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老高来到办公室。一开完早会,就把昨天自我感觉还不错的报告放在刘厂长面前。
周六值班,人不是很多。
刘厂长拿着报告仔仔细细看了起来。老高静坐一旁。刘厂长道:”报告有进展,但看问题的角度要改一改。”
老高:”怎么改?我看问题的高度怎么能和您比。”
刘厂长道:“恰恰相反,这次不是越高越好,而是要越低越好。要从基层班组的角度来写。这样才有新意。”
老高心道,这厂长果然不是盖的,没有两把刷子,坐不到这个位置上去。
下午,老高又在办公室写报告,心想,厂长这一招果然很独特,从班组基层来写管理,内容更实在,数据更翔实,不再是虚飘飘的。
把报告交给厂长的时候已经快下班了。
厂长说:“明天来拿报告,晚上我再看看”。
老高道:“好的”。
周日。早会开完。
刘厂长把老高叫到办公室。
对老高道:“报告基本成型了,我改了几处。在用词,用句上面再润色润色”。
老高便又检查了几遍,改了几个错别字,第二天便报了出去。
年底评审下来,居然得了个银奖。
一般的国企,特别是电力企业的国企,组织构架都是大同小异。层级一般分为厂领导,部门中层,专职及班组长,一般员工。大一点的电厂设有十几个部门,小一点也有三五个。部门又分生产,后勤,行政,党务等等。生技部就是整个电厂生产的指挥部门,负责整个电厂的生产管理。下面一般设有几个专职工程师,分别负责几个专业方向的事,比如机械,自动化,保护,水工等专业。
生技部的分管厂领导是生产副厂长曹孟财。
说起曹副厂长,矮壮结实的身材,一副金边眼镜下目光透着骄傲。说话声音尖锐洪亮。曹副厂长是80年代的老牌电力中专毕业的,那时候的好学生都考中专,学习不好的没得办法才会上高中考大学。
说起老高到生技部的事,拖了不少时间,据说厂领导意见不是很统一。
其实老高很愿意呆在水务班仰观天文(每天报天气预报看卫星云图),俯察地理(经常关注巡查水库库岸裂缝),不理人和(上夜班黑白颠倒)。
老高到生技部报道后,很自然,被曹副厂长找去谈话。
老高进到曹副厂长办公室,一改往日的随意,正襟危坐的在办公桌前,有点不适,背上的哪根筋总有点酸胀。
曹副厂长道:“老高同志,生技部可不好玩咯,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老高道:“……”。
曹副厂长道:“生技部是全厂的生产指挥系统,不是开玩笑的,要有奉献精神才行,晚上经常加班,白天经常开会,手里权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老高道:“那是,那是,生技部过手的资金一年也有好几千万吧,有领导把关,不会出问题。”
老高心想,在生技部我只是一个小卒…
曹副厂长说了很长时间,最后感慨道:“一晃好多年了,狗尾滩从一开始的毛里草荒到现在规规整整,大家付出太多。”
老高道:“那是,那是。想当年,特别是设备安装高峰期,大家在工地一干就是几个月,记得您安排我负责协调安装监控系统...”
有些厂家派来现场的是一些刚毕业的学生,不是很熟悉设备,好多技术问题还得老高自己想办法解决的。曹副厂长道:“说起这个,你还好意思说,你负责开关站的调试,后来问题不少...”
老高知道后来的问题,不过那时已经离开自动化班了。设备刚装上去,在磨合期,出问题那是在所难免。
老高道:“有领导您在,还不是都搞定了。”
这时有人等着汇报工作,老高趁机告辞离开。
随着刘厂长出台的制度越来越多,厂里管理越来越严。
生技部经常加班加点到晚上十一、二点,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但工作还是经常挨批。曹副厂长作为生技部直管领导,也陪着挨批。
安全生产周例会以前一般是厂领导和中层干部参加就行了。
刘厂长来了以后,全改成安全生产扩大会议,班组长以上全参加。
一开会,四十多人的大会议室黑压压一片,全是人。来晚了没位置,还得自己搬凳子去。
每天实行生产早会制度。刘厂长说,既然叫生产早会,那就必须在生产现场—厂房开。
厂房会议室位置有限,往往来晚了就只能站着。
最要命的是每周一次的生产周例会,由生技部主持。
刚开始是部门主任汇报。后来改为各专职轮流汇报。刘厂长说专职不光要懂技术,还要懂得管理。
刘厂长经常打断汇报过程。比如某个问题没有搞清楚,就直接问汇报的专职工程师。专职搞不定,部门主任赶紧回答。部门主任回答不了,刘厂长一般会看看坐在旁边的生产副厂长。生产副厂长这时一般面子有点挂不住,就会转而批评部门主任。部门主任就会会后找专职。
一次轮到老高汇报。
刘厂长说汇报的PPT有个错别字。其他几位领导马上跟上,指出标点符号不对、句子不通、排版混乱、不够美观等等有十多处问题。
汇报的老高顿时呆若木鸡,任凭各位大佬狂轰滥炸。
同样的PPT模板,上周汇报时有领导还说PPT做的不错。
刘厂长批评老高,贵普话还可以,就是汇报的语速太快声音太小。老高心想,还不是怕您老挑毛病啊。
自从上次PPT事件之后,生技部内部规定,专职工程师必须对自己的PPT负责,凡是领导发现一个错误,考核50元。
转眼又到周一,下午2点厂周例会准时召开。
会议室气氛比较压抑。
突然曹副厂长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一首老歌,韩红的青藏高原,嘹亮的歌声在压抑的会议室飘荡开来。
刘厂长很安静。曹副厂长也不急着关闭音乐。
“是谁带来远古的呼唤是谁留下千年的祈盼难道说还有无言的歌…”
歌声唱了一段,曹副厂长才按下接听键,到走廊去打电话。
会议室仍然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曹副厂长接完电话回到座位。刘厂长对办公室主任道:“以后制定一个会议制度,凡是开会手机没关机,不设到振动的,铃声影响开会,罚款100元。”
办公室张主任赶紧答应道“好的”。
刘厂长道:“会议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