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英勇而高洁的灵魂,秉持着相同的信仰和理念,为追求正义,为保护他人,燃烧自己的生命之时,他们必将获得女神的注视和恩典。女神的恩赐,将化为他们的衣甲,女神的怒火,将化为他们的锋矢。一切邪恶和黑暗,都将无所遁形,灰飞烟灭。”
圣光教会教典的骑士篇中,如是描述圣焰冲锋。
无需任何咏唱,亦不必刻画任何术式,最少只需要三名骑士,在他们的武器上燃起圣焰,然后向着同一个方向冲锋,就能成功发动这一战技。发动冲锋的骑士数量越多,圣焰冲锋的威力自然就越大。
如果发动冲锋的骑士秉持着一个大致相同的理念,比如保卫家乡,守护亲人,讨伐异端之类的,圣焰冲锋的威力更是会大幅提升。
靠着这一几乎无解的战技,圣光教会在这片大陆上的军事霸权,足足持续了千年之久。
以二十六年前的帝国线列作为对比,不考虑战术和地形等问题的话,六十名骑士,以楔形阵列,正面发动圣焰冲锋,可以击破五百名普通士兵外加两名战斗法师组成的标准线列,战损人数不会超过十人。圣焰凝成若有实质的锋矢,在冲溃帝国战斗法师撑起的护盾之余,还能将从正面射来的大部分子弹阻挡下来。
而接敌之后,线列基本上将是立刻崩溃。长矛,刺刀,这些原本就是靠着使用者的性命阻拦骑兵的武器,在高温和冲击波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在着千年的时光之中,许多学者都尝试过解析这一战技的奥秘,可是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毕竟,这个战技的发动,实在是过于简单,简单到令人不知从何处下手,展开相应的研究。
最新的研究成果,出现于三年之前。皓月王国的一些研究人员认为,圣焰冲锋的本质,应该某种带有神圣属性的等离子冲击。毕竟火焰的本质,无外乎是等离子体。复数的骑士在武器上燃起圣焰,自然可以形成等离子潮汐。之后,骑士们向同一个方向高速移动,将潮汐引导塑形成为一阵冲击波。如果施术者之间能够达成某种精神同调,形成共鸣现象的话,冲击波的威力和作用范围将得到进一步的扩大。
由于这一结论无法验证,加之对于皓月王国主流的魔导技术研究并无多少增益,因此并没有得到多少重视。后续的研究,也因为资金短缺,而不得不被无限延后。
不过,如果那些研究人员愿意来到洛清河畔,见证这十九名或许并不出色的骑士,为了保护自己的家园,发动或许是他们人生第一次,却必定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次的冲锋,他们会发现,自己的研究结论,是多么接近真相。
可惜的是,世上并没有如果。
正如冲在最前沿的莱因哈特心中涌动的悔恨一般。
如果自己能够抛弃所谓骑士风度,在市政厅里就把那个叫做科林的死灵法师拿下的话,或许,随我冲锋的这些人,还有在镇中坚守着的那些人,都能活下来了吧。
可惜的是,世上并没有如果。
尽管僵尸、骷髅、缝合怪,乃至血肉巨人,在圣焰的克制之下,犹如纸糊的一般脆弱,成片成片地,被银白色的烈焰烧成灰烬。
但是它们的数量,相比这区区十九位骑士而言,实在太多了。
它们前赴后继,蜂拥而来,毫不顾忌自身的伤亡。毕竟,已经死去的东西,是不会顾忌什么的。
而活生生的人,只要一个微小的失误,甚至只是单纯的运气不佳,就会葬身于这片尸潮。
又有两名骑士,牺牲在了冲锋的途中。
年轻的大卫·梅森,老石匠皮埃尔·梅森的长子,他是这个镇子建成之后第一位正式受封的骑士。昔日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好男儿,却死在了缝合怪喷射的毒针之下。几枚毒针从盔甲的缝隙之中穿入,让他的生命永远停滞在了第二十四年。
凯文·德·诺尔斯,和自己在二十六年前的大战中并肩作战,在战后还跟着自己,到这蛮荒之地的老战友。没有死在那场大战之中,却在这里,原本应该是能安度晚年的这里,被巫妖术士的一道血刃夺走了性命。
在这之前,亚伦被一枚血色飞弹击中心脏,当场牺牲;乔万诺尼被血肉巨人挥舞着的铁棍扫中,跌落下马,随后被尸潮所吞噬;佩尔西脱离队列,前去营救,可是却没能活着回来。
还有十四个人。
“大人,快看山丘那边!一整列的喷着红光的怪物!那里应该就是敌人的本阵!”
名为索斯兰的骑士用圣焰逼退一只缝合怪之后,向莱因哈特喊道。
“很好!所有人,随我向山丘那边冲锋!至少把那些用光炮的怪物给干掉!!”
然而指出敌军本阵位置的人,却已经无法应答了。之前的那只缝合怪,尽管已经被烧的焦黑,但还是从背后缠了上来,发动自爆,和索斯兰同归于尽。
还有十三个人。
可是凝成的圣焰锋矢,却因为一丝渺茫的希望,凭空暴涨。
如果能够击穿敌人的本阵,将那名死灵法师击杀的话,那么这一切都会结束了吧。
同样的愿景,让这十三名骑士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精神同调。身前的圣焰锋矢,也因之高涨,阻挡于前的死灵造物瞬间被升腾的银白烈火燃烧殆尽。一时之间,竟有所向披靡之势。
可是即便如此,牺牲依旧是在所难免。他们过于深入敌阵了,圣焰锋矢能够帮助他们抵御从前方的攻击,可是对于从后方而来的暗箭,却是无可奈何。骑士扈从奥利弗被一把投枪命中后心,骑士扈从欧文被巫妖术士自爆之时的气浪击落下马,而胡安·德·卡洛斯,同样是二十六年前那场战争的幸存者,却在这片战场上,死于骷髅士兵手上的骨箭。
还有十人。
距离敌方本阵,还有两百米。
杂乱无章的尸潮,却突兀地终止了。
可是骑士们的心中,却泛起了一阵阵恐惧。
因为陈列在他们面前的,是数个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方阵。组成方阵的,是浑身披着厚重黑甲,手执长戟的亡灵武士。它们的眼窝之中,燃烧着青蓝色的火焰,铠甲和武器之上,缭绕着黑红色的烟雾。如深渊的铁塔,亦如魔界的城墙一般,横在骑士们的目标之前。
浮在亡灵武士方阵上空的,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是巫妖术士的东西。虽说外形相似,然而在周身游走着的猩红闪电,以及若有实质的恐惧光环,昭示了它们与普通的巫妖术士之间,有着云泥之别。
圣焰锋矢气势依旧,可是刺入这黑色的方阵之后,却陷入了泥潭,难以向前。
亡灵武士挥舞着长戟,撕开板甲和血肉,伴随着剑戟交鸣之声,它们无情地收割着骑士们的生命。
还剩三人。
猩红的闪电,犹如毒蛇一般,从半空中刺下。骑士们板甲上的神圣符文,周身缭绕着的护体圣光,瞬间被强大的魔法穿透。
还剩一人。
被闪电击中,浑身焦黑,身受重伤的一个人。
但莱因哈特还是站了起来,拄着佩剑,靠着毅力,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女神啊,请您保佑他们,保佑洛清镇的人民吧。”
他默默念道。
没有燃起圣焰,也没有亮起圣光,就像一个无比平凡的士兵,一个无比平凡的丈夫和父亲一般,莱因哈特斜拖着佩剑,嘶吼着,一瘸一拐,却又无比坚定地冲向离他最近的敌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