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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东门信依旧是一身清爽的月白色,眉宇之间少了平日的温和,成熟稳重给人几分信赖。他从马背上跃下,身后的皇家禁军拿出圣旨宣读。

那时,冰冰只顾着瞧东门信,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什么来,也没仔细听圣旨的意思。然而,她直白地打量东门信的时候,东门信亦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迎上冰冰探究的眼神。两人便这样僵持着,直到,周围百姓愤怒的声音再度响起。

众人扬言要扣住冰冰,她是晋王爷的女儿,晋王爷多少会为了她将银子送回来,若不是众多禁军手持长矛将百姓拦住,恐怕冰冰已经被他们抓住了。

东门信这才将目光从冰冰身上移开,缓缓转身,朝众人道:“在下不才,承蒙圣上器重,此次回莲城协助晋王爷。如今晋王爷不知去向。请大家放心,晋王爷是我们大夏国的铁狼将军,定不会做出有损国民之事。若大家相信在下,在下愿出银子修建水利。”

这一番话,自然得到了莲城百姓热烈的欢呼,不过,喜悦过后,众人又将注意力转移到冰冰身上。

有人道:“东门家族已经帮了我们很多,若是再让东门家族出银子,我们何其忍心。我们也不是不相信晋王爷的为人,留下晋王爷的女儿,只是提醒晋王爷,那些银子定要送回来。”

冰冰听了这话,气得脸色发青。直直盯着那说话的人,不是她怀疑那人是故意的,而是肯定。他看上去确实是老百姓不假,一番话却不像老百姓能这么顺溜地说出来的。

又有人道:“我们留下晋王爷的女儿,自是不会亏待她的。东门大人,若不然,怎能叫我们放心?”

下面的人纷纷议论起来,皆说要留下冰冰。

东门信面带难色,朝冰冰看过来。冰冰早怀疑这些人是东门信故意安排的,眼下倒真的很想知道东门信到底有什么秘密,这么做背后的目的又是什么?她有自信东门信挟持不了她,也明白她不去找王爷爹爹,玉竹他们也自然会去找,何况他们的功夫比自己厉害,脑袋也比自己灵活。

这么想了,冰冰吐了口气,声音高高扬起:“若是真的怕我跑了,就让东门大人把我关起来吧!”

冰冰也随着众人叫他一声东门大人,虽说不是刻意的,但东门信还是有些失望。神态惶恐,朝冰冰俯首道:“冰冰小姐这不是叫在下为难么?您是晋王爷的女儿……”

冰冰很想说,得了,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最后,她只是不屑的冷哼一声,目光转一圈,回到东门信身上:“莫非,由东门大人看守小女子,你们还不放心?”

众人愣了愣,纷纷表示放心,冰冰心一横,伸出一双手,不冷不热地朝东门信道:“绑了我吧,我可是会功夫的,若是你让我跑了,他们可就要找你的麻烦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露出惶恐的神色来,东门信就算不愿当真绑了冰冰,也骑虎难下。目光从静默的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清眸比平时冷了些,凭空多出几分难以接近的疏离。众人默不作声,神态逐渐变得敬畏起来。

东门信一挥手,两名禁军上前打了个请的手势,冰冰便是这样堂堂正正地住进了东门家。

莲城又是水城,除了正街是石板路,其余地方都是以船为交通工具,各种形状各异的小桥随处可见,房屋建筑多是黑瓦白墙的小楼,或商铺,或民居,立于清波水面之上,似大师手中的水墨画,透着一股子飘逸的宁静之气。

若不是那些大水冲刷留下了许多污点,这地方还真是叫人流连忘返。

东门家族的府邸在莲城西边,建立在一望无际的湖面之上,水波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那庞大的建筑群像是孤立的一座小岛。冰冰站在船头,只是如今看到的,也不知比晋王府大了多少倍!

突然,她所有的自信都开始动摇了。船在水面上行驶了半个时辰,才能将建筑的轮廓看了个大概。她知道,不是船的速度慢,而是距离远。这么远的距离,若是她想逃跑,也不可能办得到,除非找一条船。

冰冰微眯着眼,见到一众仆人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了。他们身后是三丈高,用石头砌成的墙壁,用一条随时可以收放的梯子链接了下面的码头。周围没有看到船只,也没有门之类的东西。

冰冰不禁好奇,莫非这些船送他们过去之后,就原路返回?

