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一家眼下的任务是除草，把水田里的水草清除干净。玉梅真拼了，起早贪黑地泡在地里。一周过去了，七八亩地水田全清理完了。进入了农闲时期。姐姐可以无牵无挂地学习了。当时还没有实行九年义务教育，小学还存在毕业考试，而且竞争很激烈。玉梅起早贪黑地学习，有时候忘记了做家务。玉露就把姐姐的家务活承担下来。
一天早上，玉梅早早地起来背课文，忘记了时间。背完课文，时间到了。她顾不上吃饭，抓起书包，就往出跑。妈妈着急地说，“吃过饭再走啊，玉梅。”爸爸的脸马上阴沉下来，愤怒伤人的话，就像冰雹一样，劈头盖脸地砸向大女儿玉梅。“一天净知道死学，也不找找方法，谁像你这么学习，明儿都学傻了，天生你就不是学习的料，早点下来务农，供你妹妹自己，咱家的负担还轻些，你也不用着连饭都吃不上。”
爸爸的嘴尖利如刀，专戳别人的痛处。玉梅听见爸爸的话，如针芒刺骨，疼痛钻心，她眼里没有泪水，只觉得自己被爸爸的话击倒……没有力气喊叫，没有力气奔跑。玉露跟在她后边，一声不出，默默地走。重生回来，对爸爸的伤人的嘴，玉露也不知道怎么办，嘴长在爸爸那儿，他是家里的权威，说什么全凭他自己的喜好。姐姐回头，看见玉露，无力地摆手，“你跟着我干什么，还不走开。”
玉露不说话，仍然跟着姐姐走。姐姐再次回头，看着妹妹，妹妹仍然默默地，轻轻地跟在她后面，心禁不住软下来，泪水流了出来，“露露，你说我能考上初中么，我这么笨，是不是不该上学？只有学习好的才应该上学？”
玉露抱着姐姐，哭着说，“不是的，姐姐，你不要责怪自己，你要努力学习，不要听爸爸的，你有读书的权利，爸爸不喜欢你读书，他有自己的理由，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让你读书是对的，你能考上大学，要相信自己。姐姐，你能学好的，你很聪明。”
“我真的很聪明？”姐姐从来没听过有人说她聪明。
“你真的很聪明。”妹妹扬起了眉毛，认真地说。“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发火吗？我们可以不让他发火啊！”
姐姐听见玉露的话，不禁呆住。因为她对爸爸只有怨恨，从来没想过爸爸为什么发火？也没想过怎么阻止爸爸发火。她总认为发火是爸爸的权利。
“姐姐，爸爸是因为妈妈身体不好，农活没人干才发火？我们把家务活干好，把责任田种好，爸爸就不会发火了。你以后不要早晨背课文，早晨我们帮妈妈干活，帮爸爸整理菜园，他就不生气了。”
“露露，你说的对，我从来没想过爸爸的感觉，妈妈的感觉，我和爸爸一样，成天就是发火，见人就想发火，从来不想想为什么发火？姐姐总是对你发火，你不恨姐姐？”
“我爱姐姐。姐姐，恨会让你的心僵硬变成石块，会让你的骨头腐烂成灰。爱就像生命的雨露，她让我们的生命更加旺盛，更加美丽。”
姐姐不知道妹妹在说什么，但她听了妹妹的话，心里变得好受多了。她不能恨爸爸，因为她是爸爸，她没有权利恨她。玉梅的泪水夺眶而出。
“拉勾。”玉露再一次伸出小手，姐俩的手又一次紧紧地扣在一起。“以后我俩在家写作业，你听我咳嗽或者看我使眼色，就不要学习了。”
晚上，姐俩坐在桌旁一起写作业，看见爸爸进来，玉露就咳嗽，玉梅赶紧放下笔。玉露招呼姐姐，“姐姐，快给爸爸端饭。”为了不让爸爸生气，姐姐反应迅速，手脚麻利，不一会儿，就把热乎乎的饭菜端上来了，玉露给爸爸倒了一杯水。爸爸很满意地看着这小姐俩。爸爸吃过饭，姐姐赶紧收拾饭桌，洗碗，擦桌子。爸爸走到里屋去看电视了，姐俩松了口气，玉露和姐姐一起做功课，两人相视而笑。离开爸爸的视线，姐妹就像猴一样自由，可以学习，可以唱歌，妈妈从来不责备孩子们的。
妹妹做姐姐的军师，不仅帮姐姐补课，还要帮助姐姐应付爸爸。有什么办法？那个年代，父亲绝对是家里的权威，因为这个，那时的孩子都知道孝顺父母。对父母的命令绝对服从。玉露从来没问过爸爸为什么不干农活，不干家务活？前世他认为爸爸是权威，权威当然是不需要干家务的。重生他知道爸爸在“大集体”时是脱产的队长，专门指导生产的。现在“大集体”不存在了，爸爸还是不习惯亲自下田劳动。而且当时有个习惯，学习不好的孩子都要去种田。
