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找不到工作的我东拼西凑,还向富裕些的父亲和弟弟石头借了点钱,开了这间书店。
一个人打理着自己的书店,店不大,所以没雇人帮忙。
虽然自己一个人,尽管省吃俭用,但日子还是有些苦,不像石头那样,陪着父亲继续着家族的行当,吃不愁穿不愁的,但我也不会总是向家里借钱。
父亲说我身子弱不是干那行的料,我也不想干这行,刀尖上舔血,被抓住了连命都得没,我倒是一点也不羡慕他们爷俩。
可是生意实在不景气,有一个姓邢的老头对我的店有意思,和我几次协商后,决定今天在我的店里直接签合同。
可本来说好的价钱,结果这老头耍赖,突然就少给了我三千块,哪有这么干的啊,那我肯定不同意啊。
老邢抱着报纸包着的钱,一屁股坐到我的椅子上,慢悠悠的对我讲:“小沈啊,咱也是想老了有个营生,这膝下没儿没女的,只能靠自己不是?”
我正想反驳,老邢忽然招呼我凑近,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在我耳边说:“这块血玉扳指,是我在外地淘来的,当时花了我五千块。孩子,你不亏啦。”
他离我很近,我似乎从他身上闻到了和父亲身上一样的味道,这种味道,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他一手托着,一手把布打开,血玉我有所听闻,但是血玉扳指还是头一次见,表面光滑,玲珑剔透,里面的血色像是从外部渗进去的。
可能也有些财迷心吧,但是我保证,更多的是可怜这老头,合同一签,把钥匙交给了老邢。
我对古董一窍不通,只能把扳指带回家,给父亲瞧一瞧,帮忙出手,说不定以父亲的路子,可以多卖点钱。
最后一班车到站了,我拉了拉背包带,手往兜里掏了一下,快速的往投币箱里投了一枚游戏币,在后面随便挑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左手摸着口袋里的扳指,不断的把玩。
看着窗外,开始盘算起来接下来要去哪里工作,大好青春都给了学校,大学毕业到了社会,找不到工作的人海了去了,可能也和我内心不羁的性格有关,让我在能力不如我的人手底下干活,想都别想,照父亲的话,由着我的性子来,得饿死。
不知不觉间,车就快到家门口了。
我脚步飞快地上楼,恨不得一下飞到屋里。打开门,看到父亲和石头在吃饭,洗了把脸,我上了饭桌。
石头和父亲讨论着正吃着,我突然把血玉扳指拿给父亲,他面无表情,接过扳指就端详了起来。
“这!”父亲看了我递过去的血玉扳指,差点背过气去,石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石头睁大眼睛看着我,像是在问“怎么了?”我也看着他,摇了摇头,表示我也不知道啊。
“怎...怎么啦?”我被吓的一激灵,差点把手中的饭碗摔在地上,回过神来连忙问父亲怎么回事。
“这玩意从哪来的?”父亲好像非常在意这东西。我一五一十的说出了事情的因果。
父亲开始没做什么反应,突然跑到衣架,穿上外衣,回头急促的说:“走,去书店一趟。”
事情太突然,石头放下手中的碗筷,下楼去启动面包车,我背上了背包,跟随着父亲下楼。
一路上父亲手里一直攥着那枚血玉扳指,我什么也不敢多问,反正到了邢老头那里,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我想事情可能不简单,父亲稳重,什么事能把他惊成这样,我想着,隐隐觉得喉咙有些不舒服。
天都快黑了,终于到了书店,老弟把面包车熄火,下了车。
我们三人进去,店里空无一人,只听后卧室传来阵阵响声,像是开凿什么,我进去一看,老邢指挥着一个壮年男子凿地,我本想劝阻,可是一想,这店已经不是我的了,就是他拿来建公厕也和我没有一毛钱关系啊。
父亲见到了老邢,跑过去二话不说抓住他的领口,拎着他就到了看书的桌子上,一下子就按在桌子上,那只长满老茧的右手按着老邢的侧脸。
那凿地的壮汉见此情景,高高举起起凿子,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就要想父亲那跑去。
石头对着狠狠男人的脚踝踢了一脚,壮汉一个没站稳,结结实实地趴在了地上,眼睛凶狠地盯着这个瘦小子,手在地上乱摸,终于摸到了凿子,握紧凿子,速度极快的站起来,大臂一挥,还没落下,鼻尖就被一把手枪指着。
石头冷酷地说:“东西放下,蹲在坑里!”
