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正在戏园子里翘着腿美滋滋听戏的萧清泉一骨碌差点没从椅子上摔倒。
见鬼一般的表情,抓住前来寻他的仆人扯着嗓子问道:“你说啥?谁回来了?!”
那仆人挠着头,似乎对萧清泉夸张的反应有些纳闷儿,大家虽然都知道少爷怕大小姐,却没想到会怕成这个样子。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么?仆人可不敢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出分毫来,恭敬道:“少爷,二爷让我叫您回去,府里出事了。”
他又哪里知道此刻萧清泉内心翻起的波澜来。
闻言,萧清泉愣了有那么好一会儿,忽然便心里抓慌起来。
当然是出事儿!不过她能平安回来,对萧清泉来说,才真是出了大事!
怎么可能!
那李修闲是干什么吃的,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哪还有听戏的心思,着急忙慌就要去李家寻他。
“诶,少爷您去哪儿?二爷让您快些回去——”
萧清泉哪敢回去,不清楚情况之前,他是打死也不敢回去啊!理也不理,就夺门而去。
一路朝戏园子外奔,脑门儿都是汗,可还没出的园子,迎面便撞在一人怀里,骂咧道:“滚开,别挡老子路!老子——”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这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一脸阴沉,同样脚步匆匆的李修闲。
“你来的正好,事情怎么会——”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走。”
李修闲拉着同样面色难看的萧清泉,二人便寻了戏园子一间小屋,关好了门,这才说起话来。
“坏事了,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你看——”
李修闲从怀里掏出那张半截破袖子,上面血迹已干,写的正是‘有变’两个大字。
那暗红的血色,让人心惊肉跳,盯着这血字,两人此刻的心境一般,都是一团乱麻。
“这是我不久前接到的猛虎寨那边飞鸽传书回来的消息,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么差池,会生出这样的变故,看来裘世兄他们,失手了!”
李修闲面色阴郁。
“废话,方才仆人唤我回府,我那便宜姐姐,已经回来了!”
萧清泉咬着牙,难掩愤怒,“那裘少当家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如此小事,却也办不好?”
“若是事情败露,别说是我,我看便是你李兄,也再难在青阳立足了!”
萧清泉一脸焦虑。
李修闲虽然也难免紧张,不过仍是比萧清泉镇定,“莫急,事情应该还没有坏到如此地步,虽然可能是出了意外失了手,但大——裘世兄他们又怎会愚蠢到暴露了身份,我看你那姐姐,兴许是侥幸逃脱了,那何白首,竟厉害到如此程度?”
李修闲有些狐疑,瞥了眼萧清泉,在他想来,一切都按照计划行事,若真有变故,也只能是出在萧清泉这不靠谱的小子身上。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早说过了,那何老供奉有一流高手的实力,不可轻觑,谁知道是不是那裘少当家的轻敌大意,这才出了差池!”
李修闲仍是皱着眉头,“清泉兄,情报当真准确,一切真是按照计划行事?”
萧清泉怒而喝道:“废话,我萧家三位供奉,一位返家未归,一位闭关未出,此次随行的,便只有何老一人而已,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情,事关重大,如何开的玩笑!那下毒之人,更是我忠心的心腹,对我言听计从,除非他们早有防备,不然哪会有不成功的道理!”
李修闲皱紧了眉头,喃喃道:“这便怪了,以裘世兄的武功,再加上一帮猛虎寨的高手,又是预先埋伏以逸待劳,对付几名区区护院以及一个中了剧毒的一流高手,不该如此啊......难道,那何白首没有中毒?”
萧清泉焦虑道:“现在再计较这些有何用,想想接下来如何是好才是正理!”
李修闲摆摆手,“莫急莫急清泉兄,即便没有得手,计划也不该暴露才对,不会有人会怀疑到你的头上,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切不可露了马脚惹人生疑,现在你应当即刻回府才是,看看你那姐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事情到底何以如此,我这边也静待裘世兄他们的消息,想来,他们应该会很快反馈消息才对。”
萧清泉骂咧道:“说什么天衣无缝,要是露了马脚出了差池,我看咱们都要玩儿完!”
李修闲宽慰道:“绝不会如此,清泉兄不要紧张,虽然出了点差池,但是想来应该无碍的,你且先回去看看究竟是如何情况,咱们再计较下一步该如何做。”
萧清泉哼了声,喃喃骂咧,“一帮没用的废物......”
转身走了。
留下一脸阴翳的李修闲。
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大哥他们,到底是出了什么差池,计划怎会失败......”
李修闲也摸不着头脑,满脑疑问。
也只能等猛虎寨那边传消息来了,又或是萧清泉回家之后,才能了解其中变故。
捏紧了手里写着血字的破布片,李修闲其实也不像表面那么淡定。
该是怎样的状况下,大哥才能顾不得用纸笔,用血来写字传回消息......
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不过打死李修闲也不会想到,事情出现的变故,会是那样的不可预料。
.......................
萧清泉心怀忐忑的摸回萧府时,天色早已暗了,而萧府通火通明,老远便能听到府内有和尚诵经念佛敲捻打唱的动静儿。
这是在请人做法事,是何人死了?
萧清泉心中一动,到得门口,看门的仆人见他也开口问好。
“少爷您回来了。”
“怎么了,这什么动静儿?不是说姐姐回来了吗?怎么还折腾起来了?”
