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阳山,小山洞。
狭长仅几丈宽,透着一点点光。虽不至冬暖夏凉,亦是清洁干爽。
装的厚木门,野兽皮封口。严严实实,可稍挡外面的风寒。
寒酸摆设,一副石棺早置放好长时间。
老人背靠着,一脸古井无波的平淡。在思考,在叙说,临终的几句遗言。
几位不记名弟子,旁边围绕。极悲痛的,泪光闪闪。
早知今日结果,是必然的。可面对眼前如此亲近和蔼的老人,强撑着状态,还是十分难过,仿如隆冬暴雪,把人血液冻住,心口开裂一般。
红通通面庞,安慰。“时过境迁,弹指即逝。
不觉,已是一年。
本来,以为老天改变主意,饶过老夫这副残身,多留些日子。
但结果,往往不遂人愿,这个冬天未至,眨眼已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间。
罢了,没有留恋。
老夫,性孤傲,喜清静。我死后,不需你们来拜祭,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
雨儿,本同浔影镇长有约,但老夫还是强行留你三载,只希望你能玉成老夫这最后一个心愿。”
答应。“白老,我会的,”
笑笑。“雏鸟长大,总要离巢。
要生存,飞的更高更远。只有打好根基,融入环境,多多努力,才不会被淘汰。
老夫,坚持不下去了。更不想让你们看见我咽气时的窝囊样,徒增不好印象。
扶我躺下,便离开罢,”
哭声。“可,是,”
朱大甘,轻轻帮老人调整姿势,鞠躬。
朱小常,闭着眼,鼻涕四流。
朱小心,已成泪人,捂住嘴巴,看着这位孤独的老人仙去时最后留下的笑容。
艾雨眼泪一直都没停止,这时伤心难当,绞痛不已,又一位亲人在眼前匆匆离开,再受不得打击,昏了过去。
仪式从简。
这一天,村民汇集,祭送奠仪,以示哀悼。
祭席,馒首,挽幛,纸扎,剪的各式洁白大小不等的纸花,带来的挽联,为老人举行简单的葬礼。
蜡烛的火,清冷孤单的跳跃着。
卫士长齐勒,身着黑色丧服,跟随在牧师身后,墓碑前,诵经文。
几位长老,为表敬意,代表镇长浔影,灵柩前焚香致意。
白色,紫色的花束,摆放墓棺之上,超脱其灵魂入天上。
老人无儿无女,最后选由艾雨替代首孝之人跪拜致礼。
一身素白,扶着棺椁悲泣。
七日后,书房。
白老去世,第一回踏进这里,学习不敢忘,但更主要是心里的排解。
书卷简简单单码放,好像还有老人生前不愿带离的痕迹。
大不一样,一片光影层层,一切好像停止,若莅临一奇异空间。
时光骤停,呼吸也不由得慢慢减轻。就如刻意打造好的魔域,充满玄之又玄的意味。
魔法幻境。
曾经,看过这样的构成。狐疑,还是有些惊奇。
微弱之光,若从艾雨的体内吸取能量,同时又在给予轻轻的压力之感,说不出的一种莫名情绪。
当注意到那个毫无积尘的书桌角落,有字闪烁。吸引着,澄清它真正的用意。
满心紧张,步步走近。
一淡淡模糊中,神仙状之人,是再熟悉不过的白老。无论音容笑貌,都是如出一辙,真实呈现在那里。
遥远。“雨儿,你来了,”
搜寻。“白老,是您在?”
笑声。“是,也不是。
你替老夫守灵三载,未免凄凉苦寂。所以,我在此时间为你制作一个小小游戏。进入后,会遇到很多有趣的地方。
走的越远,收获越大。
其间可能有些危险,需加倍小心。且你只有一次机会,进行这个测试。一旦死亡或失败,就会回归现实。”
困惑。“好,”
宽几丈,高数十丈的巨大石壁,恍然眼前,方正平直,与周围的崎岖岩接,上长满早已枯死的蔓延藤葛,古旧坚韧,不知有多少年没有变动。
指尖碰触下,一道刺目白光大盛!
