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医院,吴茉去了黄溪村。
路上,吴茉很突然地打了两个喷嚏。
喷嚏程度之深,一根鼻毛飞了出来。
“叮铃铃,主人,接电话啦。主人,接电话啦。”
口袋震动,吴茉拿出手机解锁后表情复杂了一秒。
点了接听键说:“北哥,想我了?”
等了良久,对方一直沉默,没有说一句话。
吴茉无奈:“吴知北,你这样打电话有意思吗?”
“嘟”对方挂线了。
一条信息显示在屏幕上:您有一条新信息。
吴茉点开了。
吴知北:
开学见。
2012年8月23日00:25
天苍苍,野茫茫。。。
吴茉到了,他推开门,大声喊了一句:“他打咦嘛。”
一片寂静。
逐渐,四周风起,黑气涌动。
吴茉转身佯装要逃。
刀光剑影,恍惚间见翩翩白影,一暼,人间惊鸿。
吴茉感觉脖子被凉气缠了一圈,伸手去摸,摸到一条细痕,丝丝渗血。
“不对,没那么浅。”吴茉轻按颈脉。
血刹那喷薄而出,呼吸变得急促,吴茉极尽惊恐地用双手抚住自己的脖子,但血根本止不住。
很快,他倒地了。
“痴呆?”吴渊民吮到手尖的血迹,跃上屋顶,拿出笛子对着月色开始吹奏。
冯青青走了出来,拿着刀。
“哥哥来救你了,小朋友。”吴茉眯着眼看着她捉起自己的手,正准备割下去。
冰冷触碰到皮肤时,吴茉起身了,他捉住了她的一只手臂,在她的惊措中把她推了出去:“快走。”
吴渊民停下笛声,起身欲想跳下去阻止。
“哥们,你吸血鬼呀?”耳边响起了吴茉的声音,一只手已经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渊民抽身脱离后,一掌打在他的心口上,把他打退到了屋檐的边缘。
吴茉定住脚后喷了一口血,弯腰痛苦地抚住胸口。
血是假的,疼却是真的疼。
吴渊民收回手撩拔发丝:“好玩,这地方好久没来过痴呆了。”
吴茉看见了他腰间的笛子,玉质上乘,肯定价值连城。
他说:“哥们,生前是个吹箫的?死后还念念不忘啊。”
“你……”他指着吴茉。
“是又如何?”又收回了手,吴渊民抽出笛子,继续吹奏刚刚那首末吹完的曲子。
这时,两个小孩跑出了院子,男孩看上去七、八岁左右,女孩看上去三、四岁左右,皆长得无比好看。
吴茉问:“您亲生的?”
吴渊民说:“正是。”
吴茉跳下去,一手捏住一张脸:“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三岁,狗儿。”
“七岁,猪儿。”
吴茉看着两小孩一脸真诚地回答自己,别过眼看向了其他地方。
一口气从胸口涌上,他抚住了嘴,但还是忍不住了。
于是,废旧的村庄深处响起了一男子惊悚的笑声。
一个妇女神色紧张地出现了,她把猪儿和狗儿拉到了一旁。
狗儿挣脱了她的手,抓起吴茉的手,咬了一口。
吴茉被咬疼了,眉间皱了一下。
他怒瞪了她一眼,狗儿松开口开始往后退。
他把眼前的小孩一把拉了回来,顺势抱起在手上,故意委屈巴巴地说:“别咬我,哥哥不是你能咬的,知道吗?”
狗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还我。”那妇女盯着吴茉说。
吴茉放下狗儿,弯腰时,瞥见了屋内还坐着两个老人,想:“全家人都一起死了?”
远看,月色清冷,两个少年站在屋檐上。
一个白衣,鬓角的两束头发被风吹扬起,衣服散着柔光,光淡如烟丝,营绕在身上。
另一个白色运动衫深色短裤,两只脚上穿的是一双人字拖,腿上长了很多腿毛。
“发生了什么?可说否?”
吴渊民看向了远方。
笛声响起,吴茉点燃了手上的烟。
公元1014年,北宋。
农历七月初三,睛。
吴渊民在那天的晚上喝了很多酒,头晕目眩,喝醉了执意不肯回房休息,偏要去书房练字。
但去练字只是他对李娇的一句敷衍,也可以是赏花,喂鸟,练画。他只想找个地方继续喝酒。
一瓶酒又倒光了,酒盅被他摔碎在地上。
矇胧中他看见了红红点点,是书架上插在花瓶中的三角梅。花是他昨天才在院子摘的,还正鲜丽动人。
他想把那花瓶也摔了,于是踉跄地扑向书架。书架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力气,一推就倒。
花瓶如愿碎了。
书卷散落一地,放在其中的蜡烛滚动到了吴渊民脚下。
他身子微松,瘫坐在地上,一口喝掉半瓶酒后捡起了一根蜡烛,仔细观详。
放下了还没喝完的酒,他拔下了桌子上的蜡烛,借火点燃了另一根。之后就这样坐在地上,把所有的蜡烛一根根点燃,然后一根根放好在身旁。
烛光闪烁,酒意正浓。
他睡着了,宽长的衣袖搭在火光上。
然后,等他醒来时,屋宅已变成一堆废墟,全家人都已经死了。
吸了口烟,吴茉数了下手指:“九百九十八年,快一千年了。”
“爹?”这是他睁眼的第一句话。
吴淮见他睁眼了,甩了他一巴掌后就开始打,打到他衣衫褴褛,打到他皮开肉绽,打到他头破血流。
但这些都是无用之举,因为他已经死了。
吴淮停下了手,头发凌乱地跌坐在地上。
当众人都以为他已经打够了,他起身冲进了废墟。
过了许久,他才出来,出来时手中多了把剑。
吴淮举起剑,朝着身下之人砍下去。
剑切入皮肤,吴渊民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哐”
突然,一只连着铁链的脚镣打中了吴淮手中的剑。
黑无常收回锁魂链,说:“时辰已到,上路吧。”,
吴淮扬起了手中的剑:“不,今天谁也休想让我吴淮下地府。”
黑白无常和他打了几个时辰,打到天快亮了。
“罢了,罢了,就留他们在人间当个孤魂野鬼吧。”白无常说:“我们走吧。”
然而这时,一群鬼魂穿吴淮而过,主动跟在两无常身后:“鬼大人,我们愿意去投胎。”
“早死早超生啊。”
“去地府前我还可以见我母亲一面吗?”
“可怜的宣儿啊,为娘再也见不到你了。”
“这辈子也算积了不少善,下辈子让我投身到富贵人家吧。”
“让我也留在地府当鬼差吧。”
“这火烧得好啊。”
“我不想死,呜呜呜呜呜呜。”
“走吧。”
“走吧。”
很快午时已过,已成废墟的府邸来了很多人。
除了凑热闹的百姓,其他都是官府派来清理的官差。
而吴淮全府连人带物被火一夜烧尽的噩耗,也已传到了吴渊民九个早已出嫁的姐姐耳中,九人知晓后皆泣不成声。
从此吴渊民全家七口,包括刚满月的虫儿,就这样成了孤魂野鬼飘荡在这世间。不入轮回,不见明日。
然后沧海桑田,朝代灭了又复,一批又批的人生了又死。
弹掉烟灰,吴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