萧清泉故作疑问道。
看门的仆人觑着脸,答道:“大小姐是回来了,听说是路上遇到了贼人,张护院还有何老先生他们......”
这看门的仆人低着头,叹着气,“听说张护院他们尸体都还没有找回来,现在大小姐正给何老先生做法事呢。”
萧清泉故作震惊,“什么?还有贼人敢对我萧家下手?连何老供奉都——”旋即怒容,“简直岂有此理!”
忙朝府内冲去,穿堂过院,脸上的怒容又飞快换成了担忧之色,嘴里高喊,“姐姐——”
“姐姐——”
到得内院大堂,屋子里此刻萧家老少皆在,萧清歌一身素衣,一众族人把她围着,一帮和尚正念经作唱,一口棺材摆在堂心,里面躺着的,正是清理换衣后何白首那僵硬的尸体。
人人面色悲切。
“姐姐——”
萧清泉飞快瞄了眼众人,一起去的贴身几人,丫鬟桃儿,账房先生都在,独独少了那梅之瑶,莫不是那狗腿子也死了?萧清泉有片刻的快意,不过掩饰极好,并未表现出来。
一头奔到萧清歌跟前,一阵关心,“听说你们出事了,姐姐你有没有受伤?”
上上下下打量萧清歌一遍,见她虽然面色略微憔悴,却并无异样的样子,这才做出松了口气儿的模样。
确实是松了口气。
因为萧清歌的眼神,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现而变化。
那心腹也不着痕迹给他投了一个眼神,萧清泉虽然疑惑,却也微微放下心来。
“你去哪儿了?”
萧远山板着脸瞪了他一眼。
萧清泉顺口道:“方才在布庄跟谢掌柜闲聊,不是要学做生意嘛。”
萧远山指鼻骂道:“放屁,方才仆人分明说你在梨园听戏,去什么布庄,学什么生意经儿!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这臭小子——”
萧清泉面色一红,不敢言语。
倒是萧清歌唤了声,“二叔。”
摇摇头打断了萧远山的呵斥,目光落在那棺材里,叹口气,这才看向萧清泉,“你知不知道,今日我们差点都死了,要不是何老......”
眼眶微红,喃喃道:“要是我死了,家里就剩下你了,萧家这么大的家业,都要落在你肩上,你却还如此浑噩,清泉啊,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啊,若我今日当真有个三长两短,你这么胡闹,你叫我怎么走的安心?”
萧清泉疑惑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啊姐姐,怎么会遇到贼人,青阳的地界上,哪有如此猖狂的贼人,竟然还敢对咱们萧家下手?”
萧清歌还未说话,萧远山怒道:“那猛虎寨当真越发坐大,简直没了王法,此事我萧家,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猛虎寨?”
萧清泉一脸惊异,确实有些惊,内心波澜,难道当真露出了马脚么,这帮混蛋。
心虚道:“怎么会,那猛虎寨是失心疯了不成,莫非真以为跟郡府有些根脚,现在甚至猖狂到彻底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了吗?”
“敢对萧家下手,他们那本来便见不得光的营生还打不打算干下去了?传出去,这事儿闹大了,便是再有关系,官府可也不能不过问了。”
“会不会是弄错了?”
萧远山道:“事情就出在桑木林,连何老也丢了性命,难道还有假不成?在那卧虎山的地界,出了这等事,要是与猛虎寨无关,那此事才真是有鬼了!”
别说强盗山贼了,便是生意场上,卧榻之侧又岂容他人鼾睡?
那卧虎山是猛虎寨的地盘,他们会容得外人染指?
退一万步讲,此事若当真不是猛虎寨所为,那伙贼人也定与他们逃不了干系!
“我已修书两封,明日一早便会传出去,一封寄予郡府,一封送与那裘大当家的,也知会了县令莫大人,我倒要看看,那裘大当家的,会给我怎样的答复。”
萧清歌咬着银牙,一脸寒霜。
萧清泉关心的可不是这个,忙问道:“那那帮贼人呢姐姐,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何以连何老如此厉害的高手也......对付不了,反倒丢了性命。”
“要不是何老舍命相救,抵挡住了那帮贼人,我们趁乱逃走了,你此刻还能见到我么?”
萧清歌眼睛又是一红,何白首在萧家也十多年了,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那帮贼人我并不知晓,只是听瑶哥说,何老与他们同归于尽了,连瑶哥也受了伤,我让他下去休息养伤了。”
同归于尽?
萧清泉都傻了。
怎么可能,这何白首如此厉害吗?那裘百风如此废物!?
怎么可能!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难道何白首没有中毒?
不可能啊,即便他没有中毒,也绝对不可能啊!
虽然萧清泉对武功一窍不通,但也知道,一流高手固然是厉害,可也不可能如此无敌啊,更何况那裘百风可是货真价实的二流高手,又年轻力盛,还有同样厉害的帮手,再加上几十号猛虎寨好手,何白首这孤老头子一人之力而已,便是武功高强,又没有中毒,车轮战耗也该耗死了他才对。
那帮山贼刀头舔血,可不是韭菜,随意任人收割!
想到那血字布条,萧清泉忍不住后背生寒。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完了,这下才真是惹出麻烦了。
猛虎寨的少当家的,难道真死了?
萧清泉面色忽然变得苍白。
这才是最让他惊慌的。
若是那裘百风当真死了,萧家可就自此多事了!
谁能想到,事情会演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