最后的结果,与冰冰的预想有一点儿小小的差别,那些船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用绳索套住,吊了上去。然而,在她没有看清楚的情况下,便不见了。

“冰冰小姐,委屈您了。”东门信温和一笑,那模样与第一次见到冰冰时并无二致。

冰冰收回心思,略点了点头。她人已经来了,眼下要跑也得找到办法才行,便没怎么在意东门信的表情,在清一色穿着仆人衣饰的婆子带领下,走上摇摇晃晃的梯子。

从元宵节那晚开始,东门信就是有备而来的,他有办法将那盆神秘的金桔树送去皇宫,接着,晋王爷受命来莲城,后面的事,不用说早就在他的策划之内。

冰冰感叹一声,她还能说什么?连房间的布局也该死的一摸一样,他是什么意思?是要她住在这里就像住在自己家一样,还是不准备让她离开了?

当然是后者,冰冰冷哼一声,或许是有点儿晕船,看见熟悉的软榻,还有房间里熟悉的味道,便很想睡觉。

一头扎进被窝里,似在家里般喊道:“小雾,我要睡觉,没有醒来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

身后,传来熟悉的一声“嗯”。恍惚在心底一闪而过,冰冰猛地坐起来,瞅着房间里多出来的丫鬟,脑袋才慢慢清晰了一点儿。那声音是一样的,摸样却不同。眼前的丫头,十八九岁的模样,生的很秀气,娇娇柔弱地站在门口,不安地低着头。

“好了,下去吧,我睡一会儿便起来。”

说完,冰冰又倒回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耳边传来关门声,才慢慢将被子拉开。眼眸里露出愤怒,两只手狠狠拽着锦被,指尖逐渐失了血色。

东门信,他居然用了迷药!

冰冰咬咬牙,缓缓坐直腰板,双手放平,调节气息。然而,无论她如何努力,也无法控制力气从身体里慢慢消失。

一个时辰后,冰冰除了能正常走路外,武功尽失。

庭院里载满了香樟树和梨树,南方的春天似乎总是比北方早到。香樟树已经挂满了翠绿色的叶子,与雪白的梨花相映成辉。湿润的空气中暗香浮动,一身月白色的东门信,坐在石桌旁。

石桌上放着一把古琴,香炉飘起渺渺轻烟,修长整洁的十指,轻轻拨弄琴弦,悠扬悦耳的琴声缓缓奏起。一缕青丝垂落在琴台上,微微颔首,只瞧见低垂的眼睫毛,和紧紧抿住的朱唇。

冰冰站在门口,嘴角含着一抹笑,静静地看着东门信。在他抬头那一刻,款款而来。

“东门大人好兴致。”说着,坐下来,不眨眼地盯着他。

有丫鬟上了茶水,冰冰端起茶杯,轻轻抿一口。味道极其清淡,却细水长流,清香在口中久久不散。冰冰在这些方面确实没有用心研究过,然而,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有一点可以确定,东门信很有钱,用富可敌国也不过分。

单单手中这一只晶莹剔透的翠绿色杯子,也是价值不菲的。然后,“哐当”一声,清脆悦耳,碎了一地。

“呀!看我不小心的!”冰冰弯腰去捡,早有一只手已经伸过去了。

东门信拾起一小片,瞧着惊慌的丫鬟道:“拿去扔了。”

眉宇之间,丝毫不见惋惜。冰冰暗地里懊恼,莫非这杯子根本就不值钱?脸上依旧是灿烂的笑,掩住嘴笑道:“东门大人,还是换些经摔的东西到我房里吧,我这个人有些粗心大意,总是免不了要打碎东西。何况,这两天也不知怎么了,全身不无,走路都摇摇晃晃的。”

这边刚刚说完,侍候冰冰的两名丫鬟已经神色惊慌地跑来。东门信只朝她们看了一眼,也猜到她们何故如此惊慌,脸上依旧是温和的笑,声音也温润如玉,朝另一位守在这里的丫鬟道:“冰冰小姐用不惯的,皆从一号库房取些去吧。”

那丫鬟有些不情愿,冰冰瞅着她一眼,见她衣服式样与其他丫鬟不同,想来定是东门信身边的亲信。

只是,她不情愿呢?冰冰掩嘴轻笑。

东门信吩咐完,便起身,一双眸子定定瞅着冰冰,哂笑道:“若是闷了,可去其他地方走走。”

冰冰笑着点点头,故意扬起声线,笑道:“也不怕我真的跑了?东门大人,莲城百姓可都看着你呢!”

