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殿内彻底鸦雀无声。
众人面面相觑,对于今日这一波三折的反转,还真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有人来告诉他们一个准信啊!
即便再是个没有眼色的人,这会儿也是知道要老实闭嘴了。
沉默之中,只听得“扑哧”一声,却是薛止语自己笑了出来。她原还想不明白贤太妃折腾这一场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原来就只不过是这样白费功夫而已。
可怜一代精明能干的贤太妃娘娘啊,到底是岁月不饶人,真的是老了,老了。
手捂在肚子上,薛止语半点都不受影响的样子,甚至还有闲心对贤太妃俏皮的眨了下眼睛:“不知贤太妃娘娘有何高见,康怡愿闻其详。”
就连薛皇后原本满腔的愤怒与心底里的隐隐不安,也在薛止语这副镇定的模样影响下被安抚住了。
收回了即将出口的呵斥,薛皇后恍似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坐在那里,但这个时候,可没人敢再胡乱去挑衅什么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希望贤太妃娘娘能够想清楚了再开口,不然的话……”整理了下袖口,沈子谟的态度也冷了下来:“四皇叔怕是会伤心的。”
旁人下意识的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入殿这么久沈子谟都没有坐下,一直是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站在了薛止语身侧。
这般鲜明的表态,倒真是让还有些小心思的人沉默了。
私下里怎么斗好说,但都是顾忌脸皮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谁也不会在明面上就过不去,兄友弟恭的名声难道不好听吗?
就算想要打压一下沈子谟,也不会是以牺牲他们自己的风度为代价。
贤太妃倒是仍旧坐得很稳,就好像一切都尽在把握一般,开口道:“有些话,老身原本是打算要带到棺材里去的,却未想都是到了这把年纪,竟还要把那等子陈年旧事翻出来说。”
听她开口,薛皇后都觉得眼皮直跳,原还觉得这是位值得尊重的长者,但在经历了对方刚刚三番两次表态之后,薛皇后此刻可真是再也提不起来半点好感。
要不是还需要让她自己说个所以然来,好见招拆招的洗去薛止语身上污水,薛皇后恨不得直接叫人捂了贤太妃的嘴,以免这位近乎在后宫里生存了一辈子的女子,临了临了,再是说出什么皇家的丑闻来。
“煜亲王妃在成亲后,可真是一日漂亮过一日,这一身穿戴的价值,定是不菲吧?”
薛止语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嗤笑道:“太妃娘娘绕来绕去,结果想说的就是这个?那不知太妃娘娘是想要说康怡浪费,还是铺张?”
“不过,不管太妃娘娘是想要说些什么,康怡都要先纠正太妃娘娘一点。康怡自打记事起,就从来是这样打扮,可不是从嫁与表哥之后才开始的。”
“然后呢?这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贤太妃娘娘是在康怡身上找到了什么逾矩的东西?又或者,太妃娘娘是觉得康怡作为大元郡主、作为皇子正妃,每年的岁例还置办不起几身行头吗?”
养女人是花钱,但偌大的亲王府里可就薛止语一个女主人,她要是真拿了账本出来,旁人怕也就只有瞠目结舌的份。
乖乖,原来不过是扔几个妾出去,他们府上也是能够变成富甲一方的大户哇。
可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谁又真能一个妾侍不要?便是自己按捺得住,难道不怕在同僚面前丢人吗?这年头,便是那等子的庄稼汉,要是地里收成多上几个子,说不定年底还想要往家里添人呢。
哦,煜亲王爷是个例外,那人根本不怕丢人。
贤太妃慢慢的摇头,倒不是她故意作态,只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以及如今的年岁,实在让她的动作就算想要快也是快不起来的。
“没有,老身并没有这个意思。”
看起来像是想要解释什么的样子,但张了张嘴,贤太妃还是摇了摇头,只道:“王妃甚美。”
哼了一声,那语调都是上扬的,薛止语虽然没有说什么,可那翘尾巴的样子还是让人想忽视一下都不行。
有她一直致力于在那里卖蠢玩闹,沈子谟便是想要绷着脸的给她撑门面,这会儿也是险要破功了。
大概是为了弥补先前的失态,接下来的话,贤太妃倒是说得很快了。
可不管她说得是快是慢,大家都有种听不懂的感觉。或者说,他们是做了什么孽,要留下来听这些?
薛止语难得没再打断什么,只是等到贤太妃所言告一段落,伸手抽出了她头上的簪子,上下瞧了瞧,感兴趣道:“依太妃娘娘的意思,这簪子竟然还是个会变色,能示警的了?”
