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阳好想知道，自己到底多么让人无法喜欢啊？甚至，可怜也无法？
一个心理医师，在面对他那样明显的暗示的时候，都可以压制住自己的职业习惯？
算了！就这样吧！不要再丢脸了。秦淮阳只能这样告诉自己。
他赶紧转变话题说：“我呢！有时候一进教室就看见他们趴在课桌上疲惫的样子，心里总要很用力才能喊出那句‘上课了’。也有很多时候，怀疑着自己身为老师的责任。觉得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机器，逼学生学着他们以此为苦的课本。
心里总是有个声音在说，学习不应该是这样的。可又该是怎样的呢？我又说不出来。”
这样的问题，苏颂也苦恼过。
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疑惑，学习为什么这么苦？人为什么要学习？
回答起来，只要愿意瞎扯，就会有太多可以泛泛而谈的东西。但这些东西之于学生来说，根本就是没有什么用处的说辞而已。
苏颂说：“我觉得，‘学习到底应该是怎样的’这样的问题并不是单凭一个老师就可以告诉学生的。
学习是个动词，并不是名词。它不像知识点那样，用语言就可以讲得明白的。
我们都知道，学习是一件必须身体力行的事。需要学生自己去践行去感悟，更需要他们本身的毅力去坚持。
这是一个很漫长的成长过程，贯穿人的一生。
而对单个老师来说，我们最多只能出现在他们的成长里两三年而已。我们最多只能十分笨拙地告诉他们，学习是一件值得的事。
而他们也得等到好几年以后，真正进入社会时，才能真正切身去相信这样的话。”
这是踏出象牙塔的苏颂，在工作了两年多后的苏颂，才愿意相信的道理——学习是件值得且有利于自己的事。
学生时代的苏颂也会觉得学习好无聊啊！只是从小被父母严格教育的她底子很好，所以学习对她来说是件很顺手的事，才没有觉得读书很苦。
秦淮阳问苏颂，“你觉得，把最好的时光放在学习这种枯燥的事情上，值得吗？”
“当然值得啊！”苏颂一刻也没有停留就回答，“不然这段时间要干嘛？玩吗？恋爱吗？”
秦淮阳点头，“有这样想法的学生，才是大比例的存在，不是吗？”
是啊！太过年少，总是不能正确掂量后果。更不会意识到，往后的人生里有些命运注定，也只不过是年少的自己在无意识之下做的选择，然后在很多年后发生的蝴蝶效应罢了。
苏颂说：“是。但是在可能的十年后，如果可以有重选的机会，我想，大多数会选择好好上学的。”
犹豫了一下，苏颂问秦淮阳，“你看网文小说吗？”
“啊？”而后他摇摇头。
苏颂以一副“就知道你不会看的”神情说：“有一个分类很火的，叫重生文。顾名思义，就是回到年少甚至婴孩时期，重新改写命运。”
在这座小城镇生活两年的苏颂，看过不少真实发生在眼前的例子了，向她论证着“读书改变命运”这句话。大城市的孩子，特别是家境好的，一出生就被附赠了很多种可能性。但是小城的孩子没有，他们必须自己去争取。
苏颂最后说：“人嘛！就是需要一种叫做可能性的东西来打破自己的命运。至少，对绝大多数孩子来说，上大学这件事就是在提供着这样去改变自己现状的可能性。”
这样的话，秦淮阳当然是明白的。
他本来就是一个烂在一堆烂泥里的孩子，他就是这样靠着别人不愿承受的读书之苦来改变自己烂泥般的人生的。
所以，读书的机会对像他这样的孩子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太明白。
所以，他在面对着“有着很好读书机会却辜负着这样机会”的学生时，他心里有一种恨。
恨命运不公，更恨踏贱这样机会的人却过得比珍惜机会的人还要好。
这样的生活真相，他太小就切身经历了。所以，他无法爱这个世界。
可是，为什么偏偏总是这个眼前人，总是莫名地戳着他心底某个点，然后让他意外着惊喜着，甚至心底一下子就柔软了呢？
此时说什么话都太匮乏了。
秦淮阳低头伸手去挑逗着话话玩，可微微模糊的余光里全都是这个眼前人。
夜色柔和，月光勾勒出一副影子画，长长地落在地面。
两个人，一群猫。
秦淮阳抬头仰望夜空，不让某些东西落下。
他终于知道了，他想要过怎样的生活了。
他就想过这样的生活：
和一个人，养一群猫。
只是...这样的生活，对他来说可能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