被人挟持,还能过的这么舒心,大概只有冰冰一人了。从东门信的院子出来,走了一半的路,便没力气继续,还是两名丫鬟扶着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换了,就连床边的垫脚石,也换成了一块通体发亮的长方形玉石。眉宇轻蹙,他当真以为越是名贵的东西,她就越是不敢摔吗?

冰冰支退丫鬟,关了房门,坐在床上生闷气。抱在怀里的一套翡翠茶具,举起又放下,如此反复几次,最后还是好端端地放在了桌上。

是啊,她确实没有那个魄力,要把价值连城的东西摔得一文不值。况且,她觉得自己摔东西这一举动极其幼稚,很幼稚。东门信不会因为她摔了东西,就把她放了。他的目的,也许远远超过了这些东西,超过了财富。

那么,他想得到的到底是什么?

冰冰连忙打住胡思乱想,东门信是有目的的,但他的目的不会,不会是野心。冰冰默默告诉自己,不会,爹爹也不会是被他抓了。爹爹一定是去办其他事儿了……

像是给自己打气,好半晌冰冰才镇定下来。这两天确实过得很迷糊,回想爹爹出事的第二天,玉竹也同时不见了,只有冷月霜和夜霄四处寻找爹爹,小九呢?小九在哪儿?

那两天,她一门心思想着王爷爹爹,连小九不见了也没有发现。还有,来了东门信家两天,除了丫鬟和东门信,就再也没有见过其他人。东门柔呢?还有师母呢?

这一座建筑到底有多大?又藏着什么秘密?

冰冰很想弄清楚,只是,她猜不到东门信用了什么迷药,而这种迷药,竟然连逆转丹田也无法抵制。想想也对,如果逆转丹田能抵制,他干嘛多此一举?他应该在京都的时候,就把自己调查了一遍吧?

想着想着,太阳已经偏西,迷迷糊糊中听见门口丫鬟的敲门声:“冰冰小姐,老夫人回来了,请您过去用晚宴。”

冰冰睁开眼,还真的把她当客人了!当下也不推辞,让丫鬟进来,为她打扮梳洗,然后跟着她们走。

天幕四合,水雾遮住星光,到了夜里,湿气愈发沉重。也不知是不是幻觉,冰冰开始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香味,以前没有的那种香味。心中一动,难道是迷药留下的味道?

可是,她记不起在哪里闻过这种味道。所以,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中了迷药也不知情。

这样走了大半个时辰,进了一个五进三出院子,周遭便亮堂起来。正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老老少少做了一屋子。而最上方的,左边坐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衣服头饰无不华贵,给苍老的脸,增添了几分威严和贵气。

另一边坐着东门信,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玄色锦衣,腰间佩戴着一块蓝田玉。清朗,帅气,若不是脸色依旧略显苍白,定会更引人注目。

其余全是女眷,有三人已经绾了妇人发饰,年龄最大的四十来岁,最小的二十来岁。东门柔站在最末,依旧是一副旁人勿扰的表情,与一众说笑的众人,显得格格不入。

冰冰进来时,所有人都同时停下说笑,纷纷将目光转移到冰冰身上。

冰冰穿着粉色罗裙,该死和第一次见东门信时有几分相似,不过那时候是冬衣,如今换了春装。不是她想这样穿,而是她根本就没有选择。

东门信为她准备的衣服,TMD全是这样!她的衣服颜色不多,但是款式都不同,不像玉竹和师母,一年四季永远一个样子。要天天都穿一个颜色,一种款式的衣服,冰冰会错觉自己头天晚上没洗澡。不过,人在屋檐下,总能不低头是吧。

冰冰深吸一口气,虽不明白东门信的意图,但其他人暧昧的眼神,也让冰冰极其的不自在。真想开口大骂,老子是被你们软禁了,不是你们的客人,别拿出一幅对待贵客的嘴脸来!