“别碰!”
薛皇后与沈子谟一齐出声,倒真是把坐在他们最近处的薛止语给吓了一跳,一个没抓牢,眼见那簪子就要落地。
“呀!”
也不知道下面是谁惊呼一声,薛止语都没来得及去看,只前倾着身子去抓簪子。
沈子谟被她吓得够呛,一手拉住了她的肩膀,生怕这位不安分得祖宗会再不小心的摔了自己,另一手却也在最后一刻抓住了簪子,免去它粉身碎骨的命运。
“反了,反了,一个个都是死人不成?还不快把那簪子拿走,要是让十六爷出了什么事情,本宫绝饶不了你们。太医!还不快来为十六爷诊治。”
薛皇后吼完沈子谟,又扭过头去教训薛止语。
看她那余怒未消的样子,薛止语都是忍不住的缩了缩脖子,讨好道:“母后莫气,一切全是康怡考虑不周,康怡以后再也不敢了。”
方才还龟缩在角落里,努力削弱自己存在感的四位太医,这会儿自然是不敢再装死。虽然皇后娘娘刚刚话里只提到了煜亲王爷,但就是再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忽略了煜亲王妃。要知道,这一位现如今可还有很大可能怀着龙孙呢。
倒是贤太妃坐在下面,看着这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发展,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那簪子只不过是会对特殊的药物,有些特殊的反应而已,没有毒的,对人身体也没有害处。”贤太妃不无郁闷的说道:“而且,若是能够日日佩戴,其对女子反而会有美容养颜之功效。”
薛止语可不信她这话,反驳道:“太妃娘娘这话未免太过轻巧,现如今这可能出事的人又不是太妃娘娘,太妃娘娘自然怎么说都可以了。我们夫妇二人之前可是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谁知道干不干净,还是让太医看看才好安心。”
见贤太妃还要开口,薛止语又道:“便是康怡无所谓,但表哥可是皇子,这皇子如何金贵,想必康怡不说,太妃娘娘也该是明白的。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薛皇后闻言嗔怒一句,惹得薛止语忙又是安抚撒娇的。
“煜亲王妃莫要血口喷人,这簪子是早年老身亲手交给伍氏,伍氏又亲手交给你的。在此之前,这么多年来,老身的儿媳可都是一日不离身的佩戴着此簪。”
“原来如此,怪不得四皇叔母好好一人,竟会突然得了失心疯。”
薛止语冷不丁爆出这个消息,倒让下面有些消息闭塞之人,狠狠吃了一惊。
“伍氏的疯病不是因为带了簪子的缘故!”
“那是因为不带簪子的缘故?”薛止语这话接得快极,才一说完,便满是好奇的继续猜测道:“这么说,四皇叔母会突然发疯,是因为她把簪子转送给了我?”
“天啊……”
薛止语掩唇低呼,一举一动间有些夸张,但看起来又不至于假得厉害。
“这……难道是说,这支簪子若一直带的久了,往后竟是片刻都离不开身?若是以后不带了,这人就……就会发疯?”
即便这话听起来再是如何的不可思议,但不等人们细想下去,就见薛止语转身扑进了沈子谟怀里,呜咽哭诉着有人要害她。
这一连串的发展太过迅速,根本没有给人理智分辨的机会,但若是按着薛止语的话想下来,好像……也不是全无可能?
贤太妃一直无喜无怒的面上,这会儿也多了让人一眼就能看得懂的情绪,气恼得连青筋都冒出来了。
先前见薛止语扑到沈子谟身上,薛皇后第一反应还想要斥责她不懂规矩,但余光扫见了贤太妃的样子,反倒是叫薛皇后哭笑不得了起来。
有薛止语这活宝一路上不按常理出牌,原本甚是严肃的一件事情,这会儿也只剩下了惹人发笑的份儿,气氛怎么都压抑不起来。
“再者说了,谁家会这么傻,既然是想要用以分辨药物的话,那做个镯子不好吗?做个戒指不好吗?偏偏要做个簪子。”
缓过一口气来的薛止语还是副气呼呼地样子,目光摆足了蔑视贤太妃的样子。
不过到了现在,倒是没人再会觉得她失礼了。
“这簪子往发髻上一带,谁还能看清楚它变没变色的。那这簪子到底是做来有什么用处?专门用来给对手示警的吗?”
就算想要糊弄她,难道就不能找个好点的说辞?这般不走心的胡编乱造,以为谁是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