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正下着雪。日光暗淡，已近黄昏。
西域驿站。侯孝和士兵甲站在栅栏门边，士兵甲手中拿着一只牛角号。正向东眺望着。他们的身上都沾着雪花。侯孝身边的大狼狗在侯孝的脚跟边，来来回回地走着。
过了一会儿，在大地的尽头，白茫茫的雪地里出现了浮动的黑点。
侯孝眼尖，看到了，说道：“他们来了，吹号。”
士兵甲吹响了牛角号。
稍停。侯孝说道：“我们先进去歇着，他们到这里还得过一会儿。”
雪越下越大了。天色也暗下来了。士兵甲从驿站的小屋里走出来，手里提着一盏灯笼，他将灯笼挂在栅栏门的门框上。跟着，侯孝也从屋里走了出来，身边跟着大狼狗。
他们站在栅栏门边。一会儿，小丹骑马赶了过来。笑嘻嘻地在他们面前下了马。士兵甲接过马缰绳和他手中的长枪，将马牵进了栅栏。
侯孝拱手说道：“长官，路上辛苦。”
小丹依然笑着说道：“对不起，长官。我不是当官的，我是前敌运粮官的跟班，前敌运粮官在后面看着粮车。”
侯孝拱了拱手，又说道：“那好，兄弟，里面先请。”小丹走进了栅栏门。
侯孝继续在寒风中等候。
2
在边关衙门的书房里，水居一从书堆上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看了一眼封面他就会心地笑了。那隽永秀丽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的了，这是他女儿冰心的来信，信中还附了一幅墨梅图，运笔着墨之处，既隽秀又洒脱。水居一虽然是武将，有一颗刚强的心，但每次收到女儿的信，他总会抑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尤其是在他夫人亡故后，更是如此。他对书画也颇有鉴赏力。
水居一一面拆信一面在想，女儿啊，父亲对不住你，让你一个人在家料理里里外外的事务。你也不小了，等我回到京城，爹一定替你找一个你称心如意的郎君，让你嫁了，也好了却你母亲的心愿。他读着信，仿佛听到女儿委婉的琴声，见到她那甜美的笑容。
虽然女儿的信中，只是一些家常琐碎之事，水居一读了两遍还不想放手。要不是有另一封信，他可能会再读一遍。他不情愿地放下了女儿的信，拿起另一封信，看着封面上的落款，心想：“这韩幸。是谁啊。我并不认识他啊。”觉得很奇怪。他慢慢地拆开信封抽出信纸，读信。他一边读，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心想：“奇了，奇了。刚才我还在想为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居然当即就有人来信，为她说媒了。看来女儿大了，我不该再留她在自己的身边了。信中说他叫铁中玉，与女儿有缘。世上姓铁的并不多见，不知道他与铁英铁御史家有何瓜葛。日前，京城照验文书上，写的运粮官也叫铁中玉，官拜经历，不知道他们俩是否是同一人。这事不急，待我放它一放，等他到了再说。”
但他刚想放下，又展开信来观看，信中提到的：“初秋，铁公子赴任，途经历城县，巧遇令爱被翰林院过学士之子过锷，假将军复职之名，眶骗上轿，欲强逼婚姻。铁公子出手相助，并于公堂之上，与县令论理。令爱虽得解救，但铁公子却陷于贼手，且万无生机。令爱不愧为义女子也，出奇计于不测，反将铁公子救归于将军书房养歇，方免一死。”韩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清楚楚。虽然，对女儿来说是有惊无险，但在女儿的来信中却一字都未提及。水居一又将女儿的来信展开，上面写的是“家中诸事由德叔料理，事事稳妥。女儿饮食起居平安如常，切勿担忧。”之类的词句。看来女儿极其懂事，将如此重大的事情，一人扛着，生怕自己因家事而分心，误了国家大事。思前想后，不觉感概万千。
3
在奶奶的佛堂里，奶奶坐在供桌边念经。春芳挺着大肚子在窗口缝制小衣装。雪儿坐在绣床前绣花。雪儿绣了一会儿说道：“少奶奶，还是你自己来吧，我笨手笨脚的怕弄不好。你拿去送人，坏了少奶奶的名声。”
春芳言道：“傻丫头，谁说这活我要送人？我替妹妹绣的嫁妆早就完工了。这是我自己用的。没事。你慢慢弄就是。日子久了说不定比我还绣得好呢！”
雪儿很高兴地说道：“少奶奶，你是在笑话我吧。雪儿哪有这个福份，能有少奶奶的千分之一，我就开心死了。”
4
侯孝站在栅栏边，数着进入栅栏的车辆。士兵甲站在他边上。大狼狗跟着车辆来回走动着。等车辆过完后，铁中玉才牵着马到栅栏门边。由于天黑及各自的变化，他们俩人均没认出对方来。
士兵甲接过铁中玉手中的缰绳，将马牵走了。马鞍的两边各挂着一柄铜锤。
铁中玉抱拳说道：“长官，让你久等了。”
侯孝同样抱拳说道：“长官，一路辛苦。里面请。”
铁中玉回应道：“请。”
侯孝见铁中玉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心里不觉起了疑窦，心想：“朝廷哪个糊涂的官员，竟派一个娃娃充当运粮官。路上有什么闪失，关上上万个兄弟岂不是要喝西北风了。”他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很礼貌地将铁中玉领到驿站顶头的那间小屋里去了。侯孝和铁中玉走进小屋时，那条大狼狗也跟了进去，但侯孝又将它赶出了屋子，随后关上了门。
侯孝抱拳说道：“驿站地处不毛之地，一应食物全靠关上供给，当下已所剩无几，请长官及兄弟们包涵。请坐。”
铁中玉说道：“请。”
铁中玉此时，才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是侯孝。他那满脸的络腮胡子，铁中玉是不会忘记的。他对侯孝笑了笑，说道：“这世界真小，又见着你了。”而后，卸下身上的披挂、佩剑等放在坑上。他并没多客气，坐了下来。跟着侯孝也坐下了。
侯孝并没在意铁中玉所说的话，提起酒壶为他斟酒，说道：“长官，这酒还不错。请。”
铁中玉等他斟满酒后，举杯说道：“谢了。请。”
俩人开始喝酒，吃肉。
侯孝问道：“长官能安全到达驿站实属不易，一路上费尽周折了。”
铁中玉言道：“还好，路上兄弟们帮衬，还算顺当。”
侯孝又说道：“此去关上，只消一天的路程，已无大碍。”
几杯酒下肚后，铁中玉见他刚才的那句话，侯孝听了，仍然没有任何反映，便笑着说道：“长官，你不认得我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