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水运家的怀德堂里，矮柜上的绸缎布匹已所剩无几。桌上、地上、茶几上都堆放着嫁妆，有锦缎面子的被子、绣花枕头等床上用品和生活用具。水福、水吟和另一个丫环在一起忙着打理，将这些物件一一装入四个用来放嫁妆的扛子内。其中有一扛已经装满——全是折叠得方方正正的绸缎料子。
所谓杠子，其实是一种长方形的大型的木制盘子，盘子底盘高八寸，两边竖着两根带圆洞的木柱子，可以穿根竹杠子，两人抬着走。凡女家所有的嫁妆都用它来装，上面用大红的绸缎带子捆扎了。在迎新的那日，一路上跟在花轿后面，招摇过市。炫耀女家丰盛的陪嫁。男方下聘亦是如此。
在供桌上，有一把茶壶和三个茶碗。
三个人嘻嘻哈哈地很开心。忙了一阵子后，又装好了两扛。
水吟停下手中的活说道：“福子，我累死了。歇一会儿吧。”
水福应答道：“也没多少物件了，你俩歇一会儿。我去倒点水来。”
小丫环说：“福哥，还是我去。”丫环拿起茶壶走出了怀德堂。
水吟看着丫环离开，从怀里掏出一顶咖啡色的布帽子递给水福。
水吟很紧张地说道：“天快凉了，下次出门你带着。”
水福深情地看着水吟道：“谢了。”说完，在去接帽子的时候，顺势握住了水吟的手。
水吟涨红了脸，但并没马上抽回自己的手，而是等了一歇才抽回手，说道：“死样的。叫她看见了。”
水福嬉皮笑脸地说：“乍能呢。”
水吟咧着嘴微笑着，深情地看着水福。
水福一下子变得很严肃起来，说道：“听老爷说你要跟小姐过去？”
水吟也沉下了脸，轻声地道：“嗯。”
水福不无遗憾地说道：“我俩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
水吟低下着头，不说话。
水福很轻，恳求地说道：“今晚你能下来一会儿吗？”
水吟很疑虑地答道：“我也不知道。你不要等得太久。”
水福顺势将水吟搂在怀里。
水吟半推半就，用小拳头砸着水福的肩头。头却靠了上去。
2
在水运家的大门口。水运正指挥着看门的门公和两个仆人在大门前挂灯笼。
过锷和聪子不期而至。
水运感到很突然。看着过锷，一时不知道当下该不该招呼他，也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他好。他十分尴尬地对过锷笑了笑，楞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啊，过公子。”
过锷听见水运仍在叫他过公子，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尴尬，最终还是恬不知耻地问道：“岳丈，水庸在家么。”
水运答道：“噢，你是找水庸啊，他出去了。公子请回吧。”
过锷很不情愿地，也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了。
聪子隔着两步路，跟在少爷后面。他是怕少爷将气出在他头上。同时，他在后面闷笑。他笑少爷没听成叔的话，现在后悔了吧。
3
在过家大院内，仆人已经干完了活，正在打扫院子。成奇已经走开。
过锷和聪子经过花园走入回廊，正巧与仆人甲面对面。仆人甲很有礼貌地说道：“少爷回来了。”
过锷没好气地吼道：“滚！”
聪子在过锷的背后，朝仆人甲摇摇手，做了个叫他不要再出声的动作。然后跟着过锷进内宅去了。
4
在冰心卧房楼下的院子里，冰心和水秀俩都挽起了衣衫，在踢毽子。
冰心笑着道：“秀儿，你下棋下不过我，踢毽子你倒在行。”
秀儿亦笑着道：“那是小姐不时常下楼，腿上软；要是小姐天天踢一个时辰，秀儿敢说小姐不出一个月，就能踢过我了。”
冰心言道：“此话怎么说起。”
秀儿言道：“小姐会动脑子，不像秀儿靠的是蛮力气。”
冰心笑得很开心，说道：“小鬼什么时候学会了哄人。”
俩人又踢了一会，笑了一会。
冰心有点累了，站在那儿喘气，然而说道：“秀儿，我累了，明天再玩吧。昨儿过家下了聘礼，想必春芳姐出阁的日子就在眼前了，你跟我过去一趟，看看春芳小姐。”
水秀答道：“小姐说的是。小姐先上楼去收拾收拾，我去打点水，让小姐洗洗脸，再同去。”
冰心一边点头一边放下挽起的衣衫说道：“好。”
5
在冰心的卧房里，靠窗的琴桌上放着一只毽子。
冰心坐在梳妆台前，水秀刚帮她梳理完头发。因她才在楼下踢过毽子，镜子中的冰心双颊红云飞度，艳若桃花，楚楚动人。
水秀在收拾洗脸盆，正准备将脏水去倒掉后，便与冰心小姐一起去隔壁。楼下响起了春芳的声音：“妹妹在楼上吗？”
水秀赶忙答道：“在，在。”并赶紧放下手中的脸盆，走到卧房门口去迎接春芳小姐。
稍停。春芳和水吟上楼来了。冰心也赶忙站起来说道：“啊哟，姐姐来了好巧，快坐。妹妹正与秀儿说起你，要过来向你道贺。反倒要叫姐姐过来。惭愧了。快坐，快坐。秀儿，沏茶。”
春芳言道：“不忙，不忙。我坐坐就回。”
春芳也不客气，在窗口琴桌旁的椅子上坐下了，水吟站在边上侍候。
秀儿端着脸盆走出卧房，去沏茶。
冰心走到书桌前，从书桌上拿起一个用金线捆扎的红布小包囊。对她姐姐行了一个礼，说道：“妹妹给姐姐贺喜了。家父不在，我只好自己作主，备了点添箱钱，原本要过来送与婶娘的。你来了，就给了你吧，反正都是自家人。只是少了点，恭请姐姐笑纳。”说完，将小包囊双手递给春芳。
春芳接过冰心的红包，放在桌上，说道：“自家姐妹何必如此客气。坐下说话吧。”
冰心拿了把椅子，在春芳的对面坐下了。
春芳继续说道：“妹妹，你别再说什么多啊少啊的了，妹妹的好意我是永世记在心里的。”
冰心言道：“姐姐大喜的日子快到了，有什么事要妹妹帮忙的，尽管说。”
春芳说：“多谢妹妹，妈妈会料理的。只是我自己不知怎的，一直心神不定。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水秀端了茶进来了，摆在春芳和冰心面前。
冰心看着春芳，从她脸上，表露出来的是焦虑不安的神色。她已猜度出，此时春芳主动过来，必定是心中有什么难言之事，要向她诉说。否则，大喜之日在即，忙都忙不过来，哪有空闲过来跟她聊天。
于是，冰心故意支开水秀和水吟，说道：“秀儿，吟儿。你们姐妹俩也多日不见了，到外面去耍一会吧。”
水秀听了很高兴，拿起琴桌上的毽子和水吟手拉着手，高高兴兴地走出了卧房。
不知道，接下来，春芳会对冰心说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