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路,可到了学校我还是不知道她到底要选那一科,她没想好怎么选择,等同我也没选好,但我很怕哪天她偷偷选好却不告诉我,毕竟我们我们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选择不到同一科。
因此在分科的事情开始之前,我必须小心翼翼,多长几个心眼。
“你想好了选哪科没有?”呆在家里看电视的时候,我打电话问她。
“没有!”她声音起起伏伏。
“那选好了告诉我!”挂电话之前我特意交代。
早上去菜市买菜,我又撞见她:“你选想好选什么了没有?”
“你不是昨天才问过?”于梦瑶买香菜的功夫回应我。
“那一整晚的时间,你都没决定下来吗!”
“没有,选好了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好吗!”说完她不耐烦地走开。
她说完这句话以后,我终于能忍耐住好几天不问她,直到孙筱筱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她已经决定学理科时,正在吃泡面的我突然间如坐针毡,思考了很久很久实在忍不住给于梦瑶打电话过去。
我觉察到了她的不耐烦,所以这一次我根据形势会循序渐进,不露声色地套出她的话。
“喂,于梦瑶?”
“喂,刘佳豪!”
“你在干嘛,吃饭了没有?”我唠家常。
“才几点,就吃饭!”
“那......,你吃完饭准备干什么?”
“不知道,吃完饭再看,可能呆在家里看书,出去也没什么别的事情!”
“今天天气很好,还是出去走走比较好!”
“这几天天气都不错啊!”
“我听说小学旁边要搭台子唱戏,应该很热闹,你去吗?”
“我不喜欢看戏!”
“那......!”我有些词穷:“小卖部的大叔因为上次帮他搬东西,打电话非叫我去他家吃饭,你说我要不要去啊!”
“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你那么聪明,我觉得问你比较可靠一点儿!”
“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没有的话我去忙了。”
“哦,有有有。”我脑子以每秒2000转的速度疯狂工作:“孙筱筱打电话说她已经想好了选那科了!”
“她也给你打电话了?”
“对,这么说你知道了!”
“嗯。”
“那你选好了没有?”
我问完电话那头陷入一阵无声的沉默,我一度以为她把电话挂掉了,直到电话里再次传来轻飘飘的声音:“说这么多,你想问的是这件事吧!”
“没有,没有,这不是正聊着,我突然想起来吗!”
“还没想好!”说完于梦瑶挂掉电话。
要么选文科,要么选理科,多简单的一件事情,她怎么连这都选不出来,那考试的时候一道选择题四个选项呢,她是怎么做到道道都选的又快又对,说什么关系到未来这这那那的,未来鬼知道会发生些什么。打完电话,我赶走外面柳树上那群叽叽喳喳吵的我脑袋疼的鸟儿。
唐僧废话太多,终于烦走了猴子,于梦瑶仿佛打的去了外太空一样,好几天没了消息,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把文理分科的事情追的太紧。
当我准备调整心态,顺其自然,等到于梦瑶想好了自己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将我好赖不赖的生活推到悬崖边上的人又一次出现,而这一次她更是寄出了法宝。
那天到家门口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淡淡的杀气,阵阵歪风吹花了垂柳树的秀发,而树上那帮吵死人的鸟儿下落不明。
到门口就能闻到浓浓的油烟味,一般情况下我妈下调料的手法没这么重,而且这种味道我也很熟悉。
我小心翼翼的打开门,天气不过就是风大了些,天儿可还是个晴天,但刚刚中午我却觉得家里还是比以往暗了不少。
放了钥匙我刚准备拖鞋,脚下一男一女两双不怎么熟悉但还是有些印象的鞋凌乱的躺在门口,顷刻间我一颗活蹦乱跳的心突然沉了一下,那是恐惧导致的轻微心肌抽搐,当时我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溜。
“儿子,你回来了?”我一只脚刚踏出门,我妈站在身后喊道:“又准备去哪儿啊?”
我回过头冲她一笑:“哪儿也不去!”
“你看谁来了!”我妈带着有些羡慕的笑容看着我房间的位置,一会儿走出来一个人。
那不是别人,正是我们家全亲戚体系内所有小孩的榜样,更是我从小到大的标杆,大姨家独子我表哥魏建国,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他也长了一张方了八正的国字脸。
他突然造访,一定是为我拨云开雾、指点迷津的。
说到这,鲜艳的红领巾和橙味冰棍缓缓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在学习这块,从我有记忆开始完全是以建国表哥为模板被我妈一点一点去雕刻的,而且还要为仿冒的失败被指指点点,“你看看你表哥......”是我妈的口头禅,一到期中期末考我必生活在他的阴影之下,见不到半点明亮阳光,而少不更事的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其实这个世界上存在着无数个如建国表哥一样的人。
隔壁的阿灿比我大一岁,比我早一年念书,那时候我坐在家门口看着他每天带着红领巾、背着书包,昂首挺胸地走在路队里时,别提多神气,他念的五小,和他念同一所学校变的像他一样神气,是我当时唯一的梦想。
终于在“鞭炮声声辞旧岁、瑞雪纷纷迎新春”之后,我到了上学的年纪。
“建国上的就是七小(林榆市第七小学),看现在多有礼貌,多懂事,成绩多好,让咱们小峰也上七小吧!”我妈和我爸就我的上学事宜在某个全家团聚的时间展开了讨论。
“我们先问问小豪的想法吧!”我爸像太阳一样,散发着金色光芒说。
“我想去五小念书!”我说。
“为什么想去五小念书呢?”