那石壁,竟也开始了轻微的颤抖。
嗡嗡作声,再看那早已枯死的藤蔓又一次重新活跃起来。若无数草蛇,在上高速滑动,密密麻麻,盘旋四方。
当白光尽散,已是一简单小山门。
场景,大森林。
光影重重,阳光和煦。
倾泻着这里写满了温情,和无以伦比的自然感官。
传声。“这里是第一题,穿越树林。
会有很多可爱的小动物,也有很多凶残的猛兽,你要凭借自己实力,跑到终点。
老夫早不存在,阻扰不了眼前的情况。”
草叶重重,路面还称得上比较平稳。慢慢浏览,这里若闲庭野外的乐趣。几只小燕,鸟雀,松鼠跳走奔逐,活泼至极。
不知走了多远,有一巨大木桩拦路。偏巧不巧,陷在一个大坑之中。
这东西太大,搬不走,又非常滑,也爬不过去。气喘吁吁,手无寸铁,确一时间想不出法子,怎么才能过去。
这里没有时间概念,一切来来回回都是虚幻。甚至一草一木,都像永恒静止。
对了!
木,怕火。
可没有引火工具,还会连累森林中日常的小生灵。
好久,好久,好久,灵机一动。白老之所以把自己拉来这里,肯定是希望我的魔法水平得到锻炼,加强修为。
再粗重,也禁不住利刃几番劈砍。
释放几记经过压缩的魔力,但最多也就把这个木桩外皮造成一点破损。这样下去,得待那年才行?
沉默,如果任凭法力外放,不用精神镇压,会是什么?
大量的水系元素,一股脑从体内呈现,开始扩散,泄洪一般,完全控制不住。大量的水,朝着前方喷涌开来。
虚弱,感觉出来。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双系元素虽大的惊人,但瞬间消耗大半的体力,脑袋也可以昏昏沉沉。
不可思议的是,水将坑填,木桩开始有了动静,上移了几寸。
原来如此。
木较为轻,可浮于水。
如果自己水系能量再强一些,定是可行。
冥想,催动魔力,然后反复,不知多少时间,终于整坑水溢满出来,巨大木桩轰隆一声倒塌,向着前面滚去。
成功了!
猛然听‘嗷嗷’一声嚎叫,吓得飞禽冲天。
竟是一头灰毛野狼,闻讯而来!
惊骇,第一次遇到如此凶残的野兽。
跑,吓得左突右闯,也不知道怎么能出去,找到保命的地方。
大哭。“白老,救命!
这狼,个头太大。要吃我的,我不要在这!”
声音皆无。
眼看饿狼飞扑而来,吓得不受控制一记魔法发出,正打在它的颈下位置,冒出一点白烟。但慌乱中而发,威力不足,没把它杀死,反瞬间激怒了它的凶性。
魂飞魄散!
山庄里本练习一年的名师武技,早就忘的光光。
一爪子,没躲开,大腿血冒,火辣辣的疼。
一下滚地几圈,也复知觉。
什么游戏,明明要死人的!
疯跑!
再看,已森林渐密,那只大灰狼,竟甩的没了影。
跌倒在地,喘气。
看来,只有先恢复自己体力和魔力,杀了它,才是关键。
时间不久,饿狼再度重现。又是一记白光,对准它而去。没想到这头畜生敏捷至极,又朝着自己咬了过来。
又一次开始疯狂的跑路,像丢半条命。总算调整自己的魔力和体力,也明白了对方的进击招式。
几月后,眼看锋利的光祭出,将它脑袋打穿,逃出了生天。
森林消失了。
场景一转。
火在烧,烟若柱。
蓬蓬的火焰,在响着四方。
传出无奈的话语。“雨儿,恭喜你通过第一道关。
老夫,不得不告诉你一句,这样可不行,得加把劲了。
森林区区一头最小只野狼,便弄得一身伤痕累累,耗费了三个月多才成功,实在是有些凄惨。
出去后,切莫说你是我的徒儿。
这里虽无野兽,但同样充满凶险。
是火山,一旦被火泉碰到就会死掉,”
天穹如屋,地若烘炉。
地底赤红流动,若万亿红莲慢慢点燃。
轰响震天,山顶炸裂。粗大若能支天的火柱迸现,笔直的喷向高空。直冲至数十丈,方渐衰其势。
四散溅落,硝烟弥漫。周围滚滚涌出的液体,十分恐怖。
任何接触到它们的东西,都立刻被烧作通红。随之,消失不见。
熔化的岩石,要毁掉一切挡在它们去路上的所有!
如大海一样的火,熊熊燃烧着,扩张着,向周围张牙舞爪,咆哮不停。肆无忌惮的征服着可以触及的的一切,狂暴而行。
难以想象的是,正前方,居然有一尊耸过天庭大的石岩雕像,极其雄伟!
而炽猛的烈火都不能烧毁它,巍然矗立,若怒气爆满的盯着那接天火柱,一动不动。
难道,要从这个石像脑袋爬出?
几百丈长,坑洼不平。
这得爬多久,万一跌下来。
下方火红火红的热气,紧随其后,高温之势,已表明再不走绝没有生还的可能!