这些只能在心里想想了,冰冰欲要弯腰,东门信却突然站起来,一把扶住冰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笑道:“老夫人今天才回来,冰冰小姐不怪我们东门家族怠慢,已经是万幸……”

话未说完,冰冰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朝老夫人笑道:“如此,打搅您老人家了。”

老夫人与其他人不同,威严的脸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微微点了点头,便由着丫鬟扶着往饭厅走去。

冰冰怔了怔,果然是自己多想了,别人可没把自己当客人呢!兀自笑了笑,手臂突然被人挽住,“冰冰小姐别介意,奶奶就是这样子,其实就是不善言辞罢了,人很好的。”

冰冰扭头,一张白皙透红的脸近在咫尺,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一双水灵的眸子透着纯真的笑意,嘴角两个浅浅的酒窝。

东门信微笑道:“她是小妹晴儿,与冰冰小姐年纪相仿,如今刚满十八。”说着,朝东门晴嗔怪道,“就你多话,快去陪陪奶奶吧!”

东门晴哎了一声,朝冰冰笑着眨眨眼先走了。冰冰还能在原地,叹一声,她就是东门晴啊!那一刻,冰冰突然很希望,东门晴和东门柔两人把名字换一换。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去了饭厅,东门信陪着冰冰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她回神。

灯光下,她眉头轻蹙,长长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了个阴影,小巧的鼻梁,水润粉嫩的樱唇。一时间,竟然叫东门信移不开眼。

冰冰或许不是最美的那一个,然而,她笑起来的时候,好像周遭会突然发亮。

那边,东门晴探出半个头,挪揄地笑道:“你们还准备站多久呢?我们可是饿坏了,要不我们不等你们了?”

这一声让冰冰回过神,歉意朝东门晴笑了笑,便走过去。

这一顿饭,冰冰自然吃的很不开心,虽然席间,总有人找些笑话来说,然而,她总觉得这些笑话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唯独说她一个人听得。还有众人时不时投过来的暧昧眼神,以及东门信不停夹菜的动作。

好吧,她承认,她很喜欢美食,不过东门信夹过来的菜,冰冰是全数从碗里挑出来了。开始众人只是更暧昧地笑,后来老夫人一怒之下放下筷子,众人才止住笑意。

冰冰照样将菜全部夹出来,一直到老夫人被气走了,她也没停。

东门信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其他人也不敢多言,接二连三地放下碗筷,离开饭厅。除了东门信,其他人都走了之后,冰冰满意地放下碗筷,很不雅地打了个饱嗝,不冷不热地道:“你了解的还不够清楚,不知道我不喜欢吃西芹么?还有和西芹味道相似的食物,我通常不会沾一点儿。”

说完,带着一脸笑离开。

东门信瞅着被冰冰夹出来的菜,半晌,他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

自从老夫人回来之后,东门府就变得热闹起来了,连丫鬟小厮婆子也似乎多了很多。原本很安静的院子,也热闹起来。

东门晴一早就带着几个人来到冰冰的院子,午饭在这边用了,也没走的意思。冰冰不免有些烦躁,任谁也没法心安理得地与自己的情敌谈心吧?

然而,不知是东门晴真的单纯到极点,还是故意的。总之,她就是一直没走,还说是怕冰冰在这里寂寞,代替哥哥东门信陪她。

这叫什么话?弄得冰冰极其郁闷,最后忍不住直接告诉她:“我是被你哥抓来的!”

东门晴闪着一双好奇的眼,摇摇头笑道:“怎么会呢?哥哥怎么会抓你?几年前就从哥哥嘴里听说过你,说你不骑马,骑着一头狼!你不知道,那时候我多想也去京都,去看看你。”

东门晴说着,露出一脸憧憬,接着又惋惜地摇摇头道:“后来从京都来信,说冰冰小姐的狼受了伤,已经被送走了,我才打消去京都的念头。”

冰冰没想到她骑狼这件事会传的这么远,不禁想到,是不是从那个时候,东门信就开始策划什么了呢?冰冰想的入神,一双手在眼前晃了晃,东门晴安慰道:“别担心,我哥哥说,那头狼是灵兽,一定还会回来的。”

这一次倒说到了冰冰的心坎上,点点头朝东门晴微微一笑。

东门晴眨眼,一惊一乍地叹道:“冰冰小姐真漂亮,笑起来更漂亮!”