男人很憋屈,把凿子重重的扔在地上,跳进了大坑里,并且乖乖的双手抱头。
老邢呲牙咧嘴地骂道:“好小子,见我有宝贝,叫了同伙来谋害我!”
父亲从腰间拔出一把折叠刀,大拇指推开锁,一按,刀弹了出来,一下子就插在了老邢面前,“刑老,把这鬼东西塞给和你无冤无仇的人,这未免也太狠毒了吧!”
刑老脸色一变,把父亲的来路猜了个大概,收起刚刚的态度,语气强硬的说:“这是他收下的,咱可从没逼他。”那老邢从头到尾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只是不断咳嗽。
“早听说古人有鼎炼血玉这一说,将一块万中无一的宝玉放进装满人血的鼎里,炼制到鼎里没有血浆,取出碧玉,待擦干净时,玉内便呈现出血色,此物也就成了至邪之物。本以为这血玉扳指是空穴来风,今天也算是开了眼界了。”
父亲松开手,把戒指塞到老邢的口袋里,轻声说了一句:“这块玉...您老就自己留着玩吧。”
三人正准备打道回府,还没推开门,老邢说出一句话,差点没把我吓个跟头。
“接触过血玉扳指的人都活不成。”说完老邢又是不断地咳嗽,咳的站不起来,直接跪在地上,吐了一大块黄痰,带着一滩血。壮汉一下子跳出坑,过去把老邢搀扶起来。
父亲一脸凶相,快步走向老邢,口中大骂:“他妈的!”壮汉立马站到老邢前面,张开双臂,把老邢挡的严严实实,紧闭双眼,已经准备挨打了。
“不必了。”老邢颤颤巍巍地坐到椅子上,把扳指取出,说道:“我已经一半身子进棺材的人了。”
父亲喊:“你刚才那话什么意思!”
“你说的不错,但这块血玉不同其他血玉,接触过扳指的人,不就后就会感染上这像肺痨一样怪病,现在的医学都查不出来是什么情况,我估计也是撑不过两个月啦。”老邢像是已经看淡了生死,脸上显出了一丝无助。
我小声低估:“我还以为血玉就是一种矿石,没想到这么吓人。”
石头靠过来解释:“你说的是普通的,世面上可以买到的,像这个,可就不是小玩意了,刚才咱爹一眼就看出来了,就是名副其实的血玉扳指了。”
父亲不由自主的搓了搓拿扳指那只手,什么变化都没有。我也检查自己左右手,也是没变化,之前在公交车上还一个劲的摸,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石头松了口气,拍了拍胸,估计心里想的也就是“还好自己没摸过。”
老邢果然和父亲是同行,给我们讲了是怎么得来这血玉扳指。
他的两个徒弟上个月月初本要去熙江做一单大的,其实前面还是挺顺利的,他二徒弟把棺里的东西能取的都取了。
只不过见墓主身上有不少宝贝,便财迷了心窍,把老邢立的不动墓主的规矩都抛在脑后了,硬是把墓主手上的扳指拔下来了,这一拔可倒好,扳指下面连着一根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线,触动了机关,石棺的四遍向中间射出交错的毒针,二徒弟当场就中毒死了,一头栽进了棺里,他的二徒弟就这么窝囊的死了。
老邢拍了拍他旁边那壮汉的胳膊。
“他死也算他活该,见了钱什么都忘了,没出息,可怜我这三徒弟胸口被中了一针,还好有两层衣服隔着也就被针扎了不到一半厘米,虽然立刻就把针拔下来了,在回家的车上,毒就从肉眼都看不见的小针口开始扩散,到了家,毒就已经扩散到手掌那么大了。”说道这,老邢直摇头叹气。
那壮汉扯开衣服,有胸果然有一大块干瘪的黑紫色,我过去细瞧,正想摸摸,可是刚长了血玉扳指的记性,可一点都不敢贸贸然,从他身后的书架上取出一本书,戳了戳他的那块伤口,太惨了,哪里是肉啊,分明就是一块烧焦的塑料壳,但是边上的肉还是完好无损的,和普通的肉没区别,而且看他的表情,伤处肯定没有任何直觉了。
“还好只射中了皮肉,如果往里点,毒渗进血里,毒在血里流动,那可就真没救了。”老邢长叹了一口气。
“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墓?”父亲坐在了老邢对面问道。
“我没去过,虎子也没往里进,但是肯定凶险的很。”说完,老邢又是一阵咳嗽。
老邢接着又讲起了这座墓的来历......
