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一见钟情，其实后知后觉。”
薛止语没有出声打断，但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已经是表达出了她自己的疑惑。
沈子谟笑道：“因为我那个时候的年纪也还不大啊。”
揉了揉她的头发，沈子谟继续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之中。
“我当初也不过是一见你就觉得欢喜，什么吃的、玩的，都总是想要分你一份儿。还是后来时日久了，才明白，原来我是早在那时，就已经把你这个小家伙给放进了心里。”
没有管那羞人的话，薛止语只是问道：“什么东西都想要分我一份儿？这种事情我怎么不记得？我可一直都以为你是不喜欢我的呢，总是凶巴巴的。”
薛止语不说还好，这一提，沈子谟反倒是委屈上了。
“哪是我凶巴巴得对你，明明就是你拒我于千里之外。你是不是根本已经不记得当初见我的事情了？”
虽然说确实是不记得了，但薛止语可以肯定：“我绝对没有凶过你。”
“那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缠着要给我也起一个小名？”
对于这种不堪回首的事情，薛止语也只能是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就跟你早先见我跟老鼠遇了猫儿一般样子，会敢去缠着我吗？”
“所以？”
叹了口气，沈子谟都不知该从何说起来得好。
“所以如果我说，你曾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与我亲密无间，在我的泰宁殿更是出入自由？”
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可自从你被长瑾打伤之后，就再没来找过我。便是我去看你，你都只会缩成一团。说到底我当时也是少年心性，哪里拉得下那个脸，一来二去的，倒不知怎么就成了后来的样子。”
听着这些好像胡编乱造一样的事情，薛止语顺带在心里将沈子谟与长瑾公主的面容放在一起比较着。
额……
怎么好像还真有些像啊。
没办法了，那看来就只能够是怪沈子谟他自己偏偏要长得太美了。
“悠然庄是为你建的，白头富贵也是为你求来的，我原想着，等到你年纪再大一些的时候，便去跟母后说，让她把你指给我。只是……”
沈子谟抿了抿唇，连声音都更是放轻了一些。
“我没有想到，不过是循例出城了一次，等到我晚间再回来的时候，就听到了你要嫁给沈青绍的消息。”
拉住沈子谟的袖子，薛止语有些急切，更多的却是不知道该要如何解释，只是道：“我那时候还小，我什么都不懂，我也只是在说气话，你……”
“我知道，如果是现今再让我遇见这事儿，我定知道该要如何去处理。可是，原谅我，我当初又何不是被气昏了头。我……”
说到此处，沈子谟的神情也是微妙了起来，低笑两声。
“那两年我不过是远远看着你，光听旁人夸你机灵可爱，又哪知道会是个傻姑娘。我只还以为我送了玉佩，你就会明白了我的意思。所以再听你自己亲口说要嫁给沈青绍，便只当你是拒绝了我。”
莫名觉得自家表哥的内心戏有点多。
“你既然已经要嫁给了别人，我也不觉得自己是有多喜欢你，喜欢到非你不可的那种。便是收了心思，再不想去关注你的消息。再然后，你也知道，我便是与游家小姐定了婚约。”
“所以，要是没有我，你就是喜欢游四那样的了，是不是？”
“怎么会呢？”
听了否定的回答，薛止语心里却还是不怎么舒服。本来上辈子她差点要背个续弦的名声，就已经够让她郁闷的，现今有了机会能够问个清楚，又哪里会放过。
“怎么不会。谁都看得出来，我和那位游家的四小姐，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类型。你……你是不是就喜欢她那样的？你当初还说要为了她守上几年呢。”
“你既是已经说了你们二人全然不同，那我喜欢了你，又怎还会喜欢她呢？”
“呵。”薛止语冷笑道：“那照你这么说，是不是如果能让你遇上个和我差不多的人，你就喜欢了？”
薛小郡主现今完全醋意上头，正在生动诠释着究竟什么叫做胡搅蛮缠。
“行啊，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像我这样的姑娘家虽然是不好找，但也不代表就是找不出来了。你说啊，你是喜欢我这张脸，还是喜欢我这个性子？你说，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给你找去。”