“你也不差,很漂亮。”

东门晴嘿嘿一笑,不点儿也不谦虚,似又想起什么,拉着冰冰一边走一边道:“你一定没见镜泊湖的日落吧?我带你去看看!”

所谓镜泊湖,便是这座望不到尽头的湖泊了,为什么一定说是湖泊,因为在视线末端,能隐约瞧见起伏的山脉。

此时,夕阳云彩染了半个天空,一轮火红的圆盘,轻轻躺在山端,如一名慵懒的女子。一望无际的湖面,早已成了红色,水波泛起涟漪,点点波光,如迎风招展的红色绸布。

很美,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静澜,好像身在云水之间,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变得轻盈,欲要乘风而去。

东门晴兴致盎然地道:“很美吧,放眼天下,只有这里才有这样的美景。”

语气中,无比骄傲至极。

冰冰想附和两句,却远远瞧见有几个黑点朝这边靠近,微微眯起眼,果然瞧见几条船向这边驶来。

“东门信还没有回来么?”

东门晴不明所以,皱皱眉道:“早回来了,时间晚一点,会涨潮,不适合行船。”

那,那些船上会是什么人?冰冰的心,猛然一跳。她看清了,那船上根本不是人,而是狼。一头头浑身黑亮的狼!

东门晴也发现了不对劲,神色略显惊慌,朝冰冰道:“我去找人。”说完,便飞跑着进了大门。

冰冰背心冒出冷汗,不是害怕狼,而是在没有武功的情况下,她只能成为狼的食物。在心底狠狠骂了一句东门信,冰冰转身朝大门走去。既然东门信把她弄到这里来了,狼族追来,东门信损失了什么和自己也没关系。

进了大门,见东门信带着一群人匆匆赶来,冰冰才松了口气。其实距离还比较远,但是她还是害怕。

东门信走到冰冰身边,低声吩咐道:“先回去休息,别出来。”便从冰冰身边走过,冰冰扭过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东门信真的不像坏人。

皱皱眉,她觉得还是回房间的好。

狼的嗅觉很好,但也不至于追到这里来吧?明明是在京都城外遇见的狼族,如今都到了莲城,转念一想,要找到冰冰确实不难,在莲城随便找个人一问,都能问出她被东门信带走了。

如此,冰冰猛然站起来,爹爹是不是就是被狼族抓走了?!

身边的丫鬟没有想到冰冰会突然站起来,手中的茶碗没拿稳,滚烫的茶水尽数打翻在冰冰身上,胸前湿了大片。坦露在外的脖子,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丫鬟连忙跪在地上,直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疼痛令冰冰皱起眉头,又是与小雾一模一样的声音,冰冰不忍责怪,反而忍着疼道:“没事儿,你快起来把这里打扫了,我去换身衣服。”

丫鬟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冰冰,连忙收拾起地上的碎片。

衣服一样的好处就是,时时刻刻换也和没换一样。冰冰穿戴好出来,丫鬟已经收拾好了,垂着头站在桌边,不敢看冰冰一眼。

冰冰叹口气,这丫鬟还真的不够机灵,什么都要提醒。“有药吗?烫伤药?”

丫鬟这才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又点点头去了。

冰冰刚刚上了药,想出去打听一下外面的情况,东门晴已经冒冒失失地跑进来,惊慌失措地叫道:“冰冰小姐,不好了,不好了……”

冰冰一顿,难道东门信的人没办法抵御狼族攻击?可是,他古董店里,不起眼的小厮都是深藏不漏的高手,应该不会如此的不堪一击吧?

“冰冰小姐,我哥受伤了!”东门晴冲进来,话没说完,拉着冰冰就往外跑。

她东门晴好端端的没什么毛病,冰冰是被下了药,哪里有她速度快。这才出了门,就脚下一滑,跌坐在青石板路上。

东门晴皱皱眉,眼神复杂地看了冰冰一眼,弯腰扶起她。剩下的路边走的慢了,然而,话多的东门晴突然安静下来,让冰冰觉得她在疏远自己。

远远瞧见许多人进进出出,东门晴突然停下来,语气也淡淡的,“你回去吧,这里人多。”

冰冰愣住,不明白自己哪里错了,让东门晴突然转变了态度?不过,她虽然觉得有些累,还是想进去看看东门信的情况,毕竟狼族是为了追她,是她连累东门信受伤。

想想,或许又是自己多想了,说不定东门信也得罪了狼族呢!