“因为阿灿就是在那里念书,他告诉我在那里念书有很多同学陪他一块玩。”
“你去了是念书的,不是玩!”
“小孩子,你给他说这些有什么用!”我爸摸着我的头:“我觉得我们应该尊重小豪自己得想法。”
“整天就想着玩,那能行吗!”我妈独裁:“我都问过了,阿灿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样,小豪去了能行吗,就去七小,你表哥在那还可以照顾你!”
我妈只要稍微语气硬一点,我爸基本就失去了战斗力,所以我也不出意料得上了七小。
当我再次见到建国表哥之后,我真的在他耐人寻味的脸上看出了懂事,有礼貌等等中华传统美德,我以为满脸痘、还冒油就是大人们眼里孩子该有的样子,更甚至认为那是一种很酷的长相,导致在小学初学的漫长时间里,我和那些长得像魏建国的小孩一直走的很近。
但那些朋友似乎学习成绩都不怎么好,所以和这些孩子在一起玩,只要大姨看见总会说些挖苦的话,并且让魏建国引以为戒。
“这小孩长得够丑的!”大姨指着我一块玩的同学。
回到家也不忘和我妈聊起,顺便提一提表哥:“建国,以后千万不要和那些孩子一起玩,不然你会变傻的,多喝那些和你一样优秀的孩子在一起。小豪,你多向你表哥学习!”
就这样我在大姨的指引下,不知所措的前进。
直到我在七小上到5年级的时候,才终于敢质疑是不是阿灿念的有跳床、乒乓球、羽毛球,小女孩多一点的五小更有意思,当初我是不是应该坚持去五小呢?
而这种想法在我回家,妈妈宣布建国哥期中考试的优异成绩后,当即被我掐死腹中,还自我安慰的告诉自己七小的乐趣其实很多,只是自己没发现而已。
但我的第一次期末考试的失利依旧没能让我妈明白“一个不快乐的孩子根本没办法快乐的读书,他的成绩又怎么会好呢”,更何况他还要模仿一个年龄和性格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鉴于碎成渣的成绩,我妈妈开始找问题:学习成绩不好可能不是学校的问题,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当天下午我妈就召开家庭会议。
“小豪这次期末考试成绩变得这么差,一定是有原因的。”我妈拿着鸡毛掸子在沙发对面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对,我们应该沉痛的反思,是该好好的找找原因了!”我爸在我妈的怒视之下,大声附和,像一个被殖民者。
“同样的学校,同样的教育资源,你也不笨,为什么建国成绩一直那么好,你却考的这么差。”我妈盯着我,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她的问题像露出一角红色内衣,老拉不上裤链的班主任一样让我困惑。
但我很清醒:我才刚刚五年级,别指望像你们一样思考问题。
“为什么?”我爸响应蹩脚的会议。
“我觉得可能是名字的问题!”我妈接着指出。
听完,我们两个的下巴都掉到另一个宇宙了,她到底有没有去认真思考问题,就算没有真的没有认真思考过,能不能稍微找一个有点根据的原因,这也太夸张了吧。
“你看建国的名字多响亮,多爱国,不行,我们给孩子改个名字吧。”
我爸虽然平时很“尊重”我妈,很爱她,可这次牵扯到原则性问题患有妻管严的他也忍不住爆发了小宇宙。
右手一挥,终于站了起来:“不行,改名字的事儿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这关系到了我儿子的前途和命运”我妈也站了起来,明显比我爸“高”一头:“只要能提高成绩,别说改名字了,改姓都行!”
“越说越离谱,你这是封建迷信!”
“你行,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最后,在我爸不得已使出绝杀大招‘这是孩子爷爷起的名,谁都不能改’,我妈才不乐意的妥协,但气势上还是不肯示弱。
就算是占理,我爸也没得理不饶人,还是对我吗一顿安抚,才解了我改名换姓的危机。
之前我对我爸一家之主的地位一直很有信心,但经此一役我明白是时候向我妈靠拢了,要懂得审时度势,而作为一个小学生当时我只懂这么多。
直到我考上育林中学,我妈才又在大姨的面前抬起了头,虽然成绩只是刚过线,但有着林榆市第一中学‘育林中学’的噱头,其他的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次恐怕我的文理分科又会在一场姐妹之间互相吹捧的闲聊中成为牺牲品。
就算是我已经清醒的认识到表哥难以捉摸的脸不是懂事、有礼貌,而是长的难看而已,也难以改变即将发生的事情。