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玉琴扔了手里的抹布,坐在灶台边嚎啕大哭。
被生活压榨的女人啊,再坚强,也有崩溃的时候。
一顿晚饭,沉默地让人胆颤。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为什么爹妈还有爷爷都那么奇怪。
“哥,他们怎么了?”小妹霞儿最没定性,忍不住凑到老大强子身边为小声地问。
“吃饭,大人的事,你别管。”
“哦。”霞儿被大哥说了一通,不甘不愿的坐好吃饭。
虎子到夜里突然发起烧来,难受的直哼哼,小脸烧得通红,小身子也不安分的扭来扭去。
“妈,你看看虎子,他好像发烧了。”两个姑娘自己一个屋睡,强子和虎子则跟着爹妈睡。虎子难受一直蹬哥哥,一气儿把强子踹醒。
玉琴试了试,果然,烫手得很。
“强子快睡吧,你明天还上课呢。”喂着吃了药,怕虎子再吵着哥哥,索性把人抱到自己这边睡。
兆丰也被吵醒了,刚想伸手摸摸儿子,就被玉琴一巴掌打了回去。
“你这是干什么!”吃完饭的时候,玉琴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想试试儿子还烧不烧了,也不让!
看了一眼睡着的两个儿子,兆丰这口火到老没撒出来。
翻了个身,气呼呼的朝另一边睡。
矛盾积攒着,总有爆发的时候。
天明。
兆丰已经去山上转过一圈了,几个孩子也都背着小书包上学去了。他爷爷一早起来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个虎子还在睡着。
平常都是玉琴把饭菜摆桌子上,兆丰坐那儿等着吃,今天早上下了炝锅面,玉琴自己盛了一碗面不改色的吃的,就跟没看到张兆丰这个人似的。
“这是怎么得罪你了,从昨天晚上开始你就甩脸子。”兆丰积压的火气终于爆发了。他一天天在地里累死累活,回到家还要受婆娘的气,哪说理去的。
玉琴把最后一口面吸进嘴里,端起碗就去收拾,都不正眼看兆丰一眼。
“你还有完没完了!”兆丰这是真的火了。声音大到前院都能听见。
“你还吼我?张兆丰你也就这点出息了,除了敢对你老婆吼两嗓子,你敢在别人面前放个屁吗?”玉琴毫不相让,针锋相对。
“张兆丰,你摸着良心说,我嫁到你们家这么多年,有对不起你们家一丝一毫吗?你看看你们家那些人,都干了些什么事。我对你爹不好吗?哪一次我不是尽心尽力的伺候着,有什么稀罕物,哪一次我没想着他。”
“他都干了些什么啊?不能看虎子,就能看老大家的明泽,虎子就不是他的孙子吗?”
“你知道虎子为什么发烧吗?虎子昨天一个人在家,上不去炕,就躺在地上睡了。你爹倒好,正哄着他的心肝宝贝大孙子吃饼干。”
这下轮到兆丰傻眼了,“不是和爹说好了,这几天帮咱们看着虎子。”
“哼,你是说好了,可他给看了吗?”
“从我嫁给你,你就这德行,只在老婆面前横,在你爹面前,你连个屁都不敢放。我受过的苦,我认了,但是他们想欺负到我孩子头上,门儿都没有!”
玉琴噼里啪啦把门摔得倍儿响,也狠狠地摔进兆丰的心里。
“妈妈。”被吵醒的虎子,眨巴着两个黑亮黑亮的大眼睛看着玉琴。扭着小屁股爬到玉琴身边,伸出小肉手,帮玉琴擦眼泪,“妈不哭,等虎子长大,保护妈。”
玉琴被虎子的小奶音儿逗乐,一把抱进怀里,“傻孩子,等你长大了,要保护自己媳妇,哪还有功夫管我这个老太婆。”
“不要媳妇,就要妈。”
“那可不行,妈还等着抱孙子呢。”
“那,那就找一个。天天给妈做饭吃。”虎子歪着脖子,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
“那要是媳妇不做怎么办?”
“那我就打她。”虎子握着小拳头,一副要打人的表情,看的玉琴忍俊不禁。
“可不能打媳妇,男人怎么能打媳妇呢。”
再说兆丰,在地里干活,越干越不得劲,玉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不行,他得去找他爹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爹,你过来,我有事跟你说。”张新炳早上就出门了,不用想,一定是在大队顶牛。兆丰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发现他爹的身影。
“等会等会。”老头子正看得进行,任凭兆丰说半天,屁股就是不挪窝。
兆丰心里也憋着火,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加大手上的力度,直接把人拽了出来。
“你个混小子,你干什么?要造反啊。”张新炳四个儿子,两个闺女,个个都是火爆脾气他哪一个都不敢惹,唯独这个三儿子,孝顺得不得了,他这才敢对着兆丰吹胡子瞪眼,换做其他几个孩子,张新炳还不得老老实实的起来。
欺软怕硬,人之本性,哪个年代都一样。
“爹昨天不是说好了帮我们看着点虎子,你怎么把虎子一个人扔在家里。”
又提这事,不用说,定是玉琴那个穷东西告的状。
“这,这不是你大嫂让我去看明泽么。”
“是不是又是玉琴找你告状了,我就说她不是个好的,背地里挑拨咱们父子的关系。”这张新炳是越说越离谱。
“爹,不关玉琴的事。虎子昨晚发烧了你知不知道。”
“大嫂有娘家爹妈可以帮忙看着,怎么就非得你看,再说你不能两个孩子一起看吗?”
“我这么大岁数,好几十年又当爹又当妈的把你们拉扯大容易吗?到老了......”又是这一套,兆丰以前就被这一套吃的死死的。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这话听了十好几年,腻了。
“行了爹,这话你不知道说了多少回了。大哥的孩子是你的孙子,张家的骨血,我的孩子也是。你,你看着办吧。”
兆丰难得硬气一回,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