冰冰自嘲地笑了笑,冷不防一道威严冰冷的声音传来:“灾星!”

冰冰抬头,正对上老夫人一张冷漠厌恶的嘴脸。包括老夫人身边其他人,都同一个厌恶的眼神不满地瞪着冰冰,弄得冰冰一阵莫名其妙。

东门晴的声音冷冰冰传来:“既然不想看我哥,你就走吧,我们也不想见到你!”

这,这什么情况?

好吧,先不得罪你们,我走!冰冰转身,这才迈出一步,有人叫道:“少主子请冰冰小姐先回去休息,他明日只会前来说明情况。”声音也是极冷的。

既然还能说话,看来伤势不算很严重,不过,冰冰还真有点儿怀疑,东门信是不是假意受伤。就算狼族厉害,不过三丈高的台阶,狼能轻易扑上来吗?

何况,这边处于上风,狼族处于下方,用弓箭射也能把它们打回去。没有弓箭手,边上不是有石头吗?不能用石头吗?

随便哪一种战术,都极有把握抵制狼族,但,东门信偏偏就受伤了。

他受伤了,冰冰心里多少存着一丝内疚,不过,这内疚很快就没了。冰冰没有想到,自己的牢狱之灾来的这么快。

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唯一的灯光闪烁,真觉得有些不真实。前一刻她还在随意地打碎价值连城的宝物,这一刻就蹲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了。

不过,这不是最让人担心的,牢房没什么,如果再以现在这种走路远了都不行的身体去了狼族,那就有死路一条了。

冰冰很悲哀地发现,自己此时此刻就像狼嘴里最美味的食物。

一阵金属碰撞声传来,有人道:“看来了,老夫人交待了,别走路了风声,明日一早就派人送走。”

“是是,不过,我听说她是晋王爷的女儿,这样会不会……”

“担心什么?老夫人何时把晋王爷放在眼里了?”

即便晋王爷来了,恐怕也很难把冰冰从这里带走。冰冰靠着墙壁,闭上眼,什么也不想,反正明天的事儿谁也预料不到。虽是这么想的,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很想念王爷爹爹,也怪王爷爹爹,为什么不带着自己一起走,都说好了不分开,转眼就忘了吗?

冰冰苦涩地笑了,她还是希望王爷爹爹是忘了要带走她,这样她才会心安理得地觉得,王爷爹爹还好好的,没有危险。

湖面腾起水雾,朦朦胧胧映着月华光辉。繁星闪烁,漆黑的天空,逐渐染了白色。

沉寂了一夜的东门府,在晨曦中复苏,陆陆续续有人打开房门。

冰冰怔怔地盯着头顶上的天窗,从地上看去,只有拳头大小的洞口。一缕白光照进来,打来她脸上。

一夜未眠,脸色略显苍白,亮晶晶的眼眸布满了血丝。嘴巴很干,喉咙也有点儿刺疼,手脚早已麻木。这牢房,还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长长舒口气,听见有脚步声远远传来,知道自己反抗没用,冰冰索性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留着点儿力气,说不定在被送走的路上,还能逃跑。

牢门被打开,走来两名身形健硕的大汉,推开门。一左一右架着冰冰,将她拖出来。

院子里已经来了很多人,老夫人坐在中间,依旧是一副威严冷漠的样子,连板着,一双浑浊的眼透着精光。

两名大汉放开冰冰,冰冰身子晃了两下,才勉强站稳。然后,抬头,面带微笑看着老夫人道:“难不成,您老人家还要审判一下我的罪行么?”

东门晴瞧着冰冰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试图找老夫人说话。她身边另一人,却扯了扯她的衣角,连忙使了个要她住嘴的眼神。

冰冰缓缓扭头,目光从她们脸上扫过,虽然淡淡的,嘴角甚至还噙着一抹笑。但,凡是她注意了那个人,都会下意识地垂下头,待冰冰的目光移开,才将抬头起来。

冰冰想,其实也并非昨晚那人说的,他们从来没把晋王爷放在眼里。至少,冰冰从她们身上感觉到了害怕。

老夫人没说话,冰冰有些失了耐心,又道:“若是不早点送我离开,一会儿狼族又来了,如今你们少主子病着,还有谁能站出来迎战呢?”

