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9 章
四周的厮杀还在持续，痛苦的叫喊声响彻天地，恶战不断，血腥味充斥着周遭的空气，满地的血，流成了河。他一双血瞳带着无尽的担忧扫向四周，却不见她的影子，他一遍遍吼叫出她的名字……
“她在哪里？！”看向不远处的舞清影，厉声吼道。
被红箫煞搂住的身子微颤，“我不知道……不知道……”她无辜地低喃道。
红箫煞眼眸微沉，转而看向陌离魂，“小狐狸她，应该没事……”语气却是明显的底气不足。
眉头紧锁，不再看他们，他慌乱地在人群中寻找那一抹蓝色，混乱的激战，刺耳的嘶吼，所有的一切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浮云，他此刻唯一的念想便是找到她。女人，你在哪？在哪……
“呵呵……呵呵……尽情地毁灭吧……厮杀吧……”身受重伤的鬼帝低沉着笑声，恣意享受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魔界三魔各受重伤，停止了他们之间的战斗，可是这漫天的呐喊厮杀又如何停止得下来……
血腥味越来越浓，连空气都因为弥漫的血气而变得愈加湿润，地上开着美丽的蓝色无名花，很美……却与周围的血腥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女人，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在哪……他费力撑着重伤的身体，五指翻动，阵阵强大的红光随手拨开眼前所有的障碍，纵使拖着一身的伤，看起来依然如此桀骜不羁。血顺着他的路径流了一地，几乎汇成了一条小溪……心中一种强烈的不好预感笼罩着全身，一波波袭击着他。他不该带她来的，不该！
阵阵寒风，越刮越大，几欲让他睁不开眼，灰沉沉的天空忽然笼罩着层层黑色布障，阴沉厚重，在远远的魔山之巅上站着一抹蓝色倩影，群摆被大风肆意掀起，发丝胡乱飘动，太远，太朦胧，让人看不清她的样子，和，她的表情……
天空淅沥沥地下起了雨，越下越大……
“啊——”所有正在战斗中的魔物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雨中痛苦地挣扎，仿佛这雨带着一股神奇的摧毁之力，腐蚀着他们的灵魂和身体，而那些恶灵幽魂则直接遇水消散，灰飞烟灭，不堪入耳的嘶吼声、痛苦的尖叫声……
红箫煞微皱眉头，用剩余不多的魔力布了结界，将舞清影护在怀里，冷眼看着周围的一切。
“煞哥哥，魔界怎么会突然下雨？”怀里的身子颤抖不止，惊恐地望着周围惨不忍睹的一幕。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望着魔山之颠的那抹蓝色，眼里布满从未有过的怜悯和，痛惜。
陌离魂迷蒙的血瞳猛地爆发出滔天怒气，接着是痛在心尖的懊悔。为何，为何他没有早一点儿发现这一切？！原来她早就——早就……大掌紧紧拳起，锋利的指尖狠狠扎入自己的掌心，血慢慢渗出，滴滴落下，与地上的血河混为一体。
“女人——”他朝远处的影子嘶吼出声，几乎是用尽全身力量向那抹影子奔去，可是一道绿影已经先他一步蹿去。
“该死的女人，你竟敢坏了本帝的好事，本帝要让你不得好死！”鬼帝满脸的阴鸷，那愤恨的样子似乎是恨不得将她四分五裂。他精心策划的一切全都毁在她的手上！就算是死，他也要她陪葬！
对面的女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讥诮的笑，唇瓣微微蠕动，不知在说什么……她缓缓提起手中的剑对准他的胸口。
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本帝？简直自寻死路！”
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猛地将剑刺进他的心脏。
他毫不躲闪，嘲讽地看她将剑刺入自己的心脏，可是这笑却没持续几分钟，他的表情便变得狰狞，一脸的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体内的气流乱蹿，刚刚汇聚的魂魄似乎又要冲出体内，全身开始坍塌。震惊的眼神忽地变得阴狠毒辣，手一下抓住她的剑，大掌猛地挥过一道幽深浓重的绿光向她的胸口震去。“就算是死，我冥阴也要拉你一块陪葬！”
鬼帝的身体逐渐地化为虚无，而她的身子也在摇摇欲坠，嘴角却始终挂着一抹讥诮的笑。任由风吹散她的发丝，头上的蓝色珠花在那一刹那掉落在地上。
“女人——”远处的他嘶吼出声，似是用尽全身力气飞奔而至。那一刻有什么在脑海中波涛汹涌，倾溢而出。恐慌地接住她欲坠的身体，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
“泠……泠儿……”他失声唤出这隔了许久都未曾叫过的名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再难说出一句。
怀里的身子瞬间僵住，“魂……”她轻声唤道，声音微颤，带着一丝久违的惊喜。一直低垂的头缓缓抬起，那一刻，他猛地怔住。
手颤抖着捧起她的脸颊，像是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她的眼睛轻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偶尔闪动，像只美丽的扑扇着翅膀，可是眼角却流下两行血泪，鲜红得刺眼。
“泠儿……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他的大掌一遍遍轻抚过她轻闭着的眸子，痛苦地低喃，没有了心脏的填补，依然如撕裂碾碎般痛苦绝望。
