掺杂在一些已经成年的学生之间,确实有那么几分违和。不过林慎倒不怎么反感这种违和,因为这恰巧是他天才的证明。
走进熟悉的阶梯教室,林慎同那位正在讲台旁边忙活的半精灵打过招呼,自觉地走到最后的位置,看到那位正憨憨地笑着等候自己的朋友,冷漠的表情悄然变化,露出几分带着笑意的神情,在他那肌肉僵硬的面颊上,这样的神色倒显得有几分好笑的古怪。
“不会笑就别笑了,”赵竹伸出手拍了拍这孩子的头,调侃般地宽慰着,“你看你,笑都笑不好,还自夸是小天才呢。”
“我在练习,”林慎收起尴尬的笑容,重新板起那张神情冷漠的脸来,“人总归要练习,才能有所进步。”
“别说话了,嘘,”上课的铃声响起后,赵竹慌忙将手指放在嘴边,提醒林慎不要讲话,“老师在看我们。”
“林思行同学,”迦罗娜的声音陡然提高,叫坐在最后一排的林慎只得无奈地瞥瞥在旁边尬笑的赵竹,老实站起身回答问题,“烦请告诉大家,我们上节课所学习的《天堑长歌》的作者是谁?”
“是康朝的创立者,康武帝武承、武锡爵,”没有片刻的思索,林慎便将正确的标准答案告知老师,“他在率领武威军入京时创作了这首乐曲。”
“回答的很好,请坐,”迦罗娜笑了笑,摆手示意这孩子坐回位子上,“请大家记住,即使是声乐课,也不要偷偷地讲悄悄话哦?”
林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在赵竹的注视中掏出笔记本,用新买的钢笔在上面写下方正的文字,向身边的朋友提出叫他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喂,你觉得,魔网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