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点爬过，日子变得越来越长，阳光撒向大地，温度逐渐升高，每天都在穿短袖还是长袖之间徘徊，梅雨渐渐过去。五月的最后几天，夏天刚刚诞生。
除了每天一起上学外，能见到婷婷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最后的冲刺阶段，学校的老师都在给初三学生们加课。有时只有我和乐瑶结伴归家，有时碰上合唱团的训练，三人都只能在不同的时间点一个人回去。临近期末考，作业增加了不少，老师不断告诉我们什么是重点；合唱团也在紧锣密鼓地排练着，各种大事小事，好像都挤在了这段时间。
我正在在和一道数学题较劲，上了初中，总是有各种奇怪的题型出来，什么动点，一次函数，三角形全等……虽然我很喜欢数学，但我总觉得它占据了我太多的时间。望向窗外，一半是茂密的枝叶，一半是广阔无垠的田野，一群鸟儿成群结伴飞过，却没有在天空留下痕迹。
好累，好久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突然房间门被打开了，我吓了一跳，连忙把视线转移回数学题上，又忍不住看看到底是谁进我房间不敲门。
“……”
“爸？”
……
对于父亲的突然出现，我并没有预料到，一时竟不知改如何反应，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了一年之久。
我的父母都是做服装批发的商人，一年四季都在为下次进哪一批货发愁，所以休假是个很宝贵的时间。他个子不算高，皮肤黝黑，穿着蓝白条纹的上衣和一条灰色短裤，头发短短的，应该刚理过发，提着一个深黄大袋子，打开了我的门，却没有进来。
“怎么突然回来了？”我俩望了很久，却都迟迟没有开口，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尴尬。
“想，给你个惊喜啊。”他把大袋子交给我，里面装了十几件给我的衣服，“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实在不行我就再拿去换。”
确实，挺惊喜的。
……
晚饭，外婆做了好多菜来招待刚回来的爸爸，糖醋排骨，葱油多宝鱼，竹笋炒肉丝……
“妈，菜真的够了，您歇一会吧。”爸爸看外婆一个人忙里忙外，抱住阿姿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阿姿看见爸爸回来了，开心极了，一点要黏在爸爸身边，用软糯的小奶音叫着“爸爸，爸爸”。听见女儿这么亲近她，“阿姿，姿姿”捏捏她的小脸蛋。也在不经意对我展现出笑容，我有点无动于衷，但为了不让他尴尬，还是向他硬挤出一个微笑。
晚饭时间外婆和父亲聊着家常，还有我的学习情况，偶尔传来一阵阿姿的笑声。我一直安静地吃着饭，偶尔向他点点头，但从不主动和他交谈，因为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几天过去，我俩都只是在见面寒暄，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想与我亲近，偶尔谈起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而我总是刻意回避他。终于，那天晚上，他把我叫进房间聊天。
阿姿趴在他的肚子上，顺着他的呼吸一起一伏，“大气球，好舒服”是她的形容。
“以前你也喜欢趴在我肚子上睡觉，我不让你还哭呢。”他摸摸阿姿的头，声音很轻，因为阿姿有点昏昏欲睡。
“我不记得了。”我对他的记忆少之又少，他总是忙碌，总是在电话里叮嘱。
“小音，你长大了，不愿意和我亲近了。”他拍着阿姿的后背，动作随之她的睡眠深度越来越慢。
“有阿姿一直围着你转，跟着你叫爸爸，不是已经足够了吗？”小小的糯米团子睡得香甜，我拿起被子一角盖在她身上。
他沉默良久，“小音，你在生气吗？”停下拍打阿姿的手，带着她翻了个身，把阿姿放在了床上。
“没有。”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方面，不过我下意识否定。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他一手柱着头，侧身躺着，擦了擦阿姿嘴角流下的口水。我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一只小飞蛾从窗户飞了进来，围着灯不停地转啊转，光与影交织着。
“小音，外婆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
……
这件事即使当晚我没有告诉他们，后来被他们知道也是迟早的事。不知道是谁告诉他们的，也许是外婆，也许是舅舅，反正不是我。
“我的小音长大了，很多事情都不愿意和爸爸妈妈说。这不怪你，只是……”他伸出手，想摸摸我的头，我却往后一躲，转过了身，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只手扑了个空，慢慢缩了回去，“只是我觉得，你可以有脆弱的一面，这没有关系。”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看不见他的动作，我只听见他的声音，这是他从未对我说过的话，却让我心里酸酸的，眼里多了一丝温热。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说不出话。
“对不起，有时候，是我们没有好好保护你。”
我强撑着，不让他看出一丝异样。我的眼眶积满了液体，终于承受不住，一滴水慢慢滑到了耳朵旁。不知何时他走到了靠近我的床边，拿起一张纸擦着我脸上的水渍。我坐了起来，他渐渐靠近，轻轻伸出双手，抱住了我。没有再说话，我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好舒服，好温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嚎啕大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想起松开他的手，最后，他如愿以偿的摸摸我的头，这次我没有拒绝。
“期末考和六月底的比赛，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你只要努力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