“没事……我不疼的……真的不疼……”嘴角轻轻抿开一抹笑，手摸索着探上他的俊脸，“可是，泠儿真的好想再看看你……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记起呢……以后，泠儿再也看不到魂深情凝视我的样子，再也看不到魂霸道无比的样子，也再也……”她再也说不下去，深深地喘息了一口气，想要说很多很多，好想哭泣，好想流泪……可是，没有眼睛了，还哭得出来么？
“对不起……泠儿，对不起……”他一遍遍地低喃，抱着她的身子在轻轻颤抖，眼睛忽然变得湿润，有什么东西从眼角滑落，一直滴到她的眼角，仿佛是从她眼角滚落的泪珠。
原来魔也会流泪……不是不会哭，只是未到伤心处……
“魂？你不要伤心……如果这一切都是由我引起的，那一切就有我来结束好了……只是，泠儿好舍不得你……好舍不得……差一点，泠儿就是你的妻了……”曾今说过，若有来生，定为自己而活，可是，她终究是没有做到……天琪为她而死，捕风也不幸离去，就连那可爱的小人也走了，如果，一切都是她的错，那么，她来结束吧……结束这本不该发生的一切……
“泠儿，你说过永远不会放开我的手，你不可以食言，不可以！”血眸里汹涌而出浓烈寒意和怒气，更有一种绝望凄凉的痛苦，“你不可以走，听到没有！我不许，不许！”他搂着她的手臂越发地收紧，却感觉她的气息正在一点点地变弱，似乎再也没有挽回的趋势。
她的纤手缓缓着抚上他结实的胸膛，感觉手上一片湿润，她身子猛颤，挣扎着起身，尽管这挣扎是多么地苍白无力，“魂，怎么回事？为何你的胸口在流血……为什么……”呼吸变得急促，几欲喘不过气去，她使劲地按住他血流不止的胸膛，可是血却怎么也止不住。
他轻轻握住她按在他胸口的手，眼里的悲伤绝望渐渐被一种坚定代替，一个火红色的珠子自体内慢慢飞出，他接住，端详稍许，嘴角轻轻浮起一抹浅笑，“泠儿，我不会让你死的，不会的……”不顾她的挣扎，将那颗血红色的珠子喂她下咽。
“魂……你在干嘛？你喂我吃的什么？”身上的力气渐渐地恢复，她的恐慌愈大，手紧紧抓住他的前襟。
“泠儿，我陌离魂从没想过有谁能够走入我的内心，可是你却像一个精灵一样闯了进来。不管是失忆前的我还是失忆后的我都不可自拔地爱上你，也许这就是我陌离魂的命，可是，我从来不会后悔……一个人在寂寞的高峰上呆得太久了，再也不想一个人继续躲在自己的世界……谢谢你，泠儿……能够爱上你真好……”他笑了，藻红色的长发肆意飘起，血瞳里的温柔碎了一地。
说了很多很多……仿佛要把过去的点点滴滴都牢牢印入心里，锁在里面。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魂……魂……”她紧紧抱着他，躲在他的怀里，在这个怀抱里，她真的感到好安全，好想就这样靠着他一辈子，可是他的体温为何一点点变低，越来越冷……不要，魂，求求你不要像天琪一样在我的眼前死去，不要……
“泠儿……”他温柔地唤着她，头埋在她的颈间，深深地嗅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微叹一口气，似无奈，似不舍，“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必须做，泠儿，你就当做我自私的要求好了……”
“魂，你要做什么？”她的手紧紧攥紧他的衣襟，心里的恐慌更甚。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前的女子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可是，以后自己怕是再也不能陪在她身边了。两指并拢从双眼上划过，再覆盖在她紧闭的眼上，淡淡的红光泛过，突然，她感到自己的眼中变得和以前一样充实。心猛地跳动一下，手攥得更紧。眼中积蓄已久的泪水滚滚地从眼角滑落。她可以哭了……她已经能够哭出眼泪来……缓缓睁开眼睛，一双血红的赤瞳！
看着眼前死死闭着眼睛的男子，她失声痛哭起来……
“泠儿……”他紧紧抱住她，挡住她仰望自己的视线，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现在惨败的样子，“曾经，我说自己最喜欢你的眼睛，可是如今，那双最美的眼睛已经不在了……那么泠儿就带着我的眼睛去俯瞰整个世界吧……虽然是血瞳，但是出现在泠儿的眼中便不再是邪恶的象征……”
“魂，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泠儿……”她使劲地钻进他的怀里，仿佛只有紧紧融入他的怀中，才能感受到他的存在。眼泪不停地泛滥，从那双弥漫湿润的血瞳中一涌而出。
“不要哭，泠儿……以后，随心所欲地活着就好，不要再管任何人，不要再为任何人的死难过……”他亲昵地捧着她的脸，深深地印下一吻，身子渐渐变成虚幻的影子，一点点破碎……
他把自己的本命元丹给了眼前的这个女子……从此，这世上再无陌离魂此人……破碎的影子化为一点点透明的晶光，飘向遥远的某处……
嘴上冰凉的触感还在……可是眼前再也没有了他的身影，她伸手触摸，什么也抓不到……
“魂——，陌离魂——”她嘶声吼叫，踉跄着去抓那些碎片，一下跌倒在地，泥泞的土地混杂着满地的鲜血……刺痛着她的眼睛。血，这是他的血……汩汩鲜血顺着雨水流向四处，与其他的鲜血汇聚到一起，像分支的溪流于四处灌溉……
眼睛渐渐变得没有焦距，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只有眼前的一片湛蓝如洗的蓝色花海，好美的花，好美……她最爱的蓝色……美得让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成片的蓝色花海，一点点汲取地上的养分，在那一刻，所有的花渐渐转变成了血红色，美丽翻飞的蝴蝶花瓣渐渐变成厚实的血色大掌，妖媚动人。
她痴痴地笑出声，原来……原来那就是冥幽所说的地狱花啊……轻轻地合上眼，所有的一切都屏蔽在外面，不想再看这个世界……自己的世界已是苍白一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