老夫人气得额头青筋直跳,却紧紧抿住嘴唇,瞪着冰冰也不说话。

冰冰叹一声,笑容可掬地道:“既然不忙,能不能先给点儿东西吃?”

周遭依旧很安静,也没人回冰冰的话。想了想,冰冰索性坐下来,反正一身衣服已经弄脏了,也不怕更脏。

她这边刚刚坐定,老夫人终于开口了:“那张图在哪儿?”

图?什么图?冰冰一时没反应过来,稍后才想起,她说的应该是狼族的那个宝物。抿嘴一笑道:“图不在我这儿,是被一个老头儿拿走了,你要找去找他好了。”

老夫人疑惑地皱皱眉,喝道:“胡说,若是没有那张图,狼族何苦追到这里来?”

冰冰耸耸肩,“我怎么知道狼族为什么会来?说不定是你们得罪了他们。”

“胡说!”老夫人气得触了几下拐杖,怒目而视,道,“在你身上就老实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们将你送给狼族!”

冰冰嗤笑道:“原来你们也想得到那张图?”

老夫人的神色变得正义凛然,道:“我们只是为了烧毁那张图!”

“切!”冰冰移开脸,仔细一想,还真不知道何时那张图到了自己的手里,她分明记得,那张图被老头儿拿着。难道,老头儿趁她不注意塞给她了?

想着,便在自己身上摸索,又想到即便真的在身上,估计也丢了。那边,老夫人见冰冰开始找,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喜色,又见冰冰停下,不免有些失望。

眼下,她也一时没了主意。若说真的要将冰冰交给狼族,她虽然不喜欢她,到底狠不下心。只是,如果不毁了那张图,狼族定然会继续骚扰东门府。左右思量,觉得还是将冰冰送走比较好。

老夫人招了招手,那守在一旁的两名大汉,走过来,再次架着冰冰。冰冰挣扎了两下,苦笑道:“拜你们少主子所赐,我连走路的力气都少的可怜,不会跑,不用你们架着走!”

两名大汉愣了愣,待老夫人挥手示意,才松开冰冰。

东门晴神色一紧,望着冰冰的眼神又起了细微的变化,紧紧抿着唇,想了想趁众人不注意,偷偷从后门走了。

冰冰走的很慢,很多种想法在脑海里闪过。离开这里自然脱离了东门信的掌控,可是,狼族找到她,她就必死无疑了。只希望到了原来的住处,能意外地看到王爷爹爹,就算看不到王爷爹爹,能见到夜霄也好,或者冷月霜,哪怕,能遇见小九也好啊。

冰冰抬起头,望着天空,默默念道,老天,我的希望已经降到最低了,您可千万别让我失望了啊!

或者,东门信你快点来吧,好歹把解药给我啊!又或者,你继续软禁我吧。

冰冰一路胡思乱想,才片刻,就走到了码头。昨天还觉得东门府很大,怎么今天就变得这么小了?她应该再多走一会儿啊?

耳边传来铁索声,梯子缓缓放下,最后落在石板码头上。有人推了冰冰一把,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扭头瞪了那人一眼,这才跳起脚慢悠悠地往下走。

别怪她太慢,她真的快没力气,身体软的好像不是自己的,没有脚踏实地的感觉,好像完全悬浮在空中。

前面两名大汉已经将船只上的绳索解开,跳上了船。冰冰这才脚踏实地的站在石板上,眺望迷雾重重的湖面,很难想象,若是发大水的话,这里又该是怎样一副景象,比如东门府的建筑群,一定会被冲洗的渣都不剩!

想法有点儿恶毒,冰冰撇撇嘴,慢腾腾地上了船。

绯红的阳光露出半张脸,染红了半个湖面,水雾缭绕,泛着清冷的薄光。迎面吹来的风,也是冷而湿的。

冰冰坐在船头,回头望一眼岸上的人。不禁想到,大家同为女人,怎么她们就那么冷漠,见死不救不说,还要把她送入狼窝呢?

不过,把她送去也就得了,怎么还送上四个垫背的?不知如今这四人心里,会如何想?

冰冰看一眼渐渐远去的码头,又望着逐渐靠近的船只,透过薄雾,她看到一双双贪婪的、凶残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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