一步两步,根本没有路,战战兢兢,只能奋力奔行!
终至一倾斜平坦之地,刚想歇歇。但火浪犹自不停,灌的速度更快!
而偏是陡峭地方,反成救命之处。只能徒手抓,不断向上移动。
天上不断掉下火星点,滋滋的飞溅着,那可怕的温度,想想都头皮发麻。
不知多久,抵足石像手肘,下望,才才不过路面的十分之一。
抹泪,都怪我没用!
白老定对自己有意见,死后才给我出这样的惩罚!
不分昼夜。
体力不足,便在缝隙间顿后。不到片刻,还不能停。随时都被吞没,或者被火焰砸中的可能。
最后,处雕像的巨大眼睛。
无路可走,竟是被无边的大火包围着。可不论用多少水系魔法送出,根本不能阻止火焰的猛烈燃烧。
而后方,是被熔岩吞没的大半的深渊,距离此处坍塌,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大哭。“白老,救我!
您要给我个提示,这里没有路了!
您知道,我才只会一级魔法,灭不了,您创造的这个火。
我,要,不行了。”
同样,没应答。
千钧一发之际,脑袋好像明晰起来。
水系魔法,威力不强,速度不快,确是事实,但记得他讲‘水有千变万化’。既扑灭不了前方火海,但借水通过,倒不是不可能。
若能用水,将自己包裹,就同盖上防御铠甲,岂不可行?
但,改变形态?
精神力大放,极力控制前方水幕不动。迎接喷涌而来的火舌,坚持向前移了几步。火的温度虽烈,但尚不至于将自己烧成灰烬。
成了。
蔚蓝的水,包围着,虽承受炽热烧烤,终于抵达了石像的头顶。
几步奔出,狠狠趴在了地上!
一片洁白。
无有穷尽,像来到天地的边缘!
那已似累积了千年万年,如永不会消溶的皑皑白雪,被风吹袭着,开始缓缓纷飞。
山沟,夹缝凸石,亦有化作潺潺的流水,自峰头淌下。
只有单一的树种,扎根而存。在周围近乎深黑松林映衬下,这平展的惨白,竟有着一种特别触目惊心的美态。
传来。“雨儿,还活着!
不容易,过了地狱火一关。
这次足足耗费大半年,甚至学习到改变水的形态。算有收获,值得鼓励。
但这样速度,实在太慢了。
此千里雪山,群山连绵。鸟兽人踪灭,狂风在耳边。要从这里出去,骑大快马也要半年。
你自求多福,可不要被雪埋了才好,”
慢慢走,不见路径。
当踏上第一座,小雪山顶。已是累的四肢瘫痪,五感尽失。看着浩瀚的白茫茫前景,只觉自己不过一粒尘埃。
棵棵粗壮的大树,挺拔不屈。那不屑泰然的模样,倒是提醒了自己。
如果,我有一柄斧头,就好了。用这树干制成小车子,坐上代步岂不美哉?
既然水,可变形态。光,或许也行?
乳白颜色,渐渐模拟下,转换成薄薄样子,若斧锯一般。
幸好,这里大树宽阔有余,并不是那么坚硬。费力中,也算将一不大不小树干放倒路边。才用光的力量,慢慢修整齐齐。
拖着简易的‘小东西’,一步一步爬到山顶。小心翼翼踩上,双手紧紧扶着这简易木箱向下驶去。
没想,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若过山车一般,骇的肝胆都要出来!
不足半里路,车板飞上天。娇嫩的小身子,滚了十几丈远,浑身骨头都摔散,半晌起不来。
定是平衡,没掌握好。
一次次跌倒,一次次扶正,终可驾着这辆小车子,向前飞窜!
爬上去,滑下来,爬上去,再滑下来。
不觉,心情大开!
这时,耳边隐约传来微微的细响。忽而放大,雪竟从一座巨大山头开始炸开。
寒意,呼啸而至。
连带树顶,峰顶,石顶的万吨冰雪,一起颤动。若激起无数难以形容的微小冰棱,石裂天崩!
无匹之力,开始奔涌,将这已封禁镇压了千万年的重重冰雪,滚滚推动。
雪地中,孤独娇小身影,注视着如同整个天上的厚厚云层,倾灌而下!
狂呼。“雪崩!”
知道叫也无用,坐在树下等活埋。
巨大力量,铺天盖地,瞬间被掩盖,没了知觉。
还未死?
醒来时,上方竟是层层积雪。
光的力量,已不再适用,如用手中这片破木板挖路,不知要挖通隧道多少年。
但雪怎么才能移开?