沈子谟憋笑憋得辛苦，只觉得像是看见了只炸了毛的小猫儿，凶倒是凶得厉害，可偏偏就让人觉得心都好像要跟着一起化了。
“再是没有其它人了。”抓住了那两只快要恨不得张牙舞爪上来挠的两只小手，沈子谟认真注视着薛止语的双眼，重复道：“只有你。”
小小的气短了一下，实在是在这样的目光之下，很难不让人心颤。
“再者，我当初拒了别家小姐，说要为游氏守上几年。虽然这样说是有些对不起游氏，却也只是因为我还放不下你。”
“胡说八道，这又关我什么事情。”
薛止语小声反驳着，底气不是很足。
“我当然不是说你有勾引我……”
话没说完，沈子谟便是切实被薛止语给挠了一下。
“好好，是我说错话了。”
沈子谟很干脆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只不过这样的态度，反而更是让薛止语气鼓鼓的。
“我当初一再在心里告诫自己，说你是个不识好歹的丫头，所以千万不能对你上心。偏偏情不知所起，我越是不想让自己在意你，偏偏却就是在意的不得了。”
指尖一下下轻点在薛止语鼓起的脸颊上，沈子谟笑得心满意足。
“你原说我光风霁月，可你不知道，在当初知道沈青绍与葛氏私情之后，我除了恼他对你不好，更多的却是心中窃喜。只因我知你性子执拗，若是稍加运作一番，定能坏了你俩的亲事。”
手下点了一点，又揉了揉，就好像薛止语脸颊上面的这点软肉有多好玩一般。
“可是，我却也舍不得你不开心，所以勉强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原想着，既是惹了你的眼，不若还是叫那葛氏消失算了。这样的话，便是等到你日后嫁给了沈青绍，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算有，我也能暗中护着你些。但我没有想到，对于这件事情，你的反应会比我早先所预想的，还要大。”
便是现今说起，沈子谟眼中的神采都是亮亮的。
“知你不会再嫁给沈青绍，我简直恨不得能立刻去退了与游氏的亲事，转向伯府提亲。可我不敢，我知你一向惧怕于我。甚至连后来游氏病故，我还是不敢越雷池一步。我怕因为我是沈青绍的皇叔，会让你被别人诟病，说是乱了伦常。”
薛止语就这么静静听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怕是把他一辈子的犹豫不决，都放在了自己的身上。
“只是……父皇知我心思，再加上章华太子妃那边蠢蠢欲动，父皇问我可愿娶你。若不愿，他亦会在章华太子妃有所动作之前为你赐婚。允一世荣华，但必须远嫁他方。反之，若我娶你，便不能再安享清闲。”
薛止语有些听不懂了，问道：“什么意思？”
“我当初答应父皇，若要他给你我赐婚，便要自己去把皇位争到手。父皇虽说有把沈青绍立为皇太孙，但从没有想略过皇子而把皇位隔代传下去。即便到头来我没有做到，父皇也会在最后废了沈青绍，而传位其它皇兄。最可能是七皇兄。”
薛止语目瞪口呆，原来做皇上，就是可以这么任性的吗？
“再后来，你遇刺身亡。没过几天，我也在你的丧礼之上，被人给毒死了。至于这幕后之人，我现今还没能够调查清楚，不过早晚也都会知道的。你不用怕。”
她这哪里是怕那什么幕后之人，她根本是怕了沈子谟他们两父子啊。
“你……”薛止语牙酸，“那你是什么时候重生回来的？”
“广渊二十三年，八月十六，我一醒来的时候，便是在出城的马车上面了。因为害怕你会再被章华太子妃设计，所以便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没想到……”
沈子谟感叹的摇了摇头。
“当初我还以为是我的重生，所以一切事情有了改变。现今看来，却是因为你那时也已经回来了。”
薛止语“嗯”一声，点点头。
“我比你要早回来几日。”
一时谁都没有再开口，总不能说之所以她会比他早了几日，极可能是因为早死了几天吧，那样的猜测根本就没有半点道理。
至少就薛止语自己而言，她除了比沈子谟早死，可还有莫名其妙得做了会儿孤魂野鬼的。
“那照你这么说，你喜欢我？从上辈子起，就喜欢我了？”
手按在了沈子谟的心口处，薛止语抬眼看着他，复杂的心绪下是不容忽略的小小得意。
“你是不是只喜欢过我一个人？我要听实话。以你我这样的情况而言，又还需要对对方隐瞒什么呢？”
“我只喜欢你。”
薛止语毫不意外会听到这样的一个回答，但追问道：“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透过我看另外一个人？”
沈子谟差点是要被自己的口水给再次呛到了，总觉得有点丢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