澄国在战国时期算是个强国,传闻在一座山上有人发掘到了一座灵泉,可以净化身心,人身上的伤痛可以不治而愈,后来发现灵泉的人将灵泉被献于楚王,澄王命工匠大肆开采那座无名山,开采出的泉水被称作神水,被治愈的士兵甚至比受伤前更勇猛,神水的使用长达数十年,后灵泉涌出的泉水越来越少,后来发现灵泉几乎干涸,楚王当即下令封禁灵泉,为将来的战事做准备,直到公元前223年秦军就攻破了澄都淳首,澄王驺甫也被俘获,澄国才算灭亡,不过澄王曾令人在被封灵泉处修建陵墓,尽管最后没有被公诸于世,但是毕竟是个浩大的工程,还是被泄露出了消息。
而老邢无意间得到了一张图,把古文翻译出,加以推算,找出了熙江椿倚的藏在大山中的陵墓,这才命二徒弟和三徒弟去走这一遭。
我和石头听的入神,父亲立刻切回正题,“我就问有没有办法破解。”
“当然,图上记载的真真的,在陵墓里面的确存在灵泉,叫做妄生泉,图上写着妄生泉聚集天地精华,可以清洁人的内心和身躯,就是可以解百毒。本来两人是要往里进的,可是在门口就栽跟头了。”
父亲喜道:“那就有救了!”
老邢说:“虎子,把箱子拿出来。”壮汉跑到又一个屋,小心翼翼的端出一个小箱子,老邢把东西拿了出来,这就是老邢所说的图,两块厚玻璃中间夹着我不认识的材质的东西。
父亲一眼,说:“这鉴定古董我还能给你说道说道,这古文,你给我读出来我也听不懂啊。”
老邢摆了摆手,一副不想对牛弹琴的样子,“重要的不是图,就是这些字,资料我都是从这上面得知的,这么说吧,想要活...咳咳,想要活命,就带上这扳指,去熙江,虎子会给你带路,最关键是到达妄生泉,那里本来是我徒弟要去的地方,虎子带这血玉扳指就匆忙逃回来了。”老邢说完,招呼虎子过去,和虎子悄悄地说了几句话。
虎子“扑通”一下跪了下来,砸的地板一响,听着都疼。一边哭一边磕头,磕了三个大响头。
忽然,他像是想说些什么,老邢闭上眼,摆了摆手,虎子站起来,一袖子就把脸上的眼泪鼻涕擦了个干净,大步走出书店。
我清楚的看到,老邢虽然闭着眼睛,但是眼角最后还是流下了眼泪,毕竟这有可能就是生离死别了。
我们三人看完师徒情深,父亲伸手把扳指拿走,收了起来,老邢把那幅图放回箱子,推给我们,说道:“到了妄生泉之后,该怎么办,虎子会告诉你。这东西也没用了,但起码还是个古物,拿去卖了吧,来回路费,加上需要的东西,足够了。”
父亲点了点头,带着我和石头离开,我像随从一样提着箱子。石头去把面包车开动,坐在门口的虎子的也跟着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