对,融化即可。
水,大量的水系元素,冲向头顶的雪,开始缩小。在没有变成冰的同时,抓紧向前。忍受着无比寒冷,勉强向外挤。
在漫无目的,千辛万苦,经历重重洗礼中,最后到达了终点。
天旋地转。
偏首望,日影恍若未歇。
此刻,已过黄昏,漫天当中,一轮残阳半浮半沉。映得西天如血涂般一壁殷赤,将自己的影子拖得长长。
仙女洞府。
最深处的小石台,有一小盒子。竟是一封信,拆开空白一片。没有文字,不见内容。
鼓掌。“雨儿,恭喜你过了三关。
是不是,很有趣?
这一次足足用了一年时间,实在可怜。
但辛苦,是有所收获。你的体能,现在才算有了些提升。
此洞窟,气息稀薄。可呼吸间,只有正常外界的一半。
而当你冥想之际,会让你的各个脏器加强受用。只有肌体活动开始缓慢,若婴孩之状才算成功。
这里锻炼,少要一年时间,大门才会打开。
由初始不适,一切都如被压扁,到承担负荷,慢慢变得自然。随之你元素大量的吸入,你要渐渐习惯,开始承载。
最终,你达到内外承受的极限。也便以后,能够容许双系魔力进一步的强大冲击。从而精神更加强大,状态更加完满。
虽是痛苦,但希望你坚持下来。”
大叫。“好,想睡,”
浔阳山,鸟瞰。
正东琼峰,水势湍急。席卷奔腾,惊涛拍岸。此雨季涨潮之际,潭水溢满,由石涧河道,朝山崖倾溅。
震聋发聩,好一绝美壮观瀑布!
水幕如绸,经岩砸落,呈无数白浪珠,映道七色彩虹。水波粼粼,透澈见底。偶见条条斑斓小鱼,隐现湖中游弋。
猛得峡中传一声怒吼,高啸天际!
如不留心很难发觉,有一人竟直立山腰一滑溜平石之上。雄壮体魄,肌肉块垒。生生抗拒,整个瀑布骇人冲击!
水如银河倒挂,毫无保留浇灌盖顶。其却定若磐石,不动不移。
忽而举臂,狂击骇浪。这一记之威,只把水流排得满天飞散。
言语粗重。“有朝一日,拳可劈开瀑水。证其武技,修业有成。”
正西之川,狭隘阴冷。
狂风怒嚎,无边飘雪。
湿滑山岗,一矮小身影沟谷内格外清晰。疾速徐行,丝毫不惧落崖之危。
观其面前,却是一头高壮花斑猛虎。腥臭獠牙,开阔血口。泥雪飞溅,扑咬而出。
土黄光芒大放,凝聚颗颗石砾。连绵而掷,打得此凶物坑坑洞洞轰然倒毙。
精神奕奕。“千击之数,今时乃成。飞入云天越沧海,天下唯我当称雄。”
山脚,潺潺水岸。
两棵杨柳中,连网一纱床,明媚光线,刺破树缝。
一俏丽少女,侧躺安神入梦。粉色吊带裙,将其身材修饰得饱满小巧玲珑。
懒洋洋起身,戴宽大方镜,摇篮中哼着野调,乱滚乱动。一只秃毛笔,叼着上下摆弄。许多图稿纸画,撕烂揉团乱扔。
满地狼藉,恍然不觉。
身旁,竟立一尊人高棉布模型。触感软软,材质蓬松。
紧紧抱住布偶。“小雨妹妹,人家此时好无聊好寂寞。你就知道一旁傻站着,也不上床来陪我。”
海水岸,凉亭。
河浅处,露卵石。
海风拂,笛鸣吹。
一丽人白裙似雪,描绘一道旖旎沙滩风情。
美眸望云腾浪舞,欲把海天穿透。烟波浩渺,鱼影鸟飞。裙幅如羽,青丝直垂。
柔和,恬静,清凉,飘逸。
敏捷踏索而立,快步如樱起舞。周身蓝白催发,团团魔力之光,以各角度,四散而浮。仿银雨挥洒,若落叶散花。
翻转三百六十度,轻盈飘下。
幽幽道。“结果,还是一级程度。”
年后。
卫队长齐勒,领命而来。
精神抖擞,穿着镇中最得体郑重的服装,像是如临大敌,恭敬山下待发。一粉色小马车,极为整洁新颖。
简直,童趣到不行。
认真。“浔雨仙子,在下特奉命而来。
一应之物,皆宜齐备。
迎您大驾,随往镇中!”
时间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