姐姐玉梅在玉露帮助下，把小学功课认真地复习一遍。期末考试结束了，姐姐还是担心得不得了。还好，成绩发表了，姐姐成绩虽然不算高，但被乡里的中学录取了，能够继续上学，玉梅开心地流出了泪水，当时一个班只有一半能去中学，另外一半只能回家了。爸爸觉得玉梅考上了，还算没丢脸，就忙着给玉梅买书包，让她上学。爸爸总算刮了一次春风。
姐姐上了初中，春发和玉露就是毕业班了。开学第一天，刘老师欣喜地告诉大家两个好消息，第一，教育局下来条文，实施义务教育，就是所有的孩子都上初中。第二实施义务教育，初中老师短缺，刘云老师送完他们这届，将去乡里的初中任教，没准还会继续教他们。不用考试就能上初中了，对于学习不好的同学，做梦都能笑出声来，谁不愿意上初中呢？对于乡里的中学，同学们还是非常向往。同学们的学习压力一下子轻了，小学毕业考试就是一次普通考试了。所以这届毕业班的同学无忧无虑，老师也变得温和了。
东北的秋虽然宜人，却总是特别的短暂。冬天一晃就到了。那时的冬天才叫冬天，滴水成冰，寒冷异常。那时候的孩子不怕冷，玉露最喜欢冰封的腊月天。他们上学路上有一条河，弯弯曲曲地从家延伸到学校，这就是天然的溜冰场，孩子们成群结队地在冰上走，一个追一个地跑。那时候大自然赐予孩子门的都是欢笑。如果下点雪，那就更好了，就像给冰面涂上了一层天然的润滑剂，大家溜起来更畅快，就是摔倒了，也不怕，那时的孩子都穿着厚厚的棉衣，摔一下也不疼，再说疼点又算什么，大自然有那么多的快乐。玉露他们天天溜着病上学，一路上，你追我赶，别提多开心！
最近这几天，溜冰队伍里少了两个人，就是张小仙和沈春发。除了玉露没有人注意沈春发。更没有人注意张小仙，两个人古古怪怪，也不愿意和孩子们疯跑，小仙喜欢化妆，春发喜欢抽烟，两个人从来不合群，喜欢大人们做的事。
玉露觉得不对头，开始担心沈春发。第二天早上，玉露一进屋，就看见沈春发站在讲台上。刘老师铁青的脸，训他呢！“你放学不回家，带领同学吸烟，赌博，被老李抓住，你还有什么话讲？”
春发这回真不说话了。原来，春发在同学们走后，没有离校，而是在校门口，打卡片赢钱。他赢了好多钱，让小仙去买烟，每人一颗烟，孩子们开始抽起来，小孩子们不懂事，吞云吐雾，觉得挺好玩，没想到，让守夜的老李看见了，把几个淘气的孩子逮个正着，一个也跑不了，大家看情况不对，都把错误推在沈春发头上。一个同学哭着说“他逼着我们玩赢钱的，我就这几毛钱，都让他赢去了。”另一个同学也说，“是他买的烟，他让我们抽的。”
老李一听，是春发带头的！马上找刘老师。刘老师正好没在家，老李记住他们的名字，把他们放回了家。张小仙是里面唯一的女生，小仙呜呜呜……地哭起来，说什么也不回家。老李看它哭的可怜，就说“我把你的名字去掉了，快回家去吧。”然后当着小仙的面把名字勾掉。“谢谢大爷！”小仙马上破涕而笑。告别老李，回家去了。老李望着小仙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丫头真鬼，都怪我心太软……”
刘老师早晨知道了情况，真是气坏了，沈春发就是麻烦的制造者，淘气总要出花样，为什么要沾染大人的坏习惯，她越想越气。早晨见了春发就让他上前面站着。
春发好久没罚站了，在玉露的帮助下，已经能够完成作业，上课时候也不那么捣蛋了。老师对他的印象刚好一点，今天又惹了祸，这让玉露心里很难过，刘老师正在气头上，玉露也不知道怎么帮他，因为自己扭转了春发的人生轨迹，春发的未来玉露无法掌握，玉露一时间感到没有头绪。
“你和谁学的这些坏毛病？为什么要带到学校里来，教坏别的孩子，你这是在犯罪，你知道吗？”刘老师在气头上，有点口不择言。眉毛快立起来，特别吓人，在老师的盛怒下，春发的头深深地埋下去，他又一次感觉到要被这世界抛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