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东方既白。
袁妈妈庭院内,杂耍人等一边在练功,一边还在议论明玉的事。妈妈不在,他们的心思根本不在练功上。
关于昨天晚上,哑巴女“明玉”的举动,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有了各种各样的猜测。但有一点是统一的,希望明玉能平平安安地归来。
厨师挑着一担蔬菜急急忙忙地走入庭院,还没等他将担子放下,梅娘、彩媟、月娟等姑娘就围了上去,打探明玉的消息了。
彩媟冲在前面问道:“大师傅,有明玉的消息吗?”
其他的杂耍人员也陆续围了上去。
厨师很神秘地说道:“我在菜市上听人说,今儿天还没亮,官府的人马就把养闲堂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梅娘显得很紧张,问道:“你没听他们说起明玉?”
厨师说道:“这倒没听说。”
彩媟说道:“啊呀,不要是明玉出事了。哪怎么办?”
月娟呵斥彩媟道:“你这张臭嘴,没有好话。你这么想明玉出事!”
彩媟很委曲地说道:“谁想了。我问问都不可以。”
还是梅娘想得周全,她又问道:“师傅,你说的事可当真?如果真是这样可要给妈妈知道。”
厨师说道:“怎么,妈妈还没回来。她可是和我一起出的门。”
2
囚禁韦佩的住屋里很安静。
月光从窗户外照进来,屋里的情景看得一清二楚。
韦佩坐在床上,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神色。侯孝倒背着双手,嘴里塞着布条,坐在墙角的地上。铁中玉和兰姐坐在桌子两边,各自想着心事。宝剑就靠在他手边的墙上。
不一会儿,靠在墙角的侯孝鼾声如雷。侯孝知道,自己到了这种地步,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机会,心也就定了下来。不多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这让兰姐和韦佩吓了一跳。在这原本唯有两个女人的小屋里,一旦被外人听见,里面有男人如雷般的鼾声,那还了得。
铁中玉也吓了一跳。但他示意兰姐和韦佩不要去惊动他。他知道这个小屋地处养闲堂的犄角旮旯,不会有人路过。
兰姐是个善和的人,她同情韦佩,今日既然有人来救韦姑娘出去,她从心里为姑娘高兴。
铁中玉此时,想起了刚才在柳莺窗户下一闪而过的念头。他想,现在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要霸占韩学士祖宅的不是老头子,侯爵并没有一定要买下韩大伯的旧宅。那是侯孝的私心,而想出掳掠韦佩主意的,也是侯孝,而不是侯爵。整个事件与侯爵的关系并不大,可是诉状告的是侯爵。爹爹在前面厅堂上,与侯爵斡旋,他并不知道这段情节。会不会受到影响。侯孝又说了,过一段时间会放韦佩小姐出去。自己此行,突然间变得毫无意义。倘若自己不急于要搭救韦姑娘,说不定过十天、半月也能平安回家。他有点沮丧,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傻事。但转而一想,大丈夫做事何必瞻前顾后。当初,他和父亲作计划的时候,只知道是侯爵的作为,又碍于养闲堂是个闲人不得随意入内的禁地,才想出假袁妈妈杂耍队混入养闲堂的主意,没有什么可后悔的。何况,现在已经得手了,成功了。
天开始放亮了。兰姐见铁中玉乌七八糟的脸,她开了门,拿个盆子,在小河里勺了盆水。让铁中玉洗了洗脸。
铁中玉洗过脸后,脸上干净多了,但尚有残留。
3
又过了大约一个多时辰。
门外响起了小丫环的声音:“兰姐开门,我给你们送早饭来了。”
兰姐看了一眼铁中玉。
铁中玉朝她点了点头。
兰姐起身去开门。
小丫环端着盘子走进住屋。
兰姐毕竟是个老丫环,有经验,她用身子挡住小丫环的视线,没等她看清屋里的情景,就接过了她手中的盘子。
果然,小丫环看见花脸的铁中玉和坐在墙角的侯孝,全身嗦嗦发抖,靠在门边的墙上。连腿都软了,眼睛都直了。
兰姐将盘子放到桌上,转过身来一边关门一边对小丫环说:“别怕。那人是来救韦姑娘的。快替姐姐说说外面有什么动静么?”
侯孝醒了过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周围的人,仿佛他才到这儿。
小丫环隔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但还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铁中玉,转而又看一眼墙角上的侯孝。她想不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铁中玉知道,此时自己应该开口了,他笑着对小丫环说:“姐姐,你休要惊慌,坐下了好说话。”说完指了指韦佩的床沿。屋内已经没有凳子了。
韦佩很主动地招呼小丫环去她床沿上坐。
小丫环跚跚地走到床沿上坐下。
屋里的人等着小丫环开口。
小丫环此时已放下了警惕的心,她看了一眼铁中玉,这个脸上脏兮兮的,刚才叫她姐姐的人,想必不是什么坏人。于是说道:“老爷。”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称呼铁中玉,叫他“老爷”总没错。
小丫环继续说道:“老爷。早起听说有官兵围了养闲堂。我在后面干活,只是听说。后来有人到后面来找军爷。想不到军爷在这儿。他们是找不到了。”
铁中玉接着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吗?”
小丫环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知道的就是这些。
铁中玉知道,一个小孩子不会知道更多的事情。但这些消息,足以说明事态正在朝他与他爹设计好的方向进行。这让他放宽了心。他笑着对韦佩小姐说道:“姐姐,你休要惊慌,京城都察院官兵已围住了养闲堂,待会儿我和你一起出去见老爷。说不定姐姐今日即可回家与韩相公、韩学士和婆婆团聚。”
铁中玉又问兰姐道:“兰姐,你处可有绳索吗?”
兰姐听说要绳索,她笑了。韦佩在一旁也笑了。她迅即下了床,从床底下拿出绳索交给铁中玉。绳索是她藏起来的。
铁中玉接过绳索,看了看韦佩,对她笑了笑。
铁中玉用绳索重新将侯孝捆结实了。然后解下捆他双手的琵琶弦线。举到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说道:“侯孝,想不到吧,昨天用来捆韦小姐的绳索,今天用来捆你自己,这叫报应。”
4
养闲堂正厅内很安静。各人想着各人的事。
铁御史听说家丁找不到侯知事,知道儿子已经得手,而且在他的手上有侯孝这贼。所以,他很笃定。不动声色地等待着。
侯爵将事情想歪了。他将侯孝和弹琵琶的小女子同时失踪,联系到一块儿去了。他想,这侯孝,平日里我待他不错。今日,在这关节时刻竟然抛下他,带着小女子私奔。
郭仁之则是一脸的茫然。他既不知道铁御史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知道他下的是哪一局棋,更不知道接下来侯爵会不会因此翻脸,将事情闹僵。虽说他知道事情的原委是侯爵的错,但侯爵不是个好惹的人。此时,由铁御史给撑着,没他的事。但他毕竟是地方的父母官,铁御史一走,烂摊子还得由他来收拾。
铁御史直起身子盯着后堂看。
5
正堂内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出声,都在等待。除了铁御史和小丹之外,没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多一会儿,终于从内宅方向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铁中玉带着韦佩,押着侯孝出现在堂后了。
铁御史没等铁中玉和韦佩开口,就先声夺人,大声地对铁中玉和韦佩呵斥道:“站住。来的是什么人?竟敢私闹养闲堂正堂。给我跪下,一一报上名来。”
最先是韦佩小姐,她跪倒在铁御史跟前,一面嗑头一面说道:“小女子韦佩叩见老爷。”
铁御史明知故问,而且是大声地问道:“你说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